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咸木的父亲没告诉周延澄，就让它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这日，咸木与周延澄相与坐于室内，咸木放学之后，还需在周延澄这儿继续读书，当日所得之考校，周延澄每日必行。
不过，最近咸木也在教周延澄西洋画派的技法。
故而，两相教授，各为彼师。
咸木读书，三心二意，时而走神，时而东张西望。远不似周延澄之用心。
但咸木亦尽可能读寻书中之问题来问，借此吸引周延澄的注意力。
“喂喂，周延澄，这个字该如何读啊，是什么意思？”咸木戳了戳周延澄，把她从专心的状态里扯出来。
“这个？哦，这个字的意思是……读作……，这个字在很多文章里面都有，意思各有不同，诸如……，记住了吗？”周延澄没有被咸木打扰后的烦心，而是尽可能地教导好咸木。。
“嗯嗯，原来如此，记住了。”咸木答道。
这样的对话循环三回，一个时辰便差不多要到了。经过两个小时有水分的学习，咸木亦感觉充实不已。
每日学完这固定的两个小时，就到了吃饭时间，吃罢饭，天又快黑了，所以也不能读书。
起初，周延澄频频挑灯看书，不顾油光昏黄，不过最近，夜里的时候，往往是咸木讲一些志怪故事，一家人围在火塘边上一起听。
当地的人敬畏鬼神，偏偏又对其极感兴趣，听咸木说起故事来，都是一副专心致志的表情。
而周延澄的想象力最为丰富，每每听得津津有味，但事后又后怕不已，所以即使咸木已经搬出去睡了，这几天却又搬了回来。
夜里，月光从窗子里透进来。
“周延澄，你给我说说王府里是个什么样子嘛，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事儿呢。”咸木最近老是想和周延澄多做接触，大概是因为逐渐浓郁的感情所影响。
“王府？王府里也没什么。”周延澄先说了这句话，不过肯定不能这样就算是回答了，“不过，也有不少好玩的地方。王府里的园子常年开着花，春夏百花齐放，秋日菊花桂花争妍飘香，冬日么，就是梅花了，苍劲的枝，秀美的红，也是一番好景色。除了这些，还有锦鲤游泳，松竹挺秀，奇石假山也有。”
“此外，王府的点心好吃，最近在外面吃的这些都比不上我在家里吃的。”周延澄一想起在这里买的点心，有些甜的腻口，有些口感又不够细腻，等等，实在是没有一样好吃的。
然而，这些在周延澄看来一般甚至于不好吃的东西，可是当地殷实之家的小孩儿最喜欢吃的零嘴。
“怎么个好吃法。”
“怎么个好吃法？好吃就是好吃啊，嗯，甜而不腻，香糯可口，就这些咯。”周延澄说道，“吃了你就知道了，以后你要是能考上举人，大可以去京城吃去。”
“那还不如跑到你家里去吃呢。”
“去我家吃也行啊，我带你吃个饱。不过苏杭、南京料想也会有的。”
“其他呢，不会就这些吧。”
“多着呢，一时怎么说得完，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无外乎就是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呗。”周延澄说，“我还有两个贴身丫鬟，春云、秋水，也不知怎么样了。”
“贴身丫鬟是来干什么的？”
“嗯，像是妹妹一样的人，还能照顾我。”
咸木发觉问周延澄这个问题果然不会有什么刺激的发现，不过还算是说道：“有丫鬟这么好吗，不然我也买一个吧。”
说到这里，咸木发觉他确实能买得起了，现在已经不是在担心吃饭和营养的时候了。
周延澄忽然想起她的哥哥弟弟们在母妃那里求丫鬟的事了，语气不善道：“这丫鬟有好的，也有坏的，有的不体贴人有喜欢惹是生非，有的奸言佞语欺上瞒下，更何况你年纪这么小，要丫鬟干什么……”
周延澄忽然发觉自己想入非非了，又补充道：“你要个书童或仆役就行了，那可有用多了。”
“你之前不是说要买丫鬟吗？我答应你了的。”
“我现在不需要了，这样挺好的。”周延澄对来丫鬟的排斥反应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哦，你真的不要？”
“不用了，芹叶她们都没有，况且我现在也不需要人陪。”
“那好吧。”咸木说道，说起来他还有点失望呢，“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说来听听。”
“你年纪小小的，怎么问这些东西。”周延澄被咸木这样一问，确实回想起了一些令人不愉快的往事，“有倒是有，不过我为什么要和你说。”
周延澄是家里唯一的嫡女，最受尊宠，从来不必争宠，不过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她的母胞兄弟，也经常要花些心思在讨好父王上，更何况是那些庶生兄妹。
所以，平日里有些事，她也看在眼里，对确实可怜的帮衬一二，对可恶的置之不理，就是她在王府里的处世之道了。
“因为我想知道。”咸木想不出更好的回答来。
“想知道可以，你以后叫我‘姐姐’，我便和你说。”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咸木心道，这有什么可坚持的？“姐姐。可以了，现在快告诉我吧。”
“呀，你怎么能就这么答应了。”
“呵呵。”咸木说道，“你都想了多久了，不答应能行吗，我都答应你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女朋友？这是什么称呼，我们不就是朋友吗，为什么前面要加个‘女’字？”周延澄不解道，她之前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称呼，可能是地方性的语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女朋友’就是‘伊人’的意思，也可以看做男女双方婚前，男方对女方的称谓。”咸木笑道，“这么说你理解了没有？”
“……”周延澄听完立即就懂了，顿时哀鸣道：“我们不合适……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哈哈哈。”咸木捧腹大笑，他从没有想到即使被拒绝，“表白”还有这样的乐趣。
我真的爱上你了，周延澄。咸木心里想到。
“你还笑！我明天要告诉你爹娘了。”周延澄气道，虽说是如此，周延澄却不敢真的说，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咸木的笑声戛然而止，并大叫道：“别！我不笑了。”
“还有，以后不许提这些事。”周延澄见有机可乘，戳到咸木的软肋，补充道。
“不要。”
“那我明天就去说。”
“你说吧，我认了，反正是迟早的事。”咸木反应了过来，顶多被打一顿，何况周延澄也未必会说。
“你！”
“好了，今天就不说这个了，你还是快告诉我点有趣的故事吧，姐姐。”
“……”周延澄静默了一会儿，在某些地方，她意外的耿直呢，所以为了遵守承诺，她还是开始讲了一些她在王府里看到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