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光影错落,我和苏老三挎着胳膊走,穿梭在各种小吃摊里,加之苏老三今年拿的不菲的压岁钱,我俩可算是盆满钵满,随便找一台阶也不嫌脏,大大咧咧的坐上去,她吃一口我的羊肉串,我舀她一口面茶吃,两个人美滋滋的把吃的都吃干净了之后再起身去逛逛别的。
“元爷那有一文玩店,咱进去瞅瞅?”
“你是真富裕了,进去不怕让人忽悠?”我不是对这类东西没有兴趣,实在是不敢跟苏蔻进去,丫长了一张白富美的脸,就怕在脸上写着‘我是傻子,快来骗我呀~’这几个大字了。
“我就看看,我不买。”苏蔻如是说,我给她一白眼,“您这话跟放屁没什么两样儿,您哪次两手空空回去过啊,要我说家里有钱真好,买一折扇都比那菜市场大妈买白菜带劲儿。”
“闭死你那个嘴,你是上嘴皮下嘴皮一叭叭你是真不累是不是?”
吵吵闹闹我俩都进人店里了,她这嘴才消停,我刚进店里就被一巨型玉雕吸引了目光,说实话我艺术鉴赏能力几乎为零,一打眼瞧见就只是因为它太大了。“小丫头,对这玉雕有兴趣?”
我轻微哼了一声,“没,您看我这样就应该知道我就一穷鬼,买不起这东西。”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去逛街,不论在哪都能遇到那种嘴碎的销售员,在我耳边叽叽喳,我一般就直接告诉人家,我穷,我就看看。
但是这店主也是个会做生意的主儿,中年男人微微发福,稍微一咧嘴都让人感觉慈祥可亲,“嗨!咱这是卖缘分,光以价钱论可不就糟蹋了这么好的东西。”
我在心里暗暗腹诽,您搁这蒙傻子呢?连我这种小孩子的钱都赚,奸商是也。
我不想搭他茬儿,干脆笑一笑开始装哑巴,眼神四处飘忽。一个男生正坐在店里待客的沙发上,红木的家具实在是看起来就硬邦邦的,男生低头看书我也没看见他脸,目光就又被架子上陈列的各式扇子吸引去了,我和苏蔻就漫无目的的瞎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们就俩怯勺,傻不拉几的在这瞎逛。店老板也是好脾气,没赶我俩出去,又或是他看出来了苏老三就是这种人傻钱多的土大款。
结果不出我所料,苏蔻大概挑了挑,觉得喜欢的就拿着,也不跟人家讲价什么的,这一趟直接削掉她压岁钱的一半,但是这小傻子还乐不颠儿的去刷卡。等她刷卡的时候我又站在了那个玉雕面前,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又看,我实在是欣赏不来。
“看出什么来了?”
突然冒出来一个男声吓我一跳,房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儿的。我还记得他上回那怂包事迹,丫还腆着脸跟我说话。我没理他,转身就走,我爸教过我,不与傻子论长短。
“哎——”他伸手一把拽住我,拽我一趔趄。我转过来瞅他一眼,他才放手。
“你怎么那么大脾气啊,我想说这家店是我小叔的,你要是想买我给你便宜点儿。”他的语气之炫耀是我无论用什么语言都描绘不出来的。
我从未在学校以外的跟他打过照面儿,没想到小伙子还有两幅面孔呢,在学校里装什么纯情少男,学校外尽显油腻本色。
也许是我打心眼儿里膈应他,所以看他哪哪都烦。
“我谢谢您。”我看苏蔻已经出来了,就拉着她赶紧走,谁知道他还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追上来了。我翻一白眼,干脆装作不认识又去逛自己的。苏蔻被我拉的一直栽跟头,她狼狈的被我拖着走,“怎么了你?后面有狼追你啊?”
“没有狼,有一傻X。”我说。
苏蔻跟我快步走,还抽空往后瞅了一眼,“原来是你的桃花债啊。”
我被烦的不行,“他要是再跟着,姑奶奶只能给他来一辣手摧花了。”我回头瞅了一眼,发现已经没影儿了,我才松一口气。“赶明儿找人打丫一顿解解气。”
“咱现在是法制社会,你可别干那事儿啊。”
我白了苏蔻一眼,把前不久的事儿告诉她了,她听后一皱眉,带着一股碴子的匪气说,“还是让我小舅揍丫一顿吧。”
她这么一句把我逗乐了,我揽过她的肩膀,“您再这么逗我,我可就乐出声儿来了。”
苏蔻打掉我的手,看不惯我这浑然天成的流_氓气息,“没跟你开玩笑。”
“知道你为我好,但我也不是那娇滴滴的小姑娘,咱还能让人占了便宜不成?”我说这句话只是为了宽苏蔻的心,只是没想到立了一个这么容易被人打脸的flag。
一直到开学前我都跟苏蔻厮混在一起,连宋珩扬的面儿都没怎么见着,不过最近倒是看能在苏蔻家见到她那位“姐妹”。
姜景中就好像是看不见苏老三那张臭脸似的,每天都乐呵呵的来,再伤心的回去。那小模样太招人怜惜了,我偶尔也劝苏蔻别老伤人那颗火热的少男心了,我看着都心疼。
“那位你就别肖想了,就一千年狐狸,我都斗不过他,你也长几个心眼儿。”
苏蔻对我如是说,我那时实在是圣母上身,且觉得他俩的事儿实在与我无关,所以根本就没把苏蔻的话放在心上。
“不过你家小孩儿最近怎么没瞧见影儿啊?”
我一屁股坐在她卧室的地毯上,抬头瞅她,“我听他妈说是初四那天就自己加练去了,别说你我了,有时候就连他妈也不见得逮着他影儿。”
“是吗?我瞅着您怎么这么不忿啊?吹胡子瞪眼的?”
我自认为我当时是极其冷静的,压根儿就没她说的那么严重。但是话到嘴边儿就是,“谁稀罕瞅见他啊?”
“得,甭问了,他又怎么着惹着您了?”苏蔻扔给也一包薯片,黄瓜味儿的。
“他没惹我,我跟他着不起那急!”我撕开薯片,咔哧咔哧的嚼。
“真的?”她伸脖子凑过来,一脸的不相信。
“不就上回他问我去庙会去不去,我寻思着那地儿我又没兴趣就直接给拒了,结果臭小孩儿心眼儿比针尖还小,接着两天没搭理我,都不正眼儿瞧我。我一来气就懒得搭理他。”我越说越气,一伸手把薯片捏稀碎。
苏蔻沉默了一会儿。
“哎,你发现没有,你跟别人都还好,就跟你家小孩儿天天置气。你拒了人家还不许人家有个小脾气什么的?”
我闻言一挑眉,“你哪头儿的?”
“我?我嘛——我是真理这头的。”苏老三一脸欠揍的看着我。
“不要脸的人见多了,像你这么不要脸的倒是头一遭遇见。”
我俩待在一起惺惺相惜几分钟,然后就开始掐起来,谁输谁心里都不舒服,那就没完没了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就先存着,等到哪天闲下来再接着这个话题吵。一开始就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时间长了也没劲。
我从苏蔻家出来,骑上我那自行车就往家里走,顺路还去宋珩扬的训练场绕了一圈,我也不知道为啥要在这绕圈儿,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是想看见他还是不想看见他,看见他说什么,我都不知道。
我要是找他道歉吧,我丢面儿,可我要是不找他道歉吧,他一直生气把身体气坏了怎么办?那我这是亲手摧毁了一颗冉冉升起的冰球新星啊。我胡乱的想着,一边自我检讨一边还在埋怨宋珩扬。
臭小孩儿真沉得住气啊,要是再过几天说不定连我这个姐姐都不认识了。臭小子真行啊……
我越想越气,骑着车想走,身后有人叫我名字,我一个急刹停住了,车才刚停稳就感觉面前一黑闪过一个人影。
“你这小疙瘩,来这咋不知道进去跟我打声招呼?”
这熟悉的东北口音,我没憋住笑出来,“我就路过这儿,倒是您怎么在外头?”
“还不都是那小神童,拉着我一直练,我这身子骨哪能熬的过他啊,出来抽根烟透透。”
姚教练都这么大岁数但是身体确实硬朗,身材也是没话说。脸也是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貌,年少时也是迷倒万千少女的俊小伙儿。(教练自己说的)
他嘴边叼着烟,看了我一眼就给灭了。
“就您这破锣嗓子还是少透,不然以后就只能拿药透了。”我板着脸。
“挺好看一小姑娘,这一当大夫就拉着一张脸,你这患者体验极差,我要投诉你。”
他老没正形的咧嘴一乐,我就憋不住想笑。
“不跟您贫,您送我那一箱子特产我还没跟您说谢谢呢,那些吃的喝的,套娃我都理解,不过压箱底那一望远镜是啥?”我支着自行车的右手有点发酸,换了个手接着撑着。姚教练帮我扶着车把手,我原地甩甩发酸的手。
“据说那望远镜质量老好了,你要是看宋同学的比赛省的你找不着人。”
“您还真够贴心的啊~”
姚教练爽朗的笑起来,仔细打量了我一眼,然后问:“跟宋同学吵架了?”
“没有。”我接过自行车,翻身一跨就骑到车座上。
“教练咱下次见!”
逃似的往家使劲儿蹬,头都没敢回。苏老三听说这事儿之后问我跑什么?
“不知道,就想跑……”
“废物点心。”苏蔻骂我。
嘟……嘟……我把听筒甩回去,我家座机底座让我吓一趔趄,抖三抖之后马上控诉。
“嗷!”我捂着脑袋,我爸伸手把电话扶正,“没事儿跟一电话较劲……你也是真出息!”
我揉胡乱揉了两把后脑勺,咂咂嘴不知道说啥,索性就不说。我爸肉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打小儿我爸就特疼我,所以以至于我现在无法无天,但该有的规矩我还是有的,我从来不跟我爸顶嘴,不是怕他打我,关键是我爸大学是校辩论队儿的,我爸嘴还碎,你一句话,他十倍回你,你说你受得了受不了?如果我俩有分歧了,我就挺直腰板,大喊一声,“我错了!”这样才能制止我爸唐长老显灵。
转天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妈说我好记性随她了。跟我爸相处的秘诀就是转天就忘,不然能憋屈死你。
铃……
不等我反应,我爸就已经飞快的接起电话,我看了他一眼就走了,我去冰箱里拿一听可乐,屁股刚沾上沙发垫,我爸就喊我。
“沛沛,你的。”
我爸扬了扬手里的听筒,我叹了一口气,把可乐放到茶几上,手指还带着凉,快步走到他跟前,接过电话,问他,“老三的?”
我爸和电话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是我。”
“扬扬的。”
我下意识差点儿把电话扔了,但我爸已经走开了,显然对我们这种小屁孩儿的聊天没有兴趣。他也没发现我想破坏他心肝宝贝儿电话的想法。
“我们宋少爷这是愿意跟我说话了?”我硬着头皮说,话到嘴边还是平常一样招欠。
“姚教练跟我说你今天去找我了?”他问。明明是小奶音儿但我还是听出几分威胁的意思。我听他的声音突然就轻松一点,没事儿,就一小屁孩儿,我怕他什么?
“我就骑车到处乱逛,碰巧遇上教练了。”刚拿可乐的手指不光凉现在还有点麻,我把听筒换到另一个耳朵,发现是刚才捏的太紧才感觉麻麻的。
“姚教练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您说,我找你去我要干嘛呀?”
“那应该问你,找我干嘛?”
“不知道。”
“好好说。”
“找你道歉去了行吧。我错了!”
那面宋珩扬突然乐了,细小的笑声钻进我耳朵,“你错哪了?”
我朝天花板翻一白眼,语气逐渐变横,“不知道!”
“那我为什么生气?”
“别问!问就是我错了!”
最后我是在宋珩扬的笑声下把电话摔回去的,臭小孩儿!没事儿老招我!也不怕笑闪了腰!
我气消了之后很久我才反应过来之前苏老三形容我俩关系的一段话,她说我一直跟宋珩扬都不是真置气,就是用一种另类的方法跟他撒娇而已。
我之前对她的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现在倒是稍微有点感触了,我和臭小孩儿一直都像是冤家一样的关系,吵吵闹闹已然是常态,当然,你要让我嗲里嗲气的撒娇,那还不如一脚踹死我得了。同理,你要是让宋珩扬放下他那点骄矜,不如让我给他一脚算了。
我是绝对没有批评抨击他的意思,人老人家也看不上我这点儿打击,咱也不敢把自己看的太重。我妈常说,宋家小子以后铁定是个人物,街坊邻里都这么说,那是个炙热的饽饽,无论谁咬上第一口,那个人也一定不会是我。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终于迎来了初中的最后一年,开学就听老班在灌输一些姿态良莠不齐的鸡汤。什么弯道超车,我脑子里全是F1激情飙车的场面。
其实说实话我们的竞争压力实在不是很大,如果不是考的太差都可以进到一个高中里面。甚至我们学校的高中部和初中部离着都不是很远。所以说我们只要确保在这条大马路上不走弯路,二十迈匀速也能稳妥的到达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