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看到恩娜蹒跚走出烟雾和火焰，看到科列格瞄准并开火。
“活的！”契约血淋淋的嘴唇嘶吼。“我要她活着。”那串微型子弹掠过恩娜，刺入在她身后火焰中实体化的生物。成堆的肢体和嘴乱窜。
恩娜蹒跚向前，烟灰和血迹下的脸苍白。约瑟夫上前挥起自己的锤子。把锤子举到要攻击的方向，他将恩娜扫得双腿离地。她倒下时，约瑟夫将重量压向她，随着骨断筋折的力量她撞到地板上。她因肺脏挤空而喘息。他见过她战斗，见过她多么迅速以及多么致命，虽然一生漫长的岁月里他作为杀手和之后的杀手老师，但这一刻她的技艺完全不重要了，因为风暴般的愤怒震撼着他的身心。他举起锤子，感觉自己的肌肉隆起，锤子举高的瞬间听到杀戮的召唤在耳中噼啪作响，同时火光淹没了他的双眼。
“活的，霍列夫！”契约的声音如钢鞭一般从空中传来。恩娜的眼睛正抬头看着他，黑暗，充斥着一种他不明白为何但清楚并非对锤子落下的恐惧。
“你……”他喘息道。“你会被审判。你和你的主人。”
“我无法……”恩娜开口。
“确保她活下来，”契约说。
“好的……”约瑟夫点了点头，空气在他胸中拉锯一般。每次呼吸他能尝到血味。他眼中满是杂驳的光。他感觉什么东西在钻进自己的头。他环顾四周。风，尘，火焰和光在他们周围嚎叫。影子等待着形体飘得更近，如鲨鱼在染红的水中围猎。他们正赶向架子墙壁中的缺口，看起来是那么远，与其间距离的二十多步似乎无穷无尽。
他右侧峭壁般的燃烧架子熔为一片火与碎片的烟云。他退了回去。伴随着飞溅木头和开裂钢铁的一声咆哮，两侧爆燃的架子开始倒塌。碎片燃烧，某些从上方落下，某些落向地板。
柯林德.冯.卡斯特兰从烟和碎片中走出。他的脸如一张痛苦的面具。他左眼的眼罩丢了，下面的空眼洞填满了来自前额伤口的凝固血液。黑色，结痂的粘液挂满了他的剑。
“我希望咱们的计划是离开，”柯林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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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德。”那声音来自困住她的无尽空白。“凯德，我知道你能听到我。”
凯德.泽克并未睁开自己的眼睛。她没有移动。没有任何事物移动。她不会让任何东西移动。她不会去看任何东西。
“凯德，请让我离开，让他们离开。”
她试图喊出这些话。她知道自己可以，但这么做她必须睁开眼睛。她不会睁开自己的眼睛。
“你能够救我们，凯德——你是他们的船长。这是你的船。你要做的只是让他们离开。”
她眨眼，火焰从外面涌入。她看见了。
勇猛火焰号的舰桥变成了一副围绕着她的冻结场景。甲板扭曲而炽热。撕裂的金属装甲和铆钉悬在一道燃烧冲击波的边缘。她的船员如静滞的人偶：固定在奔跑，转身，因震惊和恐惧而目瞪口呆的动作中。之后，在她能停下之前，她的视线迅速穿过船龙骨进入外面的黑暗，而群星是无尽黑色泡沫中旋转的尘埃，然后火焰涌出并拉扯她，而暗与光以及旋转的永恒正在折叠再折叠，直到那里没有空间，没有光，没有黑暗，没有时间，那火是跨越人类看不见维度的弧形分叉线，而——
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她的尖叫声在自己头颅里回响。
“凯德，”那个声音说。“你需要听我说。”
“安静！安静！安静！安静！安静！”
怒火点燃，红白相对。凯德感觉真相在情绪触及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时在她体内展开，并将它们引向她。
“米拉萨……”她叱道，并知晓这几个字并非出自她的嘴唇，而是由正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是什么引发的怨恨和愤怒承载的。“米拉萨甚至不是你的名字。那从来都不是你的名字。你是一个偷梦者，一条寄生虫。你甚至不记得自己真正的身份。你想知道自己是谁吗？你想知道自己能成为什么吗？你想记起吗？”
在白色中她看见那个绿衣女子的画面，之前这里的她安宁而平静，但现在她伤痕累累而鲜血淋漓，她的裙装烧焦成了碎片，她的双手因力竭和疼痛颤抖。
“对不起，”米拉萨说。“对不起，凯德，但求你。”
凯德怒吼而米拉萨的画面后退。伤口在她身上上划开。鲜血从她皮肤上流下。
“求你……”米拉萨说。“你有选择。你有选择，凯德。只要——”
凯德睁开她的眼睛。
她看着。
一股寒意潜向她，仿佛她比自己做梦还要强的一部分落入被自己恐惧挖出的空洞，仿佛她触碰并连接到如大海般宽广，如群星间深渊般黑暗，无光与热而燃烧的某些东西。
她感觉到周围自己正在拦截的时间流，感觉到它在对自己的意志挣扎。
“我要死了，”她说。
米拉萨开始摇自己的头，但凯德先开口了。
“我要死在这了。在五秒之内我就会死。我的躯体将因我与你称为亚空间的连接，压垮我控制它的能力而湮灭。那些……你称为恶魔的东西将在我逝去时，为我梦境的回声而来。它们将撕碎我的残骸。”
“凯德……”
“不，米拉萨，这是注定的，”她说，她的一部分正在讲话的同时倾听着自己所说的。“我已经看见了。时间是一片平原，米拉萨。生命是我们在其上画的线。我已经死了。咱们都已经死了。”
“啊，神皇……”米拉萨说。“你不是突变者，你是一个‘阿尔法加’级。你是——”
“名字……数字……我并非一段代码或量度。我并非凯德.泽克。我是某天咱们都有可能的结局。但现在对我来说太快了，而现在不会持续。”
“神——”
“不，”凯德的声音说，而她能感觉到接下来形成在脑海里的语言和思维并不再是真正的她，而是某些比她做梦都更强大和更恐怖的东西。她停下，感觉一条思绪形成于整合的意识中。她看到自己曾称之为家的船。她看到原子在濒死和活人的肉体中旋转。她看到结果与可能性的线索。
“你要听，米拉萨。我身上发生的事并非随机。超凡入圣的种子正在人类中生长，而在这个地点和时间宇宙正在矫正以观看他们的花朵。会有其他人。审判风暴，恐怖之梦，绝望的祈祷者，它们是……它们是水中的涟漪，融合的涟漪，将成为淹没一切波涛的涟漪。”
“你是什么？”米拉萨问。
允许一瞬暂停的时间经过，让自己肉身碳化的嘴唇能够移动，凯德.泽克无奈的笑了笑。
“谢谢你，”她说。“谢谢你想要帮助我，米拉萨。记住我。”
然后她放开自己最后的思维。时间猛然回归运转。勇猛火焰号甲板上蔓延的火焰被空气吸回。金属装甲，铆钉和碎片旋转着归位，熔炼并矫直。血吸回伤口的同时皮肤封合。生命在依然跳动的心脏中熊熊燃烧，同时倒下的船员将空气吸到肺中。某些人抬头看向凯德.泽克悬在空中的位置，闪着白光，嘴唇上挂着笑容的同时她肉身的原子开始变成灰尘，然后在霹雳般的光芒中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