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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李克用北归太原遇险 秦宗权南下蔡州称帝

且说,李克用引兵北返途径晋州。河中节度使王重荣闻之,出城三里来迎。王重荣道:“闻晋王途经此地,已略备薄酒还望屈尊入城一叙。”李克用道:“既然王公盛请邀请,安肯拒绝。”乃令诸将城外待命,乃与周德威引亲随十数骑进城。只见席上菜肴甚丰,桌案上有乳酿鱼、葱醋鸡、乌雌鸡羹、干鱼鲙 、小天酥、逡巡酱、赐绯含香粽、油过奥豚等,所用食具皆金玉所制。俗话说:“有酒无菜尚无碍,有菜无酒拔腿走。”只见数坛杏花村皆齐整而列。王重荣令部将丁会作陪,四人依主客尊卑依案而坐。李克用亦不客套,提筷入口,赞道:“自讨黄巢来,一路风餐露宿,何曾静心一品美味,劳烦王公一番心意。”王重荣道:“晋王乃我大唐英雄,吾等老臣皆感激涕零,何敢谈劳烦二字!”周德威道:“王公,菜肴如此丰盛,好些个菜某只闻其名未见其色,今日真是大开眼见!”李克用笑道:“阳五,少时家贫,后随本王四处征战,未曾少息,此话到非虚言!”李克用接着道:“我大唐幅员辽阔,富庶繁华,各族融洽,包容万千。犹以诗酒冠绝当世,诗自不必细琢,酒却是某之最爱!”说罢,数杯杏花村下肚,优雅芳香,绵延爽净。李克用赞道:“比之胡酒 、马奶酒之类,更醇泽香甜,回味悠长,若论酒吾河东汾酒当为天下第一!”河东部将丁会亦和道:“我朝诗人杜牧曾诗言:‘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亦令汾酒之名天下闻之。”一时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少顷,王重荣叹声道:“昔日我大唐威服四海,万邦来朝,可惜自‘安史之乱’后,国力日衰,如今更是江河日下,宦官当政,节度使于朝廷诏令阴奉阳违,如此恐朝将不朝!”李克用亦哀叹道:“朱温火烧上源驿,欲加害吾于上源驿,某上书向朝廷申诉,朝廷亦未予理睬,某心甚是愤慨,乃连上九道奏折。本王只需朝廷一纸诏书,便回河东整军,南下讨伐朱温,然朝廷复道:‘向今黄巢虽亡,然其党亦未翦除,秦宗权横行河南,暴虐无道,望两家摒弃前嫌并立讨贼’。朝廷所言虽不无道理,然未予朱温丝毫处置,公理何在!”王重荣正要答话,忽太原遣使来报:“太原被云州节度使赫连铎大军围城,城中兵马甚少,望晋王速归!”李克用大怒,辞别王重荣,令李存孝、李存信为后部,李嗣源、李嗣昭为中军,亲领周德威为前军飞速返回太原。

却说,李克用之父,李国昌,原名朱邪赤心,字德兴。袭父职,为太原留后,后李克用袭之,闻其子李克用讨伐黄巢,屡立战功,受封晋王,其心甚慰!这日忽闻朱温火烧上源驿,所幸李克用无碍,急招二子,李克恭、李克宁商议,忽听城外鼓声大振,皆不解,令人探知,方知云州节度使赫连铎领五万大军已兵临城下!赫连铎统众将至城下,大叫守将答话,李国昌乃披挂与诸将立于城上,李国昌谓赫连铎道:“吾与汝父赫连勃乃八拜之交,贤侄何故引兵犯吾河东之境!”赫连铎道:“奉朝廷密诏,讨伐河东,违者格杀勿论!”李国昌道:“吾族累为大唐镇守太原,忠心无二,若天子想取老夫项上人头,一纸诏令即可,何劳贤侄引大军至此!”赫连铎道:“天意难测,身为臣子只需依令行事,还望叔父纳城降之,免遭生灵涂炭!”李国昌道:“即有诏令,可否让老身一观?”赫连铎道:“叔父为官半生,怎不知密诏岂能轻易视人哉!”李国昌道:“既如此,老夫安肯信之!”时赫连髦在赫连铎侧道:“大哥毋何需多言,乃搭弓射箭,一箭射中李国昌左臂。”赫连铎见状遂引兵攻城。

且说,李克恭见李国昌中箭,大怒便欲引军出城一战,部将李存璋道:“赫连铎远来,势不能久,如今城内兵不满万,若将军出城迎战,败则太原危矣!”李克恭道:“存璋之言极是。”遂让李克宁先扶其父李国昌后堂调理。都尉康君立亦道:“如今晋王引大军于外,可速遣人将此间之事报之,吾军只需闭守于内,待晋王归此围自解!”李克恭从其言,令众将坚守勿出,遣使于李克用,盼其速归!

却说,李克用兼程回军,行至太岳山险路,只见山路盘旋曲折,沙棘荆条灌木丛生,油松山杨杂混成林。忽然狂风骤起,将军中帅字旗竿吹折。周德威道:“此非吉兆,恐有埋伏,可令哨探探之!”李克用道:“吾将兵十数载,兵锋指处,皆攻城略地,斩将而还,天下谁人不知!如今离太远数百里之遥,谁能伏之!”遂不听周德威之言,急挥军前赶。忽然一声锣响,山上喊声四起,树林两侧伏兵四起,为首大将立于山上大叫曰:“奉天子诏,在此恭候多时!”李克用视之,乃潞州节度使孟方立,怒道:“汝欲谋吾太原久矣,何必假传诏书惺惺作态!”孟方立大笑道:“如此全凭晋王论断!”言毕,一声令下山上火光冲天,大石乱柴滚将下来,河东军阻截成数段,两下万箭齐发。河东人马,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李克用大怒,冒烟突火领亲军朝山上奔来,周德威亦后至。孟方立见之,令副将邓祖、崔亥前去阻之,李克用与二将战了数回合,周德威大叫:“休伤吾主!”李克用乃弃了二将,手持银枪直往山上来捉孟方立。孟方立知李克用骁勇,急驱马往密林自走,李克用骑黄鬃马赶来,那马日行八百里,涉山如履平地。李克用加鞭而行,看看赶上,不想趷跶一声,连马和人,颠入陷马坑之内。李克用见黄鬃马被坑中埋竹籤贯穿而死,不胜悲愤!却说潞州数百军士早已暗伏于两侧草中,见李克用中伏,皆持长枪而至,孟方立亦骑马回返,大笑道:“晋王勇则勇已,然不过匹夫之勇尔!”李克用道:“士可杀不可辱。”只待闭目等死。正此时,只见一将引数十骑飞马而来,下马救起李克用,李克用视之,乃堂弟李克修也。李克修道:“主公急上马速去,弟可断后!”李克用道:“贼兵甚多,汝将奈何?”李克修道:“乱世将至,大唐势微,更需主公拨乱反正,复兴我大唐,天下不可无主公。”李克用乃上马,李克修使力鞭马,马吃疼疾驰而走,李克修返身提刀再战!

且说,周德威与邓祖、崔亥酣战。周德威十余合一刀劈邓祖于马下,崔亥惊惧拨马要走,周德威赶上,脑后一刀,将崔亥斩下马来,余众皆散。周德威见主公不知下落,急令众军四散朝林中观望,不多时正见李克用驱马至,大喜!且说李克修被孟方立围住,亏得属下军士拼死舍命相救方才夺马得脱,李克用见李克修,李嗣源、李嗣昭、李存孝、李存信等众将俱安在,其心稍安,计点兵马折兵近半,夺路引兵回太原。孟方立见河东军撤走,心中甚感不妙!

却说是夜,李克用军到太原城外,见云州军士连营数十里,将太原围的水泄不通。李嗣昭道:“云州军势大,未可轻战。”李克用道:“吾河东兵,皆属精锐,兵虽少,然仍有两万余精骑,必可将赫连铎一战擒之。”周德威道:“主公言之有理,‘兵者,出其不意、以奇制胜’,云州军定然无备,兵可速发!”李克用道:“正合吾意。”便传令二更时候,深入赫连铎中军,令李存孝、李存信为第一队,李嗣源 、李嗣昭为第二队。李克用自领周德威 、李克修等诸将为第三队,每队各引兵约八千余。比及二更时分,月明星稀,燥热风静,河东军皆人衔枚马衔铃,顷刻到得云州军营寨外,一声炮响,鼓号顿起,李存孝、李存信当先杀至,云州军一时无备,犹若梦中,河东诸将皆鼓噪直入。赫连铎忽闻鼓噪之声,连忙穿戴整齐奔出账外惊起问道:“何故如此喧哗?”其弟赫连髦、赫连朔已至,慌道:“大事不好,李克用领夜袭击吾寨,吾军四处溃散,请大哥暂避之。”赫连铎惊疑,道:“断无可能,潞州节度使孟方立已伏兵数万于太岳山险路,李克用大军如何安然至此?”言未已,只听一声暴喝,“逆贼,敢觊觎吾河东,纳命来!”赫连铎视之,乃李存孝也,慌忙上马,夺路奔逃。赫连髦连射数箭,皆被李存孝躲过,赫连髦、赫连朔知李存孝勇冠当世,不敢搠其锋芒,亦策马狂奔。

且说,云州军乱窜,赫连铎策马北走,背后李存孝追来,心中大骇!夺路往北走,看看存孝将赶上,一彪军出,为首一将大呼曰:“吾乃麟州刺史折宗本也,休伤吾主!”李存孝视之乃一老将,须发灰白,笑道:“老儿不知天命,何不退下,饶汝一命!”折宗本大怒:“挺抢来战!”两马交锋。斗十余合,不分胜负。阵上折嗣伦恐其父有失,亦持枪助阵,再斗二十回合,亦不分胜负。赫连铎道:“李存孝勇猛难当非两人可敌。”便差阵上骁将慕容昭、慕容超、慕容彦三兄弟助战,五员将共攻存孝。李存孝暗思之,如今孤身一人,不可犯险,乃荡开阵角,倒拖禹王槊,飞马便走。折嗣伦不舍,欲拍马去赶,折宗本大声道:“太山,此人武艺绝伦,有霸王之勇,若紧逼太甚恐反受其害!”赫连铎亦道:“如今吾军猝不及防,竟至大败,需即刻退回云州再做商议!”众将皆诺,一路收拾败兵,十亭折了六亭,伤心不已!李克用入得太原,见其父中箭,大怒欲引兵北攻云州,众将皆劝。周德威亦道:“如今兵粮不足,需修养时日,尚能北征。”李克用才算作罢!于是令其弟李克宁为汾州刺史,招兵买马不在话下。李克用乃上书朝廷,具言云州、潞州二镇节度使矫诏相攻太原之事!朝廷未作丝毫理会,李克用甚是不解!自此河东与云州、潞州结怨。

却说,秦宗权虽败退蔡州,然地广兵足,遂思称帝;大会群下议曰:“昔日黄王举兵,辗转千里,方于长安含元殿称帝,国号“大齐”,今黄王不幸命丧虎狼谷,然国不可一日为君,今吾效应天顺人,正位九五。尔众人以为何如?”主簿郭璠道:“黄王新崩,若贸然称帝,恐人心不服,此事决不可行。”秦宗权怒道:“黄王已去,若不为君,如何统领其众,吾意已决,多言者斩!”遂建国号仍为“大齐”,置百官,修宫苑,乘龙凤辇,祀南北郊,并立其妻赵氏为后。

朝廷闻秦宗权称帝,承国号“大齐”,天子盛怒,令淮南节度使高骈,即刻出兵讨伐寿春的秦宗衡与孙儒。

且说,淮南节度使高骈接天子诏令,不敢怠慢,急令淮南诸将引兵集于扬州城外东塘校场。数日后,诸将领兵皆至,将领皆戎装披挂,高骈立于高台之上,只见台下十万大军,甲兵林立,遮天蔽日,甚是雄壮,高骈大声道:“奉天子诏,讨贼!”台下大军皆山呼“讨贼!”副将梁缵亦高声道:“吾军已厉兵秣马,只待郡王一声令下。”高骈正欲下令开拔,忽见双雉落于大纛之上,高骈以为不详,急令谋士吕用之卜之。吕用之掐指一算,若有所思,片刻道:“野鸟来营,营寨将空,乃大凶之兆。”高骈闻之大骇,令诸将引军撤回原地待命,众将皆相顾愕然,甚是不解!

朝廷闻淮南节度使高骈竟违诏撤军,令司徒王铎为淮南道行营都统,节制高骈。高骈闻之,甚为不满,牢骚满腹。乃道:“王铎原为一介书生,行军打仗一窍不通,何能领袖淮南!”

乃作诗一首:

炼汞烧铅四十年,至今犹在药炉前。

不知子晋缘何事,只学吹箫便得仙。(闻河中王铎加都统)

且说,王铎,字昭范,太原晋阳人也,司徒王播之侄,太常博士王炎之子。以礼部尚书进同平章事,成为宰相,后又进拜司徒,受封晋国公。满腹经纶,素以安邦为己任,深受士人推崇。这日,闻听朝廷命为淮南道行营都统,甚喜!当日带从者百余人,车十数辆,另带姬妾随行。数日后,部下来报:“夫人已离长安,恐不日将至!”王铎大惊道:“黄巢余孽自南方横行,夫人又从北方来赶,旦夕之间将至,这可如何是好?”幕僚戏言道:“不若先降贼,若何!”一时王铎与部下不禁大笑。言毕,乃径望淮南而来。绕道经魏州,魏博节度使乐彦祯,字行达,向崇王铎,知其经过,遂出境迎接,大设筵宴,款待两日。王铎要行,乐彦祯亲送出郭,特差其子乐从训,将部兵千人护送。王铎率家小行到高鸡泊客栈夜宿,时春末夏未至,乐从训唤幕僚李山甫于静处商议道:“如今王铎辎重车辆无数,姬妾美艳无双,只就今夜三更,大家砍将过去,取了财物美人,若何?”李山甫道:“王铎乃朝廷重臣,恐朝廷究诘。”乐从训道:“如今天下藩镇林立,朝廷尚自顾不暇,能奈我何!”李山甫点头应允。是夜三更,月明星稀,飒风阵阵,乐从训引大兵杀入,可怜王铎一行皆死于军兵之手,乐从训取了财物美人,乃放火烧了客栈率部众离去,仿若无其事。

魏博节度使乐彦祯闻之,大怒,欲手刃其子,然终是不忍,乃上书朝廷,书中言:“王铎于漳南高鸡泊为盗匪所伏杀,呜呼哀哉!”朝廷闻之,知其另有内情,无力深究,只得听之任之!然魏博百姓素闻王铎名望,部将罗弘信、程公信等诸将亦拜服王铎,皆知乃乐从训为之,请治乐从训之罪。乐彦祯只是不准,滑州守将张骁大为不满,据滑州叛之,自称滑州留后。乐彦祯唯恐魏博大乱,无奈乃令其子,出家为僧,此事方暂且平息。

淮南节度使高骈闻王铎竟死于小辈之手,哀叹不已,于死亡亦是愈加俱之!吕用之趁机劝道:“长寿不难致,但恨学道者不能绝俗累,故不肯降临耳!”高骈乃悉去姬妾,谢绝人事,宾客、将吏皆不得见,一心寻求长生之道。至此,吕用之得大权独行,无所忌惮,境内不复知有高骈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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