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昂星满脸醉意,说完就自个在帐篷里找了个位置,呼呼睡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王诩决定试试看,依照李伯阳口述给他的冥思之法。首先静坐,摒除内心杂念,放慢呼吸任由双耳去凝听,无论听到什么不用去管他,也不要去想,进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接着,耳边无声,眼前也是一片黑暗。脑海中的零碎的思维,如同万千银丝。将他们轻轻从天灵之中抽出来,进入空明之境。
“当真正接近于无的时候,你就不再是你。是鸟兽鱼虫,是一粒尘土,是星辰,是苍穹,你是万物,万物亦是你。”
万千繁星汇聚成河,如此壮丽。
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都能如此清晰?王诩随着心念出一段凭空出现的口诀,原本一片黑暗的四周,豁然开朗。身体逐渐变轻,有种飘然若仙的感觉。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像是一双有力的大手,把自己托了起来。
慢慢飘向眼前璀璨的星河,王诩犹如大海中的一叶浮舟,掌握不了方向。
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兄弟,李某等你多时了!”
一股莫名的引力,将王诩抓住。眨眼的功夫,星辰遁去,穿过绵延无尽的云海,高崖之上,桃花盛开,李伯阳坐在树下,一方棋盘,一局黑白,一缕青烟,一壶清茶。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自然,无可挑剔。
“诩,见过老师!”
李伯阳淡淡一笑:“李某在此恭候多时,怎样?感觉如何?”
“这里是什么地方?”
“天外之境,名唤太虚。当然,不同的人给它取了很多不同的名字。震州唤做明鬼,兑州唤作清明,离州唤作遁甲,但我更喜欢叫这里逍遥境。放心,你不是唯一来过这里的人。”
“遁甲?这就是遁甲?”
“此非彼也,坐吧。”
“老师在这里干什么?”
李伯阳端起一杯茶:“如你所见.....”
“诩还是不明白!”
“你无需明白。”
“那我还是我么?”
“是也,非也。”
“好茶!下棋吗?”李伯阳抿了下嘴唇,往前一指,棋盘上白棋黑子纵横交错,早已是残局。“你看到了什么?”
王诩凝视着面前纷乱的棋局:“黑白两子,好若两军在这棋盘上殊死搏斗。白方被黑棋团团围住,大龙尽失,已无翻盘的可能。但是却似又存着一线生机,还能反败为胜。”
“你在意的是胜负,那棋盘就是战场,两军上阵厮杀。”
“那老师你看见的是什么?”
“白为天,黑为地。如此,这里是山,这里是川,棋盘就是天下。”
“老师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不重要,每个人在这里看见的都不一样。一念成仁,一念化魔,他交待的话我已经说完了,你请自便。”
“自便?悬崖之上,也要有自便的空间才行啊!”刚这么一想,王诩转眼就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帐篷里,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站起来在卫兵面前晃了晃,转眼看见另一个自己坐在地上冥思“喂,两位大哥?你们看得到我吗?”
见卫兵没有反应,心中窃喜:“这难道就是传言中的魂魄出窍?”
索性,出了帐篷,哪里人多往哪儿走,来到北狄大帐,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三个人在说话。
“我已在关内安排好内应,以响箭为号,自由人会打开城门。你带兵入关,只要能够杀了姬寤生,本公子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诩进入帐中,其余两个他都认识,那么这位留着两撇八字胡须,言语之中盛气凌人高高在上,怎么看也不像个好人的,肯定就是姬段了。
呼延烛脸上挂着一丝不屑,盘坐在地,看起来根本没有把姬段的话放在心上。
“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当上关主不说,这偷鸡摸狗的骂名全落在我大漠儿郎身上,公子段真是盘算得好啊!本汗觉得,你既然已经入关,趁姬寤生不备一刀杀了他便是。然后我再发兵进攻,败于你的手上。公子可告知天下,姬寤生战死,得一个英雄的美名,名正言顺的继承关主之位。”
“呼延烛!我们早已说定,你想反悔不成?”
“反悔?我们的上一个交易早就两清,你能来见本汗就是最好的证明。接下来,就要看公子的诚意了。”
“你想要什么?”
“本汗要得也不多,靠北三百里沃土。”
姬段大笑:“这样吧!只要你能杀了姬寤生,本公子登上关主之位。金银财宝,万旦粮草,保你部落一年的吃喝。往后替我看好大门,本公子承诺,年年都有珍宝美女,月月都有粮食供给。”
“公子的意思是不愿给地?”
“三百里沃土?呼延烛啊呼延烛,你恐怕还没搞明白吧,你们可是北狄!北面大漠才是你的家,九州不是你能待的地方!就算本公子视而不见,也会有别的将军出兵伐狄。”
呼延烛摆了摆手:“既然如此,反正谁当关主都一样,公子自可带兵夺关,本汗祝你旗开得胜!来人,送客!”
“等等!事到临头你就想这么走了?”
“不然呢?交易已经两清,本汗自然带兵回我的北漠。等公子当上关主,本汗再来拜访也不迟。”
“每年再加珠宝十箱!”
呼延烛摇了摇头........
“黄金千两!”
呼延烛还是摇了摇头
“呼延烛,你不要得寸进尺,真以为本公子没了你不行?你要知道,本公子登上关主之位,挥师北伐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哼,那本汗就在北漠恭候你的大军!”
局势剑拔弩张,这时老萨满站了出来。
“请公子细细想想,姬寤生是死是活到现在都没个消息,我们也是担着风险。九州的援军随时都有可能到,现在时间紧迫,能够帮你的恐怕也只有我们。公子若当上关主,玄门关所辖七城就都是你的。三百里沃土不过一角,何必因为一只小羊羔放弃追逐一整支羊群呢?”
“哼哼,老萨满,原来你在这等着本公子呢?我懂了,我懂了!原来北狄不是大汗说了算,是老萨满说了算啊!不过你说得没错,事不宜迟,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三百里沃土可以给你们,只是北面有凉城,东西又有两个关主虎视眈眈,这本公子就管不了了。”
“这么说来,公子答应了?”老萨满得意的看了呼延烛一眼,姜果真还是老的辣。
其实姬段心中也有自己的盘算,他答应不答应并不重要。八百里沃土之地,正好在三关中心,按道理来说,虎牢关和天云关一样有治理权。只不过武公在世的时候,力排众议夺下了这片沃土,这笔交易说白了就是不要本钱的买卖,他自己也没法保证当上关主以后还能保得住。这么一想,何乐而不为呢。
“本公子答应了,不过还是那句话,能不能守住是你们北狄的事。到时候三关联军要夺回失地,休要怪本公子翻脸无情。”
“那是自然,不过你我既为盟友,肯定常有使者往来,老头子相信公子的为人。”
“你是要我给你们通风报信?你把本公子当成什么人了!”
“公子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朋友间书信往来,不是很正常的吗?”
“哈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一切依计而行。”
“对,一切依计而行,来人!送公子段出营!”
听了这么多,王诩也明白了。原来公子段和北狄一直有联系,串通了呼延烛里应外合,就为了夺关主之位。早先有玄门关闹分家的传言,看来是真的。可是,这样的人如果真当上了关主,玄门关还能保得住吗?呼延烛一看就不是个凡人,老萨满也是个老谋深算的货色。引狼入室,北狄如果真的入了关,会安安心心的又让出来?
只听呼延烛长叹了一口气,问了声:“走了?”随即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哈哈大笑。
“姬段这头蠢驴,中了计都还不知道。不过阿爸你也是,反正不管谁是关主,三天后都要攻城。何必与他说那么多废话?”
“你懂什么!”老萨满无奈的摇了摇头:“姬寤生厉害,又有云梦山的姜禄相助。玄门关一直就是我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你真以为仅凭我们的兵马就能攻下?这次是先祖庇佑!所以万万不能错失这个机会,得把姬段哄好了。”
“哄他?那我一开始答应就是,阿爸为什么又要我和谈条件?他说话,我答应,高高兴兴的,白白浪费功夫。”
“大汗!老头子不是教过你吗?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姬段想要当关主,我们就要让他以为我们在意的是三百里沃土!这样他才会没有疑心,乖乖的替我们把门打开,顺便留一条后路。”
“后路?那是什么意思?”
“万一是姬寤生的计策呢?别忘了,他背后还有云梦山。”
“怕什么,就算城门关着,我的射雕箭阵一样能把它给轰开。他们困在城里,就像恶狼被困进了猎网,没什么好怕的,猎人何必和猎物谈条件。”
老萨满不愿再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冷冷的落在王诩身上,嘴角下拉眉毛挑起,竖起鼻子四处闻了闻,就像一只奸诈的老狐狸。
“哼,我说从刚才起,就一直觉得边上多了双眼睛。小贼,你听够了没有!”老萨满用出秘法,一群猎犬突然出现。
王诩心中一慌,拔腿就跑,李伯阳曾说过,萨满最懂通灵之术。可跑着跑着,又觉得事情不对,怎么没人追上来?而且卫兵好像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追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