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宜闻声看去,只见金妈妈带着一个丫鬟上前。
那丫鬟头上半支首饰也无,哭得两眼红肿,正是红霓。她看见徐清宜,两只眼睛登时便竖起来,恨恨地擦肩而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老太君给我们家姑娘做主。”声音哽咽,哭泣哀绝。
金妈妈低声喝道:“哭什么,老太君面前,还不尊重些。”
红霓咽了哭声,那眼泪却如流水似的,从眼睛里无声淌出来,滴进地上厚厚的毯子里。
金氏见了,遂道:“红霓也是急火攻心,外形无状,还请老太君恕罪。要我说,红霓是老太君身边出去的,如今把二姑娘伺候成这样,二姑娘命都快气没了,也难怪她哭得让人难受,一则是失职,二则,也是……”
说罢,又看着徐清宜,欲言又止。
徐清宜听了金氏的话,就知道金氏今日这水是端不平了,她诧异道:“二叔母这般看着我作甚么?难道红霓哭,跟我有关?”
见徐清宜还有些迷糊,老太君吧嗒吧嗒抽着水烟,声音沉缓:“红霓,把你方才对我们说的话,再对宜姐儿说一遍。”
“是。”红霓磕了个头,拭去眼泪,头朝着徐清宜的方向,眼眸却不看着徐清宜,带着三分气性,七分无礼,道:“三姑娘,您也不必装得如此惊讶,有这会儿做戏的劲头,怎么不说那天,您是如何对待我们姑娘的?”
徐清宜更加疑惑了,道:“自然是如常对待,只是您说的,我倒是不懂了。您有一说一,不必藏着掖着。”
“好,既然三姑娘这么说,那我也开门见山了。元宵节,姑娘您淘气掉进湖水里,生了一场大病。我们姑娘心疼得不得了,听说您喜欢桃花,她为了给您祈福,不顾寒冬腊月,天寒地冻,亲自熏香净手,挑丝接线,做了几百朵桃花,系在您窗前的桃树上。”
那桃树原本是光秃秃的,系上桃花,犹如春意袭来,福绵运长,当时阖府惊动,纷纷来看。
桃花是徐云柔亲手做的,每一朵娇嫩清新的桃花,都饱含她的真情。
所有人都被徐云柔感动了,上下赞许,还传到府外,成为美谈。
徐清宜的眸光微闪,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红霓。
红霓见她不说话,理更直,气更壮,接着说了下去。
“半个月前,在主母院子里用过晚膳,我们姑娘怕您看不清路,亲自打灯笼送您回房,到了您的院子,却看见满树桃花被您尽数毁去,踏进污泥。朵朵桃花,都是姑娘的心血啊,您全部毁掉,可曾想过姑娘的感受?!”
“便是如此,也倒罢了。我们姑娘素来好性儿,只说那桃花风吹雨淋,旧了,不好看了,被您舍弃也是应该的。但您口中说得什么?您故意当着姑娘的面儿,半是讥讽半是嘲笑地说,假的就是假的,不管做得再怎么真,也还是假的,如今真桃花即将长成,那假桃花自然也该让位了。”
“姑娘听了这话,脸当时就惨白惨白的,脚步虚晃地回到家,当晚就病了。因为这病来得不明不白,姑娘怕您受到牵扯,还借口说犯了花神。也不让奴婢说出去,否则就要撵走奴婢。可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红霓抽泣两声,愤怒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奴婢知道,姑娘是心病,是被您活活气病的!”
众人皆倒吸一口气,红霓声音高亢,尖锐,发起难来,眼光冒着火儿,好似要把徐清宜的脸灼烧出洞来。
“奴婢如今冒着一死,当着老太君的面,只问您,什么真桃花,假桃花,谁是真的,谁又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