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图书馆？”
还是自己学校的图书馆？
看着这朝夕相对的地点和建筑，无悒带着满心疑惑从大狼背上爬下来。
圆月夜，三更时，学校，昏暗，空无一人的图书馆，找人。
对不起，她脑子里瞬间组合出了好几篇惊悚小说。
“对呀。”大狼欢快地舒展着筋骨，抖抖被风吹乱的毛，然后变回人形，“你在这等一下，我先去探探路——你不怕蛇吧？”
“对——”话未落音，一条小蛇就落到了无悒手中。
“有事他能保护你。”
君青伸手在大门的U型锁上一抹，锁应声落地——“用气劲撞击机括，或者用高浓度的灵力凝成实体模拟钥匙，本质上跟你准备学的灵力附肢是一样的。但这更多考验对灵力的细微操纵，难度更大，建议先拿不怕坏的东西练手。”
玻璃门被无声地推开。馆内仍是空无一人的样子，人耳可闻的只有君青细微的脚步声。
门再次关上，未被清洁干净的玻璃给馆内情景蒙上了一层薄雾。
“阿郎？”
君青孤身一人在一排排书架中徘徊，低声呼唤。
无人回应。
但切换成生命视界后，君青能清晰地感知一股庞大但稀薄的生命力在身边流淌，却与无处不在的微生物的细小生命力混杂在一起，藏匿其中。
切确地说，是混在无数书页中。
君青在肉眼与生命视界之间来来回回切换探查，终于毫不意外地确认:阿郎又一次沉浸在书中世界了。
“先说一声对不起吧。”君青释放出一次低强度小范围的精神冲击。
下一瞬间，他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火山……内部？
往上看有浓烟遮蔽看不清，身边是沸腾跃动的岩浆，再远一些，则是褐灰色的山壁。整个空间体积不小，入目是满眼的通红。只有君青脚下方寸之地覆盖着一层白色冰盖，与其余场景格格不入。
是书鬼设下的防御。
不。君青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应该是“某人想象的火山内部”，也说不定是“某个游戏里的火山对战场景”。脚下这点冰霜是他给自己设下的幻术防御的具象化，但即使没有它出来提醒，这个幻术本身也太假了点。
他可是见过真火山的。
但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幻境本身就不需要很真。
书鬼以幻境见长。君青认识他有不少时间了，听闻他常以入侵他人思维具现书中情景的手段困人，却是从未亲自体验过。
他自己有九尾妖狐的血统，同样天生擅长幻术。同族狐王幻术之精甚至能彻底扭转人的认知和意志。但这种幻术更多力求真实，只篡改部分细节，使人更易沉浸其中。
而阿郎的这场幻境……更像是个梦。看着不真实无所谓，感觉真实就成功了。
君青明显感觉周遭空气逐渐焦灼起来，有大滴汗珠从他额角划下。
与此同时，他看着山壁一点点扭曲变形成了……雾隐岛那座火山的内部。
幻境的“反馈”，借由入境人心中所想，变化出更能使其信服的样子。
君青有的是保持清醒的办法，光是莲荼的意志就能使他的精神不受幻境所惑。但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自己正逐渐地浸入这场噩梦中。
就像在做一场清醒梦。
他甚至还能摸得到手边一座书架，但就连“书架”这个概念都已经若即若离，在脑中逐渐淡去。
在幻境中待久了也会有生命危险。除了让人放下抵抗任人宰割的能力以外，幻境还能借由心影响身，过于恐怖又无法摆脱的梦魇本就能让人猝死。至于君青现在遇上的这一场，如果迟迟不能摆脱，他最后应该是会死于脱水吧？
君青克制不住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
留下？暴力破解？还是寻路走出幻境范围？
第一个，幻境中的时间不合常理，由于是因心而成，通常比现实快得多，但他应该能撑到书鬼主动放人的时候;
第二个，现实中的他身边满是书鬼最心爱的事物，这么做的后果，要么是遇上更加猛烈的反击，要么是事后跟书鬼绝交——更大可能是两者兼备;
那么只剩下第三个选择了。
君青闭上眼，认真地在心里描绘出那轮明月，而后追逐着它，抬腿，迈出。
“圣月皎皎引我路，红土辽远载我魂，暗夜迷蒙匿我影……”
他低声哼唱。
找出真实点，或者专注于另一种感觉使其覆盖幻境，并主动加强，是破解幻术的常见方法之一。
书鬼设的这个幻术本来也没打算太为难人。
君青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就站在窗边。圆月皎洁朦胧的光穿过玻璃和灰尘，披散在他身上。
“建议不要在这里嚎。虽然学生都回家了应该扰不到民，但也会惊动保安。”一个模糊的、不辨雌雄的声音在君青身后响起。“主界的月亮跟红土的月神不是同一个吧？这都能引路？”
“夜引是暗夜引行者，泛指黑暗中的光芒，不吝于红土的月亮。”君青收回了痴看月亮的目光，回身。“你就不能先放我出来？”
“我准备动手时你就已经解到一半了，没那必要。再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火山内长什么样子。”灰色的浓烟从无数书页中溢出，翻滚着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找我有事？”
“想给你介绍个人，可以的话帮忙照看一下。”
“是那个女孩？”人形做出了一个转头看的动作，“哦，是她，她好像经常来看书，我挺喜欢的。”
“嗯。主要是希望你有空时能给她解答一些问题，我自己不适合长待在这里。你涉猎广，比较适合——你短期内应该不会迁走吧？”
“不会，花花还不打算走。”阿郎是有书看就一切安好的性子，习惯栖身在书丛中。无悒学校里的这座图书馆规模不算小，且不时有新书补充，他要看完还得不少时间。
而阿郎提到的“花花”则是他的上司，百鬼佣兵团的团长君浅言，目前不知何故伪装成了一个小女孩混在学生堆里读书，书鬼是闲着来陪她的。
收徒前的考察里有一大部分就是由君浅言来完成，她给出的评价不错，因此君青也比较能放心把无悒交给百鬼照看。
“先别走。”阿郎叫住准备“拉”他出去见人的君青，“我们几天前接了一个非指名任务，你的熟人，找你的。估计是因为你家搬那岛上了他找不着。”
“哪个熟人？”没有他联系方式的熟人，除了他的敌人以外，就只有……
“狄海云。”
……因为天路断绝几百年没见过的旧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