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看!泥里躺着一个东西!有趣有趣有趣~~”
一个声音道。
“那又怎样。无聊无聊无聊~”
另一个声音百无聊赖的附和着。
“好像是一个男人!还活着!……我们来把他翻过来,来看看他的脸……有趣有趣有趣~~陷得还挺深的嘛,估计要费点力气了。你个无趣的家伙!别光看,过来帮忙!有趣有趣有趣~~~”
“没兴趣,我们接着走吧。无聊无聊无聊~~”
“你还真是无聊啊!你想想我们这里有多长时间没见过新面孔了?不知道这个倒霉的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感觉如果我们拖回去的话,应该可以卖个很好的价钱。这可是新鲜货,还是个活的!快点,你这个无聊的混蛋,来帮我一把。有趣有趣有趣~~~”
当埋在泥土里的这个男人的意识逐渐清醒的时候,他似乎听见有两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他想尝试着动一动自己的身体,但此时的感觉就像鬼压了床一样动不了,也喊不出。他的脸埋在泥土里面,陷得很深。但奇怪的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呼吸,或许他现在根本不需要呼吸的。至少他现在还是活着的,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他现在唯一拥有的感觉就是冷。好冷,或许他没有穿够,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穿任何东西。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自己的躯干,自己的腿和脚,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正在思考。
或许我已经死了吧,这个男人朦胧的想着。
“别老摆着你的臭脸,如果你真觉得无聊的话,还不如加把劲儿帮我一把!我抬着他的头,你抬后面,小心别把他的腿给弄断了。有趣有趣有趣~~对,就像这样,来干活!听我的给我打下手就行了!有趣有趣有趣~~。如果我们能把他抠出来,在集市上半支蜡烛的功夫我们就能把他卖掉,你信不信!你快干活!有趣有趣有趣~~”
“哦。无聊无聊无聊~~”
这个男人的意识慢慢又恢复了一点,他似乎听到了这些声音的来源,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高一低,一顿一挫,但是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隐约感觉到有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头上,手上还粘粘的。他感到更冷了。他感觉那只手正在一点点把他的头从泥土里揪出来,就像农夫从田里把粗壮的萝卜一下一下连根拔起的感觉。他感觉自己的腿和脚正在被从泥土里拽出来;而另外一只冰冷而又粘稠的手,在他的腿上乱摸,慵懒而又漫无目的。
等等。
他的腿还在?除了寒冷,他或许能感觉得到,自己能够感知的身体的部分正慢慢多起来。
“他有没有翅膀,是个倒霉的游吟者……看这孱弱的身子骨,根本卖不掉的。无聊无聊无聊~~~”
“我说你这个又傻又无趣的东西!你没看到这是一个男人么!男人当然是没有翅膀的!有趣有趣有趣~~~拆开来卖当然卖不了几个钱,但是如果有人能出大价钱一起买走的话,显然他是值这个价儿的。我看这家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肯定是地里钻出来的!有趣有趣有趣~~~”
这个男人感觉到了他自己的嘴。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太虚弱,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弄得嘴唇在微微颤抖,他一点声音也弄不出来。他想表达自己现在的感觉,他不想被人拽着头发,就像马铃薯一样从地里被别人刨起来。外面好冷,泥土的温度甚至还高一点。但是无论他怎么想,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哪里也动不了。
唯一的感觉就是冷。
很冷。
非常冷。
极度的冷。
“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妈妈是怎么生的你,天生就长者一副臭脸。你就不能笑一笑吗?像我一样!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有趣~~~你看看这家伙身上的肌肉,说不定可以卖个1000个金币。我们要是真的把这家伙卖掉了,咱就发了!知不知道。五五分。哦不,六四分,我六你四!有趣有趣好有趣。
“为什么我比你少……。无聊无聊无聊~~”
“你真是个笨蛋!这个家伙是我发现的,当然我拿大头……我再多给你5个!现在过来干活儿!有趣有趣有趣~~”
眼前似乎出现了微弱的光,就好像大病初愈的人初始睁开双眼时感觉到的一点点希望。他的气息又恢复了一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了,也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点回升。他并不享受现在的过程,他感觉头已经被从泥土中拔了出来,然而他的胸部,肚子和手臂都还深深的陷在泥土里。头被拔出的那一瞬间,脸庞潮湿的感觉顿时化为乌有,变得干燥和寒冷。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腿,因为似乎也被人从泥土中拔了出来。他尝试睁开眼,却感觉眼睛被泥土黏上了,瞬间干燥的泥土在一点点的从眼皮上脱落下来,光也变得越来越强。
我是谁?
我醒了吗?
我在哪里?
“看,一个年轻的男人!有趣有趣有趣。”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个男人感觉自己完全被从泥土中拽了出来。他同时感觉到自己的两条胳臂,被人拽着在在这泥土面上拖行。拖行的速度很快,偶然间划过的杂草会割的脸生疼。世界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了,刚才繁冗的对话此刻被一种凝固的冷所替代了。他现在不光觉得冷,还觉得疼,是一种身体和精神上的疼痛并存的感觉。他知道他身体上的伤痛,而这心理上的疼又是从何而来呢?这个男人不得而知。
当他终于能虚弱的睁开一点点眼睛,视线从无到有,光线从弱到明。而眼前的景象,是他一下子感觉到了比刚才更凛冽的寒意。这寒意迅速又一次席卷全身,随之而来的是恐惧和颤抖。在他模糊的视线中,周围一片金灿灿,又灰茫茫。他似乎看到一个方,和一个圆,正背对着他快速的向前行走。而且,那个圆形物体的背后,似乎有一只眼睛,从后背生长出来,在盯着他,上下打量着他,不停的摆动着,转着。
这眼神漫无目的,却带着寒意的,冷酷的,看着他。
他们架着他的胳臂,朝着夕阳的方向前进着。
“哈哈哈!有趣有趣有趣~~~”
“无聊无聊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