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成德在福晋房中让大夫看过伤才被放回自己的院子。颜氏搀扶着他刚进院门,便被他拂开了手。“你去歇着吧。”
颜氏有些无措的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嚅嗫:“让妾身伺候爷更衣可好?”
“不必。我要练剑,你关了院门不许人进来。”
颜氏大惊:“爷的伤大夫说要静养。”
纳兰成德看着她,语气冰冷:“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法三章。下去!”
颜氏如遭雷击,呆呆的立在那里看着纳兰成德无情离去的背影,想起那日的别院。
她在窗外偷听,大爷出现在她面前,还有,指着她的剑。她吓得六神无主,指天誓日自己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一个字,这才堪堪保住性命。
一回到府中,她便被调入大爷的院子伺候。老夫人为此笑得合不拢嘴,连福晋也将她看作是大爷的通房丫头。只有她自己知道,大爷如此做不过是怕她不能信守诺言。恰巧卢家传话过来,称卢夫人母亲思念卢小姐,卢夫人要带卢小姐回广西,婚事再议。老夫人失望之余便兴起了给大爷纳妾的念头。老夫人与福晋找来许多适龄女子的画像,那般兴师动众,她想着宫里选秀大概也差不多就这样了吧?大爷将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一夜,再出来时将她找到跟前,问她可愿做他名义上的妾。
名义上的,自然不会有夫妻之实。大爷还承诺,过两年一定会安排好她的终身,嫁去一户好人家。她当时是如何说的来着?对,她说一切听凭大爷吩咐。
大爷与她约法三章。第一,不得将他的事、他朋友的事,他与她之间的事告知旁人。第二,二人在门外她是他的妾,在门内则各不相干。她不得插手他任何事。第三,她须为他挡去老夫人与福晋再塞来的其他女子。
想她一个无父无母,卖身为奴的丫头竟成了大爷的妾,过上了半个主子的日子,该是福气无边了。只是为何看到大爷冷漠的背影,她的心还是如此的痛呢!
纳兰成德换了身衣裳便拿着宝剑直奔后院,今日与鳌拜一战,他才知道自己这点儿功夫当真是微不足道,而璟歆那一刀如刺在他的身上,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曾下过决心要变得强大,要保护她。可她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受了伤。他不理胸口的闷痛,将剑舞得密不透风。她的伤势如何了?她此刻在乾清宫做些什么?她与皇上……他越想剑舞得越快,越不想去想,那些念头、那些画面偏向他的脑子里钻。胸口一窒,喉头一阵腥甜,他向前一踉,站立不稳情急之下以剑拄地,那剑怎能承受得住,他一口鲜血喷出来,人也跟着扑倒在地。
“歆!”他向虚空伸出手,仿佛可以伸向她所在得地方,那似是永远不可触及的梦境。
璟歆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寝宫中只点了几盏灯笼,有些昏暗。肩上疼痛难忍,她慢慢撑起身拨开幔帐,只有一个小太监跪坐在灯笼旁打瞌睡。
“喂!”她叫了声。那小太监一个激灵醒过来,不敢往榻上看,低着头说了声:“常在稍等,奴才这就去请李总管。”便往外跑。”
常在?璟歆皱了皱眉,她忘了,她如今是顶着马佳氏的身份留在这里。
很快,李德全快步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个托盘。
他看着璟歆略显迟疑,“姑娘,先吃点儿东西吧。”
璟歆笑着点点头,“有劳李总管,李总管还是叫我璟侍卫吧。”
李德全应了声“好”,将手上托着的清粥和几样小菜放在桌上。
“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亥时了。”
“皇上呢?”
“皇上在前面处置鳌拜党羽,皇上说了,他会回来给您换药。”
璟歆低头想了想,笑着对李德全道:“麻烦李总管帮我找一套侍卫的衣裳。”
“皇上一会儿就回来。”
璟歆抬起头,昏黄的灯火中也能看到她眼中潋滟的光华。“李总管,我得回侍卫所,我在皇上的寝宫里终究不妥当。”
李德全张了张口,终究还是叹着气去找衣服。
璟歆肩上的伤很深,那一刀鳌拜不曾留情,她只避开了要害却没有避开力道,如今她的左臂全然抬不起来,想要自己把头发梳上是不可能的,她用右手拢了拢头发,艰难的从榻上起来,摸索着鞋子。一阵急促的脚步很快由远及近,她还没来得及直起身,整个人已被抱起重新送回榻上。
“你要去哪儿?受了伤还不安分!”
璟歆垂下眼帘,坐在那里没动。
“怎么?还跟朕怄气呢?”玄烨侧身坐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
“没有,我只是要回侍卫所,不能总留在这里。”
玄烨脸色一沉,不太高兴:“朕让你留你就留。”
璟歆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这还是他进门后她看向他的第一眼。玄烨眉头一紧,忍了忍才没有发火,勾着她的下巴强迫她转回头,无奈道:“还是那么倔,这宫里除了皇祖母,也就只有你敢给朕脸色看。”
璟歆眉梢微挑,有些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
玄烨气得笑起来:“没心肝的丫头,要不是朕维护你,你以为你能一直女扮男装?”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玄烨忍不住敲她的额头,“你真当朕是个无能昏君,连个男女都分不出?”
璟歆顾不上额头的疼痛,急声问:“我哪里露出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