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往往越简单的计谋,大家越心知肚明的事情,反而越难以摆在台面上说。
倒不是人性或者博弈论之类的,可能仅仅就是因为利益吧。
温拿伯爵的仓库被放了把火,尽管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亡,甚至连仓库本身都没怎么被损毁。
但温拿伯爵以此为借口,赖掉了本已经答应的粮食和军器份额中的相当一部分,当然,剩下的部份也还是刚好够另外两家答应好的人数作战和行军用的。
他知道这把火没造成什么损失,李稳和谢毅也知道。
他知道李稳和谢毅知道,李稳和谢毅也知道他知道。
但没办法,动员起来的,分别以两万家丁和一万六千牙军为核心所组成的各四万人,已经整装待发了,他们也没道理放着大敌不打,拜拜浪费掉那些在征发途中花掉的物资。
而温拿伯爵自然自以为得计,毕竟他知道这些开过来的客军少不得在他的领地上生出些事端来,也不会因为他拨付足够的物资就努力作战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尽可能的止损,有着先进的“富人思维”的温拿伯爵在如是的考量下做出了决定。
另一边,张十香也在这两只军队开始行军的第二天就知道了消息。
“这样两家合起来至少也有八万人了,再加上温拿伯爵手下那些还算是有些战斗力的一万人,还有一万战斗奴仆,我们得做好面对十万大军的准备喽”,如是的说着,张十香的脸上却也带着些调侃的语调。
虽然从明面上看,这三家合起来至少有十万人,但这十万人首先是有水分的,李氏家族那四万人里,除了两万有战斗力,铁甲和布甲大概各一半的家丁,剩下那两万人与其说是正兵,不如说是武装农民罢了,而节度使那边也是如此。
这样算下来,他们这次有战斗力的部队也就是五万人左右,和己方这严阵以待,以逸待劳的四万大军并没有太大的人数上的差距。
既然对方现在还在慢吞吞的行军,似乎目前最应该做的就是趁机攻打下眼前这座大城堡,然后再迎击到时候已经回合完毕的两方势力。
但这样做实际上是有些愚蠢的。
先不说眼前这座坚城,对于他们这些没有携带重型攻城工具的纯野战部队而言简直就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就算是真的打了下来,难道到时候要带着疲惫不堪,同时伤亡也十分巨大的军队去和反而趁着温拿伯爵殊死抵抗的时机统合完毕的联军作战么?
“老罗?你也是跟着我哥的老人了,你说说,该怎么办?”,她坐在大帐中间的椅子上,有些好奇的用手支撑着头,看着坐在她左下首的罗恩六。
“对方多路,但是人少,我方人数众多,但是不擅长攻城,属下以为,自然应该是围点打援,先攻击两路援军”,罗恩六有些恭敬地如是回复道。
他不相信自己能想到的东西,现在坐在上首的这个女人没有想到,多半还是拿自己开个玩笑吧。
但他却也不敢有什么情绪的流露。
过往的无数战绩,都证明了眼前这个人,即使是个女人,能够坐在这个位子上的能力是足够的。
更何况论起杀人不眨眼和心狠手辣,也没人比得过这个永远挂着副和煦的微笑面对士卒和军官们的女人。
“嗯”,点了点头,张十香或许也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继续下令道,“你留守吧,带着士兵们全力攻城,不要害怕伤亡,一定要营造出一种急迫的情绪来,我带着骑军和弩手去攻击援军”。
“可我们顶多只有八千匹马,这样长途奔袭,一人只有一马的话,只怕到时候没多少马能顶得住,毕竟现在也是深秋了”,罗恩六带着些小小的忧虑,但表现出来的却更多地是一种畏惧。
“我们不是还有些驮马吗?加起来也有一万五千匹了吧,再说了,几千匹马而已,只要击溃他们,我们到时候多少马拿不回来?”,笑了笑,张十香难得的解释了一下。
她是在行险,但却是建立在足够情报之上的行险。
只要她足够快,那么就完全可以趁着对方根本不知道己方的畜力,以及认定己方不敢偷袭的麻痹大意,一举成功,顺便还能减轻些伤亡。
就算失败了,大不了打一场硬仗,多死上些将士罢了。
“执行吧”,看着罗恩六还想说些什么的神情,张十香却也没再继续给他这个机会了。
虽然正面作战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选择,但是果然还是偷袭的收益风险比更加诱人。
于是第二天晚上,当一天的攻城结束之后,张十香也带着人马就那么绕过了城堡,从远处迂回着袭向了谢毅带着的人马。
虽然也不可避免地会经过各个村庄暂歇,但相较起这个时代极端落后的通讯技术,还算是有马匹代步的张十香他们,自然要比消息走得更快。
而在第五天的夜晚,一场奇袭也就这么降临在了正走在半路上而有些松懈的谢毅头上。
火烧连营,军心大乱,配合着人马造成的强大冲击力,几乎没多久就把谢毅的军营搅了个稀巴烂,顺便还杀死了正在中心大帐中收拾细软和古董字画的谢毅。
我们不需要俘虏,张十香冲了一轮之后,算是回到了附近的山坡上继续指挥着战斗,她如是下令道。
在没有征服这片地方之前,所有人都是潜在的敌人,这是奇袭最要紧的一点。
而第二天,在解决掉最后一批俘虏之后,张十香和也算是用了些热食的士兵们继续上马开始朝着距此一天路程的李稳部进军。
同样的故事几乎再次上演,但美中不足的却是马匹的马力实在是用到了极限,很多骑士不是死在刀枪下,而是死在马匹的突然猝死导致被抛出去摔死了。
于是张十香不得不有些遗憾的带着同样下马步战的士卒们,看着李稳带着少数家丁骑着马跑走了。
尽管在他们身后的,是一片同样葬送了将近四万人的死亡之地。
有些亢奋,但更多的却也是毫不给留白时间就涌上来的疲惫。
绝大多数将士就这么躺在地上休息了一大段时间,直至第二天,才有人骑着马回去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