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人找了家餐厅吃饭,桑易和她坐在一侧,桑星瀚坐在对面,絮絮叨叨的聊着天,当聊到她工作时,桑星瀚像是听到明天太阳要撞地球那样惊讶,开始喋喋不休。
“你不是弹琴吗?怎么学建筑了,”
“那现在就一直呆在美国吗?真的不回去吗?”
“考虑考虑呗,你难道不想我哥嘛?”
眼看着桑星瀚越扯越远,还说到了桑易,而旁边桑易听到也没有制止的意思,这样是搁以前,他早说话了。
她无奈,刚想回个什么话,就看到桑星瀚突然招手,
“蓝蓝,这里,”
听到这两个字,她以为是司澜澜,喜上眉梢,笑着回头,但看到来人时,笑容却僵在脸上,不是那个有着羊毛卷,穿JK服的澜澜。
来的是个高挑的女人,穿着长裙,及肩的头发烫成微卷的波浪,知性美丽。
那人来了往桑星瀚旁边一坐,见到桑易,叫了声“易哥”,随即靠向桑星瀚,大大方方,很是稳重,不像澜澜那样的活泼。
而桑星瀚也没有躲,任由那个女人挨着坐着。
“阿落,我给你介绍,这是林蓝,我朋友,著名的作词人,蓝蓝。这是卫落。我的好哥们。”
朋友和哥们,很微妙的两个词,
林蓝看向她,笑着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林蓝。”
看桑易和桑星瀚都是一副平常的样子,显然他们三个已经认识很久了,脸上挂起淡淡的笑意,回握回去,
“我是卫落。”
饭吃到一半,她实在受不来了,桑星瀚一直说着“蓝蓝”,像是什么魔咒环绕在心头,压得喘不过气。
在她心里,桑星瀚嘴里的这两个词一直都只属于司澜澜。这么多年,或许最后没有走到一起,但是这样轻松对着别人喊,就真的没有一点回忆吗?
借口去了卫生间,
她靠在厕所过道的墙上抽烟。脚下已是好几个烟头。
林蓝进来时看到她,还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心领神会,毫不稀奇的上了厕所,洗手,补妆。
“你的名字是哪个蓝?”
她扔掉手里的半截烟,走到林蓝旁边,一边洗手,一边问道。
像是在确认什么。
“蓝色的蓝。”
一个没有再问,一个没有再说。
只剩下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回到餐桌上,桑星瀚问“阿落,你不舒服吗?去了这么久。”
“没有,去外面看了看。”
“哦,那你快吃,你太瘦了,吃完,我们都去外面转转。”
国外没有那么多人认识桑星瀚,他可以不用遮掩的走在大街上。
她点点头。
“还说别人,你不也瘦的跟杆子似的,”林蓝说。
“我不一样,我是明星,得保持身材,才能上镜好看。”
“够好看了,快别折腾了。”林蓝说完,往桑星瀚盘子里夹了许多肉。
惊得后者直嚷嚷吃不了。
自从她从卫生间回来,桑易就蹙起了眉,本来话就不多,这下更是没了话,一声不吭。
只是手上没停,给她面前的盘子里夹了很多菜。
她知道,他闻到了自己身上的烟味。平常她抽完烟,都会站在窗口散会味,但是刚才,她懒得散了。
看着满满一盘子菜,吃了几口就停下,拿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姜雅说着话。
等着他们吃完。
桑星瀚问,她就说吃饱了。
只是她没注意到,桑易听到她的话,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回去的路上,周围街灯亮起,行人稀少,桑星瀚显然很激动,嘴一直说个没停,尽管鼻头已经冻得通红,也抑制不住兴奋。林蓝则在旁边跟着,看着桑星瀚耍宝。
桑易和她走在俩人后面,走着走着,桑易忽然停下,牵起她的手,
“冷吗,怎么手这么冰?”
她尝试着抽出来,没成功,便任由他牵着,
“不冷。”声音低低的回了一句。
到了岔路口,分开时,桑星瀚看着他俩握在一起的手,乐得直笑,林蓝多看了她几眼。
“我送她回去了,哥你送阿落吧。”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拦了出租车,和林蓝走了。
见车子越走越远,她挣脱了桑易的手。
桑易说,“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她抬脚走,桑易站着没动。
“因为林蓝?”桑易在身后喊出声。
她脚步停下,夜晚的风,刮得的脸生疼,
“没有”斩钉截铁。
“你的行为告诉我,你是”
”对,我是,怎样?“
只见桑易突然靠近,说,
“为了一个旁人,何必这样这样折腾自己。”
她问道,“你们叫她蓝蓝的时候,不会想到另一个人吗?”
“那又怎样,”一副无所谓的语气。
她看向桑易的眼睛。
她真的很想问,那陶洛笙呢,那个北城有名的明珠,你的未婚妻,你是不是也叫她洛洛,每次你叫她时,会不会想起我,可是问出来又能怎样,他们是未婚夫妻,她什么都不是,很多年前,他就放弃了她,现在他还如此这般的恨她。
她越过桑易,继续往前走。
“是她先离开星瀚的,是她先放弃了。”像是吼出什么压抑在内心许久的呼喊,桑易的声音,是那么愤怒又悲凉,还带着一丝丝无助。
她猛地飞奔回去,抓起桑易的衣领,把心里憋了一晚上的烦闷都吼出来,
“不可能!我不相信!”
司澜澜当初有多么喜欢桑星瀚,她一点一滴全看在眼里,她单纯,心眼实,认死理,怎么可能会放弃桑星瀚。
“她那么喜欢星瀚,怎么会走?”
就算是走了,也一定出了什么事,还没等她讲这句话说出来,
桑易说,“那你呢,不也丢下我走了。”一句话是那样的无力,好像讲出来就已经耗光了所有的力气。
看着桑易悲怆的眼睛,她触电般的松手,下意识的攥了攥左手,眼神飘忽,眼眶变的湿润。
“没有人会在原地傻傻的等一个抛弃他,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人,你明白吗?“桑易靠近她,说出这一句话。
她睁着红彤彤的眼睛看向桑易,风好像更冷了,冻得她直哆嗦。
那你又何必来?
可是面前的人是桑易啊,是她在整个青春里都拼命想要靠近的人啊。
这么伤人的话,怎么能对他说呢,
无数次的尝试开口说话,最终她只是张了张嘴,转身,一步步的向前走去,而桑易,也没有再发出一句声音。
民宿里,她窝在房间里,一整晚都没有出来。
次日,清晨,桑易敲卫落房间门,叫她出来吃饭,半天都没人应,房东太太从外面进来,看见桑易,她一直以为卫落和桑易是男女朋友,
“你女朋友早早的就出门了,因为太早了,我很担心,阻止了她,但是,她很坚持。”
“她有没有拿行李?”桑易急忙问。
房东太太仔细回忆了一下,摇摇头。
桑易忽的松了一口气,走向自己的房间,连身上还挂着围裙都没有发现。
餐桌上,红豆粥已经凉透。
晚上8点,卫落站在和桑星瀚约好的酒吧门口,看着门上闪烁的巨大灯牌,泛着五颜六色的光,一片霓虹。
昨晚桑易的话在脑海里久久不散,让她失眠了几乎一夜,早上怕又一次在他面前哭,索性早早出了门,在外面晃悠。
这里的冬天真冷,冷得让她这缕孤魂想要跑,跑去那个有姜雅的家。
就在拿着手机,犹豫不决要订机票时,桑星瀚的电话来了。
走进酒吧,现在还没有到深夜,人不是很多,她放眼望去,就看见桑星瀚一个人在角落里喝酒,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阿落,你来了。”
她看着他,没说话。桑星瀚一向酒量不行,现在估计已经是醉的差不多了。
“你和他吵架了?”
她说,“没有。”
“你以前可不会骗人哦,况且他都打电话来骂我了。”桑星瀚说的委屈。
“你们别吵架,能在遇到,不容易啊,他为了你,专门跑来这儿,还非得把我叫上,给我派工作,我很忙的,好不好,”
桑星瀚说完,又喝了一口酒。
她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即便是真的有,那也是其中一方的刻ian意为之。
“你怎么都不惊讶啊,也对,你那么聪明,肯定早就猜到了,他肯定也知道你一早就猜到了,可真有意思,都在演戏,都是来想抢我的饭碗吗?”
桑星瀚半睁着眼,斜靠在沙发上,
“你怎么光喝酒,不说话啊?我知道,你想知道她的事,你气我叫别人蓝蓝,对不对。”
她喝了一口酒,
淡淡的说着,“没有,都过去那么过年了,每天遇到那么多人和事,谁还记得谁啊?”
昨夜几乎一夜未眠,没有吃药让自己缓和,就那样直挺挺的躺了一夜,其实,桑易说的是对的,时间把什么都能改变,更何况是最易变的人心。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在痛苦中回忆起往昔的快乐,那感觉只会让人沉沦。是她偏执的沉浸在过去的岁月了不肯出来,便把所有人都想成当年的样子。大家都长大了,那些日子,已经离他们很远了。
桑星瀚呵呵笑了,
“我没办法啊,我找不到她啊,我去了那么多地方,见了那么多人,没一个是她,没一个是她啊,我……都快忘了她的样子了。”
最后一句话,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像是一只找不到家的小兽,蜷起身子,悲怆的呜咽。
她猛然一惊,看了过去,
在恍惚的灯光中,他看到桑星瀚眼角沁出了泪花。
那样一个闪闪发光的人,在镁光灯下风姿摇曳,谈笑风生,在万千粉丝的欢呼中,一次次登上巅峰的明星,现在缩在一个小小的酒吧里,在昏暗里的角落里哭。
那个爱闹爱笑爱闹腾,大大咧咧搞笑捣蛋的桑星瀚,抱着一瓶酒,在哭。
卫落鼻头一酸,上前拥住他,后者像是抓着一块浮木般,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浑身颤抖。
“她不要我了,我准备答应的,但是她没有来,阿落,她没有来,我等了一夜,她没有来。”
“她哥来了,她哥居然就是司湛,他说,澜澜出国了,让我死心,……”
司湛这个名字让她目光闪了一瞬,浑身抖了一下。
“阿落,她让我死心,”
”她不要了我“
她抱紧了怀里的桑星瀚,
我找不到她,找不到,找不到……”
桑星瀚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她感觉自己的肩头已经濡湿一片。
”她在伦敦,她就在这儿,星瀚,她就在这儿,“之前谭晞尧和她一起在美国参加的宴会,她当时就碰到了司澜澜,但那时见的匆忙,她并不知道,俩人这些事。
但桑星瀚已经彻底醉了,睡着了。
她把桑星瀚放在沙发上,让他舒服的躺着。
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把面前的几瓶酒拿过来,对着嘴,一瓶一瓶的喝,
威士忌的酒劲大,但她越喝越觉得清醒,眼泪也越抹越多,
司澜澜那张脸一直在眼前浮现,欢快的叫她,阿落,阿落,
镜头一转,桑易穿着校服,手里拿着奶茶,喊她,落落,快过来
卫燃突然出现,对她说,叶子,哥哥来了,
天上突然下起了雪,卫燃穿着白色的毛衣,躺在雪地里,身下的血一点一点慢慢溢出来,满眼都是鲜红。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一张张脸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她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拔不上气,拼命地睁大眼睛,却是一张脸都看不清,泪水把她的世界浸泡,一切都模糊不清了。
喝到第二瓶快完时,撑得实在喝不下去了,她把酒瓶往桌子上一扔,终于坚持不住,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哥,我好累啊,我不想装了,答应你的我做不到了,你把我带走吧。你把我带走吧。可仇还没有报啊,我的仇……
悲伤的声音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侍应生闻声赶来询问,她不理,哭够了,抹了把眼泪,挎上包,扛起桑星瀚,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一路上人都扭头诧异的看着他俩,有些还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她其时都有一些不清醒了,一声不吭,一一越过往外走。
跌跌撞撞的出了门,外面起了雾,一抬头就看到桑易,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马路对面的路灯下,手里撑着一把伞,在雨幕里,安静的望着他们。
见他们出来的样子,急急飞奔了过来。
她本来已经压下的情绪,在看到桑易那一刻,又再次翻腾,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视线已经模糊,扛着桑星瀚的胳膊已经没有力气,眼看着就要倒下,
一双手扶住他们,她抬头就撞进桑易担忧的眼睛中,
夹杂着雾气,湿漉漉的,让人想要沉沦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