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赵的朝堂今天不是特别和谐。玛歌族派来使者，请求大赵方面派出军队，支援攻打拒北城。
大臣们按照自己所在的派系分成两波，就是否应该支援玛歌族攻打拒北城一事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玛歌族曾经辱我六千轻甲骑，致使……”说到了这里，颤颤巍巍的老臣才猛地想起，这是杨家的丑事，拿到朝堂上来说并不合适。
他急忙收住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话锋一转：“总之，玛歌族并不对大赵抱有敬畏之心。就算是派去了援军，玛歌族也不一定会领我们的好意。臣窃以为，不宜相援。”
周懿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另一边持不同意见的大臣们。
“杜老此言差矣！”人群里突然钻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臣，一开口就先以高亢的声音吸引了大殿里所有人的注意。
“陛下，战争之中并无绝对的朋友与敌人一说。虽然玛歌族曾经辱我六千骑士，但是现在我们与其利益一致，便可以结成暂时的同盟。臣认为，应该支援。”
…………
两方人喋喋不休半天，最终还是没能靠嘴来改变对面的想法。
周懿懒散地打了个呵欠：“关于玛歌族的事暂时打住，退朝。”说完，也不顾下面的大臣，自顾自地朝后殿走去。
每次上朝，与其说是解决政务，不如说是看两派相争。
尤其是这种有选择的事件，更是如此。
大臣们结党营私，周懿并不是不知道。相反，他清楚得很，甚至能直接指出哪个大臣属于哪个党派。
但是周懿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反正他也从没指望过那群官僚帮自己分忧。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亲自上手解决。一步棋错，输的便是整个大赵。
皇帝，向来便是孤家寡人。（此话借鉴自冰临神下《孺子帝》。冰大的书都好看得紧，安利一下。）
周懿只求他们安分点，该敛财的敛财，该弄权的弄权，不要再起个什么冲突或者野心，给自己带来一些后院起火的麻烦。
招揽人才，周懿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官僚门肯去动脑子，那么官位就是金钱和人情的买卖。
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人能替周懿分忧。……
嗒。
棋子落盘，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抱歉，是儿臣赢了。不过父皇棋力大有长进，儿臣只是险胜。”与周懿对弈的人恭敬地一拱手。
周懿笑了笑，没有揭穿儿子的小心思。
半晌没有言语，还是年轻人最先沉不住气：“父皇，此次唤儿臣来，恐怕不是为了下棋那么简单？”
周懿缓缓点点头：“翎儿，你怎么看？”
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懂的人心里都明白。
周翎摸着下巴想了想，答道：“此事，支援有支援的好处，不支援有不支援的好处。但是无论如何，这是我们大赵的机会。”
周懿皱紧了眉头。他需要的不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周翎算得上是比较聪慧的一个儿子，但其两个缺点，一是喜欢故弄玄虚，二是比较软弱，在周懿看来，成不了大事。
周翎深知父亲不喜欢自己这样，但本性如此，一时间也无法改变：“父皇，玛歌族奇袭拒北城，其优势便在这个‘奇’上。一是奇在拒北城久疏凶险，城防必定薄弱；二是奇在玛歌族再度统一，而这个消息还没有散播出去。要是我们支援玛歌族一举攻破拒北城，就等于是在大楚的北方打开了一个大口子。而大楚人认为拒北城乃是攻不破的雄城，要是一举攻破拒北城，不仅能对大楚造成实质上的打击，更能造成精神上的威慑。但是……”说到这里，周翎话锋一转，“驰援玛歌族，乃是驱虎吞狼之计。要是操作不当，极有可能把自己也要搭进去。因此，是否支援玛歌族，还请父皇三思。”
周懿屈指叩着桌子，思考着周翎的分析。他要听的就是这些言之有物的东西，而不是朝堂上两方比谁的嗓门大、谁的戏更足的表演。
“你凭什么认为，玛歌族能够打下拒北城？”周懿盯着周翎的眼睛，问道。
“就凭玛歌族二千人，能够打得我大赵六千轻甲骑毫无还手之力。”周翎丝毫不露怯。
周懿缓缓点头，并不在意这是大赵的丑事，甚至就是他周懿本人的失误。他心中继续权衡。
“刚才你说，不支援也有不支援的好处，分析来听听。”
“玛歌族攻打拒北城，虽对我大赵有益，却并无直接关系。若是不支援玛歌族，则可将玛歌族当做是我们一支额外的奇袭军队。一但拒北城受击，短期之内虽然大楚会仗恃拒北城的天险不派出军队支援，但是一旦战事吃紧，大楚势必会抽调军队回防拒北城。大楚现在是在倾尽全国的力量用于前线的战斗，前线兵力必将减少。而我们便可以乘机增加兵力，一举击溃大楚的主力部队。而一旦击溃大楚的主力，我们势必可以占领大楚的土地，直到大楚委屈求和。而这样，若是玛歌族攻不破拒北城，我们便极有可能被拒北城回援的部队包抄，所有的战果都会前功尽弃。”
周懿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那我要是既支援玛歌族，又派军队增援前线呢？”
周翎摇摇头：“上天是吝啬的，一个机会不可能达成两全的目的。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场稳定的小胜，或者一场冒险的大胜。”
周懿没有慌着做出选择，他的提问环节还没有结束：“你呢？要是你是皇帝，你会做什么选择？”
一听这话，周翎立马跪在地上：“僭越之事，儿臣不敢妄想！”
周懿不耐烦地挥挥手：“父子之间，还讲这些虚的做什么？你又不是没有机会当皇帝。”
一听这话，周翎站起身：“儿臣，儿臣选择一场稳定的小胜。钟无道就在冒险，可是冒险如果输了，输的并不止一个人。儿臣不愿做那样的疯子。”
周懿便又问道：“若是派出军队支援玛歌族，由你担任大将军替我出征，如何？”
周翎拜了一下，显得十分庄严和肃穆：“儿臣领命。”
听到这话，周懿冷笑一声，捡起一颗白子，填在气眼上：“听说玛歌族现任鹰主乃是一名女子，年仅十六岁，真乃少年英豪。”
周翎咽了口唾沫。
周懿接着说道：“若是某名皇子能够与鹰主结成伉俪，拉拢玛歌族为我大赵效力，岂不美哉？”
周翎冷汗涔涔。
周懿看向周翎：“翎儿，过了年，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周翎壮着胆子开口道：“儿臣，儿臣暂无娶亲的打算！”
周懿笑着点点头，开口道：“今天你提出的意见我都知道了，先下去吧。”
周翎答了一声“是”，匆匆退下。
看着周翎退去的背影，周懿叹了一口气。
皇帝，向来便是孤家寡人。
…………
焚鹿原。
这是大赵境内的一个平原。与拒北城恰恰相反，这里的地形一马平川，难以防守。
但是难以防守也是因人而异的。若是到大赵的朝堂上去，要推荐一人去守住焚鹿原，那么不管是属于哪派的官僚，都只会提出一个人的名字。
杨连青。
这个五十多岁，沧桑如老农的老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普通。
但就是这么个普通的老将，在大赵的七角山完成了以两千胜五千的战役。
虽有地形之利，到底还是完成了以少胜多的壮举。
此刻，焚鹿原上焚鹿城里，这个老将并不高兴。
杨家最近，发生了一档子大事。
虽然很想把这件事再详备地叙述一遍来达成水字数的目的，但这样做还是太无耻了，于是这件事也就不再赘述。
老将杨连青可以不在意自己，不在意儿子，甚至不在意大赵，但他不能不在意名声。
杨奉大败，六千轻甲骑接近裸体回到赵都，杨家这下子可出了名。
杨奉归来之时，已经被吓得有些痴傻，但是杨连青还是紧急修书一封，要求家人按照家法处死杨奉，并且不许葬入祖坟。
是的，处死杨奉的并不是周懿，而是杨连青。
杨连青把名声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比任何人的命都要重要。
但是杨连青的心理素质并不会差到被这件事动摇。大赵在焚鹿原的军队并没有受到影响。
虽然由于兵力对比问题，大赵方面可以说是节节败退，由两国交界的地方退到属于大赵境内的焚鹿原，但是大赵并没有迎来真正的大败。
与其说是大楚打到了焚鹿原，不如说是大赵退到了焚鹿原。
而周懿有一个昏君明君通共的特点——十分信任自己任命的人。
要是没有识人之明，任用了庸才，那就是昏君。所幸，周懿有识人之明。而且他任命的人才，还真他娘的是些人才。
杨连青不是缩头乌龟。他在等，等待时间帮助他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战线越拖越长，对于大赵的优势便会逐渐扩大。
大楚方面领军之人显然不明白，若是战线拉的太长，大楚的失利便会是板上钉钉。
杨连青让多少，大楚这边便推进多少，而后再给钟无道发上一封“臣，屡战屡胜”的胜报。
…………
杨连青读完周懿发来的信报，心中开始盘算再少上五千人战线又要后拉多少。
他命亲卫把儿子杨修叫来，面无表情的说道：“皇帝让你领军五千人，前往支援玛歌族攻打拒北城。你速去刀甲营领上五千军士，即刻启程，前往拒北城与玛歌族汇合。”
杨连青面无表情，但是杨修却满头冷汗。他很清楚地知道，上一个失败的人，是什么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