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二）
从王老医生见到王不二的第一眼开始。
他就摸清楚了这个混小子的脾气，死犟的像是一头驴，他每周也就在周末这天有时间。
要是今天没做成检查，王不二明天绝对不会出现在医院。
“挣钱没有你的身体重要，我也知道劝不动你，所以我不劝你，但你要看我老人家还有那个面子，不管多晚调查结束，来医院找我做完检查。老头子等着你。”
王老医生不给王不二拒绝的余地。
“还有你，弱乔，给我看着他，就算是绑，也给我把他绑回来，自己身子年轻的时候不爱惜，等到老的时候，有你个傻小子后悔的。”
“得嘞，交给我，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王弱乔灿烂笑着拍胸脯保证，一头黄色的头发跟他那白牙一样耀眼。
惹得几个年轻的姑娘心神荡漾，王弱乔单凭皮囊就能吃饭。
一旁的裁决员王浩却忽然激动起来，脱口而出。
“您是王英风先生？”
“您是？”
王老先生转身，疑惑的问。
他仔细看了半晌，确认没见过这名正直壮年的裁决员。
王浩深深鞠了一躬，眼眶泛红，在此之前他设想过很多次如果再见到这位老人，该是怎样的场景，他会怀着怎样的情绪，但到这一天再次来临的时候，他仍然是那么手足无措。
“或许，您早就忘了我，但我记得您，家母有很严重的糖尿病，2002年在辽省第三人民医院就医，严重的并发症，当时医生做出判断，必须截肢双腿，否则，将会蔓延全身溃烂，但那时家母才不过53岁，截肢，下半辈子，基本就完了。”
说到这，这位年近四十裁决员仍然能够想起，当时的自己是多么无主。
在21岁的年级，刚刚踏入社会，却要面临母亲生不如死的结果。
他当时心里疼的发酸。
“但您从旁说再治疗试试，接过家母的治疗，三个月后，家母只截肢右脚半个脚掌，花费了四万余元的医药费，对于我们那时家庭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但凑凑，贷款，还是拿了出来。”
王浩用力抓着王老医生的手。
“可后来我们才知道，给家母用药物在当时的国内，根本还没有使用，是您从国外买来的，您同样的，帮我们垫付了四万元的医药费！”
人群中发出一阵骚乱、惊呼。
“四万元！02年的四万元？我记着那时候一根冰棍一毛钱两根！我初中食堂里一荤一素，吃撑，也才一块七毛钱。”
“能有这么便宜！？”年轻人惊呼。
年级较大的中年人摇摇头，满是追忆，“不，不一样，时代不同，09年是首次城镇在职职工工资水平调查开始的年份，官方公布08年的月薪是2400元左右，但实际上，还有很多没有进制度，没有列入标准，工资只有70%的人群，绰绰有余，更不用说社会上的到处东拼西凑工作的人员了。”
那是一个值得幸运的年代，一切都让人快乐，也是一个贫穷的时代。
不论做什么，都人穷志短。
做什么...都得求人。
中年男人语气中带着深沉，饱含情感，充满了吸引力，他娓娓道来。
“而02年更低，记着那时候，我大爸，工资每个月也不过是1000元左右，那时的辽省还是发展前沿，说不准还能略高一些。”
中年人的解说，让部分人更加清晰的认知到了那个年代资源的贫瘠。
现在，随便一份儿工作就能有4000元的工资。
看向老人的目光中，变得尊敬。
“是的。”王浩颤声说，“当母亲知道这个消息后，第二天，去往了医院，可那时，您已经不再医院了，这么多年，母亲也没有找到您。”
人群涌动，震惊与尊崇。
王浩感激的目光。
还有早已习以为常，将尊敬沁入骨子中的医生、护士们，也只有他们才更能理解，一名医护人员，数十年如一日的敬业代表着什么。
老人没有什么客套，也没有受宠若惊，轻轻说，“你母亲如今还好吗？”
话语轻柔，就像是始终不与人争抢的学者。
就算是老了，也依旧温文尔雅。
王不二想，自己恐怕就算是到了王老这个年纪，也做不到宽以待人，万物为善的气度。
更做不到无私奉献。
他对自己定位准得很。
市井小民，最多，发个善心。
“家母已经去世多年，在临终前还一直记挂着您。”
老人的平和总能感染身边的人，王浩平复了许多，“您放心，今天这事基本上已经定性，而且，身为热心群众，我们更不应该固执化，浪费群众的时间，回去，我先记录这位小兄弟的笔录！”
老人微笑着，“按流程来。”
说完瞪了眼在一旁的王不二。
“他就是一个倔驴，不好好说两句话，不会听话。”
王不二在一旁挠头傻笑。
王不二，王弱乔，小护士，跟着来王浩两位裁决员，去了裁决局，距离不远，不然也不会十五分钟就到。
不过更多的是现如今制度的不断完善。
更加迅速，也人性化。
王不二，王弱乔根小护士做完笔录，与案件的详情，虽然王老医生说了按流程来。
但王浩依然坚持，现将王不二等人的部分优先记录完毕。
可到了20:30，三人依然没能离开。
小护士白兮兮困得直发迷糊，隐约间，王不二那张苍白微笑的脸跟老人重合。
先生者，厚德载物，应是传道受业解惑，应是大丈夫知不可为而为之。
“啪嗒！”
白兮兮小脑袋瓜打在桌子上，疼得她泪眼朦胧。
王不二忍不住笑出来，“你这么睡觉不成，趴桌子上睡。”
“趴桌子上太硬，我睡不着。”白兮兮可怜巴巴的，有很认真的说，“只能耸拉着脑袋睡，而且太硬了，会把脸挤变形的。”
她可是个爱美的小姑娘，是个精致的小姑娘。
“行。”王不二转身跟外边的裁决员要了个枕头，这裁决员基本都有休息室，枕头自然是有，跟着王浩一块去的年轻裁决员也有些愧疚。
他也没成想，那么长时间。
平时按照正常流程，也该结束了。
白兮兮困极了，挨着枕头就睡，王不二跟于弱乔说话声也没能打扰她。
王不二体贴的说，“弱乔，恐怕我们回去不早了。再早估摸着也得到22:00了，等着完事儿你直接回家，不用跟着去医院，你身子骨弱，不能熬夜，早点儿回去睡觉。”
“我不！”
于弱乔神色飘忽，语气发虚，却色厉内荏的强撑，他眼珠子一转，深情的看着王不二。
“哥，我担心，我放不下你，万一你出点儿啥事儿，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嗯？”王不二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于弱乔弱弱的说。
“哥，你别瞪我，我害怕。”
似乎早知道王不二接下来要说什么，于弱乔直接全部堵死，他眼眶发红，“可我更害怕信惠哥。”
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哥，你怂这事儿我知道，可是我也害怕啊，你都打不过信惠哥，我这二两肉哪里够信惠哥造的。”
“哎......”X2。
两个男人王八看绿豆瞪了半晌，终于泄气，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
王不二神情复杂。
朴信惠，那可是他们两个的衣食父母啊。
“咔嚓。”
王浩推门进来，神色沧桑的看了两人一眼，嘴里的烟还没扔掉，木然的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和两人相对。
他狠命的摇摇头，他说出了第一句话。
“事情有点儿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