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一片觥筹交错,巨大奢华的吊灯将整个会场照的富丽堂皇,各界人士,妆容精致,衣着华丽,穿梭于酒桌之间,流连于人群之中,推杯换盏,亲密交谈,大到厅中的舞台,小到放糕点的餐桌,均是精雕细琢,尽显奢靡之气。
她和小灿此时就站在一堆不认识的人中应和着,但都显然心不在焉,齐刷刷的往场内中央望去,桑易就在那里,和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她们这边。
此时他拿着酒杯和一群人说着话,相比较周围人的愉悦,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面色平平。
“落姐姐,我想去厕所,”
“好,走,姐姐带你去,”想着带他去,一是不放心,二是正好可以出去。
小灿却是立在原地,犹豫着,估计是想着怎么说,她猜出了他的心思,刚刚他就抱着自己的水壶,大眼睛乱瞟,不用想肯定是在找桑星瀚,谁知他就没出现,现在估计是实在等不下了,想去找了,
她不知道究竟俩人的关系是怎样的,但毕竟这是兄弟俩的事,她不能掺和。
“那小灿自己去,但不能跑出去,就在这门口,完了马上回来,好吗?”
听完,小灿眼睛亮了起来,点头如捣蒜。
她失笑,给他把水壶上的背带挂在脖子上,整理好衣领,把乱掉的头发拨好,收拾妥当,才放他离开。
没了小灿在一旁说话,又没看到司澜澜,她实在是疲于应付这类交际,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其实她的心思还在想着桑易刚刚说的那句话。
“那不重要”这人说完这句话就带着小灿去吃药了,再没有说什么,她还在想,不重要指什么?是给司湛的那个东西不重要,还是给东西于司湛这件事对他来说不重要,可是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是想问清楚。
是的,她担心,她害怕桑易吃亏,更怕司湛趁此要求桑易做些什么他不愿意的事。
“怎么了?”
桑易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她回神,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旁边,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语气有几分戏谑,与他一贯的风格相差甚多。
她想反驳,但没等开口,桑易就伸出了手,她低头看,桑易手上的酒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杯水,水晶杯盛着,折射着光,很是好看。
见他是递向自己的,她晃了晃手上的红酒杯,示意他这个就可以,桑易直接伸手夺过,将手里的杯子塞进卫落掌心。
一股暖意隔着厚厚的杯壁,瞬间顺着掌心蔓延,爬上肩膀,穿过心脏,流遍全身。
那水,是热的。
大厅的暖气很是充足,在场的女士们都穿着礼服,她进场时也脱了披肩,也丝毫感觉不到冷,只是没吃什么东西,一直在喝酒,冷酒下肚,不会醉,却也是不会舒服。
她把水放在嘴边,喝了一口,胃瞬间暖起来了,笑道,“谢了”
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
“客气”桑易回了一句。
恰巧,这时,台子上光亮了起来,众人纷纷看去,主办方上台致词,其中就有司湛,站得笔直,自信,骄傲,官方到不能再官方的话,被他说的天花乱坠,掌声雷动,全场气氛达到高潮。
司湛在台上鼓掌,桑易在台下拿起酒杯,就是从卫落手里拿过的那杯,抬头喝了一口,卫落看到他们隔着人群在对视,只是,一个面带微笑,一个神情平淡,转瞬即逝的火/药味儿。
她眉头轻蹙,叫道,“桑易,”
她想问,
可桑易突然向她伸出了手,
“落落,”
”和我跳舞吧。”
致辞结束,舞会开始了。
过去他俩也跳过舞,还是为了元旦晚会的集体舞,她一开始的舞步都是桑易教的,但后来都已经忘光了,工作后才去系统的学习了。
将手搭进桑易伸过来的掌心,桑易轻握,把她往怀里一带,另一只手搭在她腰上,将她整个环起来,俩人贴的极近,
“进步了”
桑易的声音极轻,却是贴着她耳畔说出的,呼吸喷洒在她裸露在外的肩膀脖颈处,汗毛瞬间立起,
“专门学了,”
“看出来了,这次没有踩到我的脚。”
略带笑意的一句话,把许多记忆瞬间塞进她的脑海里,
高二的冬天,
放学后,空无一人的学校里,一片寂静。
篮球场上,昏暗的灯光下,两辆自行车停在一旁,书包,围巾,手套,水杯,篮球都扔在一旁,穿着校服的男孩女孩在跳舞,明明是冷冽的12月,俩人却都是满头大汗,优美的华尔兹愣是跳成了广播体操,男孩的白运动鞋上灰黑的鞋印遍布,相互交叠,已经是看不出原样。
又是猛地一脚,
“卫落——”桑易终于气得吼出了声,
“这已经是第三双了,”桑易插着腰看着她说着,
”你说这人学习那么好,怎么运动细胞就能差到这程度呢。”
她看着桑易的鞋,憋着笑,
“对不起嘛,我给你买,买几双都行,”她仰着头看桑易,大眼睛一片无辜。
桑易看着她那样子,气得不行,又对着她骂不出脏话。
把校服拉链拉开,黑色的卫衣露了出来,重重的提气,吐气,好像没管用,转身走了几步,
“你干嘛?”她知道他不会扔下自己就走了,但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只见桑易拿起篮球,原地飞快的运了几下,直接跳起,投篮,比三分线还远的距离,直接进了。
她识相的赶快拍手叫好,
“阿易好棒,好厉害。”这些话平时她肯定是不会说出口的,但这会儿为了让他消气,校园里也没人,就无所顾忌的喊了起来。
桑易脸色虽然还是臭的,但她还是觉得他刚刚笑了下,但显然气还没消,运球,三分,直接扣篮,篮球掉下筐,砸在地上,砰砰的响。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装作不想跳了的架势,故意逗他,
“要不,我要别人教我,或者,去报个班也成,”话音刚落,
“怎么,祸害我还不行,还要去祸害别人。”
她瞬间闭嘴,眨了眨眼睛。
“过来,”
一刻不停,她笑嘻嘻的蹦向桑易,扑进他的怀抱。
“今天不练了吧,回吧,我给你洗鞋子。”
“不行,继续,哪怕这鞋今报废在这儿,你也得会,”
“啊?”她装着蹙眉。
“怎么?等到元旦晚会那天,再被你当着全校的面儿踩?”
她赶紧摇头,扬起笑脸,乖乖跟着学。
“我记得那时你把我的鞋子踩得可狠了。”桑易说,
“我记得那时我把你的鞋子洗得可狠了。”她说,
说完,俩人都笑了。
当时,她还是给桑易洗了鞋子,一次三双,全是手洗,那时还狗腿的给鞋上喷了卫燃送给她,平时都不舍得用的香水,被司澜澜叨叨了好久重色轻友。
“元旦晚会那次……”
桑易还没说完,她马上接到,“我没踩,”
当时她怕又踩到桑易,元旦晚会前几天,每天晚上拉着卫燃跳舞,一跳跳到大半夜,卫燃都笑她跳舞跳魔怔了,她当时只是想让桑易不在那么多同学面前尴尬出糗,也想让他满意自己的教学成果。
“很好”
“嗯?”卫落看他,
“那次,你做的很好。现在,更好了”
话少的人冷不丁的一句夸奖,让她一时不知道怎样回应,只是闷闷傻傻的低着头。
桑易伸手到她脑后,轻轻按着她,俩人的身高差让她的脸靠在他胸膛,缓缓带着她在舞池里飞舞,旋转。
靠进桑易怀里的一瞬间,便觉得温暖极了,让她忍不住亲昵的蹭了蹭,贴的更近。
桑易拥着她极轻,就像是捧在手心里一般,每一次的进退跳跃,她都觉得俩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世界只剩下两颗心脏在跳动,一颗是耳畔带着温热的,一颗是自己左胸腔里慢慢变得滚烫的,它们在努力地,努力的跳动,试图想要去寻找一样的频率,
她闭着眼睛,浸在这儿微妙的感觉里,比刚见面时多了几分熟捻,又比后来的争吵多了丝温和,好像慢慢地在往当初的状态走,但是却带着几分小心。
因为他们都明白,不可能回到当初了,
时光有可能会倒着走,他们都不可能回到开始,现在的她,不是当初桑易在意的那个样子了。
况且,现在,她的身份,是第三者。
能参加这次宴会,还是借用的陶洛笙的名字。
想到这儿,她滚烫的心如坠冰窟,两者相互抵抗,张牙舞爪的灼烧着,冒起了破碎的泡,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所及便是不远处隔了两三个人,司澜澜一边和司湛跳舞,一边冲着自己眨眼睛,笑得像夜店里的妈妈桑。
她被看的不好意思,猛地离开桑易的身体,突然的动作把桑易吓了一跳。
“怎么了?”桑易显然不高兴,声音都没有刚才的温柔。
“没事儿,”恰巧这是音乐停了,
她见机说道,“音乐结束了,”
桑易听着她蹩脚的理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她,不说话。
司澜澜提着裙子挪了过来,
“阿落,”
兴兴的喊了一声,见气氛不对,又来了一句,“怎么了这是?刚还不是抱一快儿”
她说,“没事儿”
桑易忽然说,“我去找小灿回来,”
她忽然想起来,一直和桑易说话,之后跳舞,居然把小灿忘了,心里一急。
“我和你一起去,他刚去厕所了。”
“不用,外面冷,你就呆在里面,我……”桑易看了司澜澜一眼,后者马上扭头,看向一旁。
桑易这才说,“我马上回来,别乱跑。”
等她点头,桑易才大踏步离开。
“呦呦呦,都走了还看,在一起这么多年还看不够啊”司澜澜笑嘻嘻的嚷着。
“嗯?”她惊道,看这反应,显然司澜澜不知道她和桑易之间的事,那她肯定也不知道陶洛笙,否则,以她的个性,是不可能在这时说出这些话的。
她想解释,却是张不开嘴,许是不知从何开始说,又或是那样简单的一句“我们分开很久了”,怎样也说不出口。
只好转了话题。
“澜澜,你刚刚见星瀚了没有,我看小灿一直想和他说话,”她以为桑星瀚肯定会去找司澜澜。
闻言,司澜澜脸色一僵,嘿嘿笑了几声,说“星……桑星瀚啊,没见着啊”
“你们……”
没等她把“刚刚没碰到吗”这几个字说完,司澜澜就急急接到,“他是大明星,那么忙,指不定跑哪去了,”又是几声笑。
见她不自在的样子,她只好又转开话题,“我们澜澜现在是设计师了”
“对啊,要不要我帮你设计几件,保准是最时尚的,最配你的。”
刚说完,司澜澜手里的电话突然就响了,
“喂,干嘛”
“不去”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司澜澜听完,嘴都瘪起来了,
“好,马上来”气哄哄的说完。
“阿落,我马上回来,你别乱跑,等我回来”说完,就提着裙摆风风火火的走了。
怎么又是这句话,怎么大家都喜欢对她说这句话。
没了说话的人,走到了角落,拿起桌子上的一杯酒,走到窗子边,轻轻倚着。
窗子外面一片雾蒙蒙的,看不太清外面的建筑物。
就像她现在的心,乱哄哄的,但是,她突然很喜欢,这样多有生机。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这都一波一波的,今天还真是没消停。
“你不是一直看着呢么”她不再轻轻微笑,冷冷的对旁边的司湛说。
“多年不见,对待老朋友就这个态度啊,真是太让人伤心了。”司湛同样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幽幽的说着。
“不熟,”她又回到最初冷漠的样子,淡淡的说着。
司湛不怒反笑,停了片刻,
“你和他又在一起了,真是让人惊喜啊,”
她扭头盯着他看,眼神冷漠。
“看看,每次说到他,你才会注意到我,”司湛轻笑,“多让人不爽啊”
她回道,“不爽就忍着,”在这个人面前,她竖起了自己所有的刺。“还有,你说,如果澜澜知道星瀚是怎样找她的,她会怎样想?”
司湛眉头一挑,还是笑,
“他还真是什么都给你说,”
她不再看他,冷漠的扭头。
“这么多年,哪怕是进了那种地方,还是这么高高在上啊”
她听后,浑身一僵,眼神中迸射出恐惧的光,但只是转瞬即逝,随后用难以置信和愤怒,绝望,仇恨交杂在一起的目光看向司湛,
那件事只有姜雅知道,但是姜雅绝对不可能告诉他。
“怎么了,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说错了?”
司湛靠近僵着的卫落,说道,“落落,只有我们是最配的,像桑家那些人,活在阳光下的那些人,你现在还配的上吗?”
她听完,心里一阵颤栗,手掌攥紧,指甲掐进了手心,努力忽视眼前浮现的那些令人恶心的画面,保持着镇定,眼睛瞪着直视司湛的眼睛,
用冷漠嘲讽到极致的语气说,
“叫我落落,你配吗?如此推算下去,敢和桑易要东西,你算老几啊?一个私生子而已。”
她知道这三个字,在司湛面前说不得,但是,此刻,她十分想看到他被触到逆鳞的样子,
果然,司湛终于不笑了,
“真是厉害,当年的小绵羊,还有伸利爪的一天啊,”司湛阴森森的说着,“落落,你真是让我惊喜啊”。
“不要那样叫我,”她再次厉声说着,
”落落啊,看在你整掉司徒越的份儿上,提醒你一句,”
司湛靠近她,说,“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桑易为什么会来这儿吗?“
这时,突然从大厅一侧跑出来一群人,打首的是桑易,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是小灿,旁边是桑星瀚,隔了几米,是同样焦急的司澜澜,几人都纷纷往外跑。
她心里一惊,匆匆跑过去,只拉住了司澜澜,
“澜澜,怎么了?”
司澜澜已经快哭了,
“阿落,那孩子,那孩子,突然捂着心口,倒了,”
常年吃药,心口,
是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