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罪人痕迹的战士抬头看着石头圣人的脸，感觉到止不住的泪水从双眼流下。“圣人阿斯珀芮雅”，“百星拯救者”，耸立在高处，仿佛在和平与胜利中伸出双臂，她层叠的斗篷正从以层叠光泽大理石雕刻成的铠甲上落下。金色光环在圣人头顶。两柄金属利刃悬在头发一样细的线上，让它们看似如凝固的阳光之矛般漂浮。雕像举起的剑尖几乎触及到上方的大穹顶。金色老鹰盘旋着穿过弧形天花板上涂画的风暴云，爪中握着闪电。高高举起的利刃之下，圣人的双目向下望去，完美石雕面容上的眼神坚忍不拔，圣洁而安详。
我是不完整的，赛维丽塔想。我的存在即是污点。我不应该活着。我不应该在这。
她周围一直延伸到廊柱的空间，被坐落着雕像的坟墓占据。黄铜烛台如树木般矗立在石板道路的两侧，它们的枝桠上燃烧着火焰。黑色的祷告旗挂在环绕穹顶底侧步道的边缘。消瘦的人影站在步道上，像雕像般一动不动，他们猩红色的铠甲映射着散乱的烛光。赛维丽塔一进入这里就看到这些红色的哨兵了，并在前往圣人祈祷时感觉到他们的目光接触。她能觉察出眼神中谴责，仿佛他们的视线能将紧身衣之外的粗麻布袍烧掉，刺穿自己的烙印皮肤，让她的灵魂流淌到黑镜般的地板上。
“神圣的‘人类之主’，原谅我的存在，”低着头，她用耳语的音量说道。“请不要吝惜你的惩罚，对于这个失败的仆人。高贵的女士，曾走过剑与灰之路，请让我的行为洗刷我存在的污点。伟大的圣徒们已指明道路，请——”
“赛维丽塔……”声音轻缓，但温柔的力量足以将她拉出深沉的祈祷。她继续保持闭目一秒钟，补全了祷文中那些在她思维中不断循环的对自己罪行的计数。
她抬头看去，风帽从头上翻开露出将其面庞分成四份的红褐色“X”标记。约瑟夫低头看向她。他穿着纯白色的传教士袍子，宽脸后是掀开的帽兜。浓密眉毛下绿色的眼睛闪着精光。丛生的铁灰色头发围绕着光秃秃的头顶，蔓延到颧骨上。他伸手打招呼时，大块脂肪和肌肉颤动。与其真实的牧师身份相比，他看起来更像挤进法衣的工头。
“他们中的最后一个就要到了。我们应该和契约在一起，”他说，声音轻柔而低沉。抬头看向神庙，然后低下了他的头。“请原谅打扰了你的祈祷。”
“我会将其添加到自己的忏悔之链上，”她说，然后起身，转身离开前向圣人雕像深鞠一躬。约瑟夫也鞠了一躬，但她能察觉到他邹眉头的表情。
“只有皇帝才能让我们负罪，并非我们自己，”他说。
“我未负担自己不应得的罪，”冷淡的，她说。
他哼了一声但没有回答。赛维丽塔目光扫过大厅，突然意识到她在短暂圣事期间感受到的平静并非真实。数百个身影围绕着大厅边缘移动，在密集的柱子周围时隐时现。
这些是审判官和他们的跟班。有个穿着层叠黑色天鹅绒的高大男人，面容隐藏在网格纹刽子手帽兜下，正俯身对一对身穿皮制紧身连体衣服的双胞胎讲话。那边有个穿破碎鳞甲的女人，随着六个用镀金螯快速行走的长袍人之首清扫地面。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某些被成群的仆人包围，就像廷臣前来接受国王的命令。只是除了神皇没有任何一种权威可以命令这些男人和女人。他们的权威是绝对的，无法被彼此之外的任何人质疑。契约说过他的四十一位同僚将回应密会的召集，而这将成为“暴风雨星域”一个世纪以来最盛大的审判官集会。这一刻之前，赛维丽塔人生中只见过一位审判官，就是她在赎罪中以生命为其服务的那位。站在如此多仅在神皇一人之下的人物附近，几乎让她情难自禁。
她看了人群一会儿，留意着他们前往的方向，他们轮流互相观察彼此的方式。怀疑和紧张情绪在人群之间起舞，并在他们目光中折射。除他们之外，身穿红甲安静站着的，是“血腥玫瑰”的“战斗修女”。她们露着脸，黑发之下的面容木讷。脸颊上覆盖着老鹰纹身和教团的玫瑰图案。她们红色涂装的铠甲上有着同样式的玫瑰，闪着金、银色光。涂膏机械的电弧在她们头上围成光环，并在她们耳边合拢。小型圣洁封印点缀在粗钝的金属上，意味着每个头骨锁都被检查和祝福过了。血腥玫瑰教团已同意举办这次审判官密会，并保证所有出席者的安全，但监督集会期间她们不允许听取讨论，或者知晓审判庭麾下仆人间的秘密。圣遗物塔中每个戴骷髅饰品的战斗修女，仅被允许听取安保频道。如若违反，就意味着让这里的每个战斗修女都要接受审查，并以洗脑或爆弹进行净化。帝国不可以负担浪费如此多的战士。现在不可以。地狱之光吞没这个以及其他数百世界天空中的群星时不可以。
“这些事让你不舒服，”约瑟夫说。
“我正在做的事情哪有舒适可言呢？”她说，看向他的宽脸。他的眼神平缓。
“我指的不是我们到这里来做的事情。”他用下巴指了指穿着猩红铠甲的战斗修女。
“在这里，她们在这里……”
她摇了摇头。
“我不再是她们中一员。对我的地位和责任并无幻想。”
“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我只是认为这会伤害到你，你和我们其他所有人一样不应该负担痛苦。”
“我是最恶劣的罪人，霍列夫。我的赎罪没有穷尽。”
约瑟夫扬起眉毛，双手揣进自己宽大的袖子里。过了一会儿，他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大厅远方墙壁上的长门走去。
“来吧，”他说。“就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