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城先行去了厨房，放下了自己的背篓，脱去一身潮湿的蓑衣之后，就搬了张板凳坐在院子里看顾姬堆雪人。
玖香子还担心随城冻着，特地将几个汤婆子拿来放在了随城的身边。
随城摆摆手，示意不用。
但随城忽然想起先前骗顾姬自己落下病根的事情，略一沉吟之后又拿起了一个汤婆子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汤婆子的温度很快就顺着随城的手心传到了身体的各处。
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顾姬。
只见顾姬不停地在地上滚着雪球，然后将几个不同大小的雪球叠在了一起。
顾姬堆了一个特别大的雪人，堆完还觉得不够，找来树枝插在了雪人的头上。
随城笑了笑：“你堆得这是什么？”
“是公主！”
顾姬一本正经地回答了随城。
其实她也没有想过自己堆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是随城这么问了，她回忆起自己的梦境，就回答了随城。
那个梦境里的女子的面容还隐隐在顾姬的脑海之中。
顾姬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随城听了顾姬的话，扬起了自己的剑眉：“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最近隐约觉得我自己可能是个公主。”顾姬笑嘻嘻地拍了一下雪人的脑袋，朝着随城在的方向走过来。
随城听到顾姬这番话，心头一动。
他没由来地想到了前朝大公主的宝藏。
前朝大公主的宝藏，如今只能靠前朝小公主来开启了。
顾姬突然这么说，让原本就警觉的随城想到了别的可能。
有没有可能，顾姬就是前朝小公主？
随城仔细思索着这个可能，原本满是喜悦的脸色慢慢暗淡了下来。
顾姬瞧随城的脸色不大好看，有些担忧地问道：“王爷，我只是说笑的，你别当真，我可没有觊觎皇位的意思。”
“本王没有这么想。”随城的声音清冷。
他思考起了顾姬的身世，和所有的可能性来了。
从小被养在苗寨里，不和外界接触，若是前朝大公主知道了前朝有覆灭的可能，那么提前将顾姬藏到苗寨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顾姬是她唯一的骨肉了。
出于爱子之心，刻意将自己的孙女藏到偏远的地方，随城觉得这件事还真的有几分值得探查的可能性。
顾姬见随城的眉头紧锁，便摘了手套，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抵在了随城的眉心之间。
随城的眉心是一片冰凉。一时间，顾姬竟分不清是随城的脸凉，还是外头的天气凉。
“王爷，若是我说的话让你想起了什么不快的事情，你可尽情告诉我。”她轻轻抚摸着随城的眉心，像是要努力将随城的眉心展平。
随城却轻轻别开了她的手：“本王说了没有，你不用多想。”
此时随城只想要派出探子，赶紧查明顾姬的身份。
但，若她真是前朝小公主呢？若她真是唯一一个能开启宝藏的人呢？
那个时候，真的要将她交给随善吗？
随城忽然间犹豫了起来。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也有感情。
顾姬到底是养在府中这么多年的人，即便是养了一条狗，这么多年过去，要随城毫无保留地将这个人交给朝廷，随城多少还是做不到。
“你继续堆雪人吧，本王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些公务要办。”随城从椅子上站起身。
见顾姬摘了手套的手冻得通红，随城将手中的汤婆子放进了顾姬的手里。
顾姬瞧着随城慢慢转身离去的背影，觉得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随城在雪地里踩出深浅不一的脚印，顾姬感受着汤婆子传来的热度，喃喃道：“真是个怪人。”
回到书房后，随城思考良久，喊玖香子送来一只信鸽。
提笔飞速在纸上写了几笔之后，随城便派着这只信鸽出去了。
他通知自己在王府的探子，再去查一遍顾姬的身世。
顾姬入王府之时，他不是没有派人查过，只是因为顾姬长久地幽居在深山老林里，加上她的记忆本就模糊，所以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如今随城有了新的调查方向，便想再查查看。
若是能找到新线索，倒也是件好事。
随城这消息送回了王府，可到了除夕那日，随城依旧没有收到探子们的回复。
但宅子内却充满着一股过年的味道。
顾姬领着头，带着一帮人在王府里放烟火和爆竹。
一晚上，院子内的爆竹声就没有停过。
玖香子也很是高兴。
往年在王府，放爆竹这些事都有专人来做。到了蒙山，为了精简人手，不少人没来，这样的事情她也需要亲力亲为。
这算是玖香子第一次亲自点燃爆竹。
顾姬点燃一支烟花，伸到了随城的附近：“王爷，你要不要也来点一支？”
“无趣。”随城瞥了一眼顾姬手里闪闪发光的烟花，冷笑了一声。
他好歹是堂堂一朝王爷，怎么会喜欢这种小孩子才玩的玩意。
顾姬却不管不顾地将烟花塞进了随城的手里，因着过节需要穿的喜庆的缘故，脸上的白纱也换成了喜庆的红纱：“王爷，你试试嘛。”
随城哑然失笑，真不知道这小妮子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但拗不过顾姬，随城最后还是点燃了烟花。
小小的火光在他的掌心上方绽放开来，映照出了他英俊的脸庞。
顾姬打量着随城被烟火照亮的脸庞，觉得心中也有什么地方被“噗”地一下照亮了。
随城高挺的鼻梁，和刀刻出来一般的双眼皮此刻在她面前展露无遗，就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子一般，出现在了顾姬的跟前。
他的鬓角边有碎发散落下来，透着一丝慵懒的气息。
随城的目光凝聚在这一点小小的光亮之上，若是和朝首都的少女们瞧见他此刻专注的眼神，只怕又是要尖叫不已。
不知道是谁点燃了爆竹，嘈杂的声音在顾姬的身后响起，顾姬就着这爆竹声，抬起头，对随城低声说道：“王爷，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