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慌张倒出背包全部物品,来不及细看系统大吼:“宿主蹲下!”
一把斧头横飞过来砍嵌进石门,若不是系统提醒早就身首异处,石门也震颤两下轰然倒塌一半。
顾不得沙尘赶忙逃进去,看见熟悉的红衣姑娘,熟悉的棺木,在对方一脸错愕中爬进来张开双臂,死死将人抱住,满腔清檀。
“你...你怎么……?”
话未说完入目满是泪水的可怜样,慰问的话又咽了下去。
苏童一抽一抽吸着鼻涕,“呜啊……哇#%*啊啊!”
话都说不清楚一直呜啊啊,好像被吓傻了一样。
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凤淮音双手捧住她脸颊,试图让对方镇静,但是某只小兔子哭得实在太惨根本平静不下来。
凤淮音没办法只好回抱住她,外面逼进的脚步声让怀里小兔子抖得更厉害,一个劲往里缩,恨不得长在自己身上。
凤淮音气势忽变,眉目凌然,红衣凛冽。
“放肆,跪下!”
良久怀中小兔子拱啊拱,冒出脑袋看着老老实实跪下的守卫,又看看凌厉的凤淮音,眼泪汪汪指指守卫控诉:“呜呜!呜呜呜!”
守卫愣是没想到有这一出,两米八的大块头生生变得浑身冒绿气,居然有一丝委屈。
凤淮音看着窝在她怀里,且理直气壮告状的小兔子,“噗……”
摆手示意守卫退下,小兔子呲牙呜呜两声,像是在说:听见没有,快滚!叫你欺负我!挨训了吧,该!
守卫身上的绿气,颜色更绿了,气的。
苏童又怂哒哒缩回凤淮音怀里,哼唧唧蹭着,“呜呜……”
这回凤淮音听懂了,小兔子在说:“你真好。”
有些哭笑不得,凤淮音拍着小兔子轻哼曲调,系统默默地按下迷魂散开启入梦黄粱。
揪着为数不多的头发,系统严肃盯着扫描仪指示灯。
宿主之前被吓着,魄散了两窍,但愿这次任务能收得回来。
看了一眼指令中心躺在地上,老板,668好没用啊……
想着最坏的打算,668捏紧了手中蓝色光团。
自从凤淮音记事以来,什么都没有想过,唯一记得的一件事,就是活着。
小时候不明白,明明住在雕花府邸里,明明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是“母亲”,那个人,每天都在郑重嘱咐她:活着。
活着?我活着啊,锦绣衣袍,珍馐海味,有所谓的父母,所谓的兄弟姐妹,也有所谓的玩伴。
我缺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
只要开口,都会送到我面前。
我这么想,也这么问,那一天“母亲”破天荒发了脾气,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生气,也是我第一次跪在祠堂里。
我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回想起明明满地狼藉,但是所有人都默不作声,连我那生气的“母亲”也一样。
耳边只有物什摔破的声音。
后来我认错,“母亲”抱着我哭,我却再也问不出为什么。
我抱着琅彩小球站在院子里,身边人都匆匆忙忙,记不清他们干了什么,只记得我该记着的事:活着。
形形色色的人衣衫迷乱,匆匆走着,行囊在背,声色犬马,各安天涯。
恍惚记得,这宅子本应该是空的,现如今却住了人。
“母亲”拿刀划伤了她自己的手臂,将血抹在我脸上,很暖,也很烫。
她拉着我开始跑起来,在尖叫中,在火焰中,在刀光剑影下。
她突然倒下了,倒在我身上,血晕染了我的衣裳,她按着我的头,轻声说:“好孩子,活着。”
后来,后来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从她身下爬出来,看着黑色的废墟和血色的月亮。
迷茫,又绝望。
我背着“母亲”走了,我想,至少要让她入土为安。
我日复一日的活着,做着最卑微的活计,四处流浪谋生。
直到若干年以后的真相在我面前揭晓,那赤裸裸又血淋淋,令人作呕的真相。
原来我灭门之前的生活,都是规划好的,那循规蹈矩的日子,活在皇帝的“仁慈”下,活在都是眼线的窥视下。
一个前朝的遗腹子,一场精心策划的猫捉老鼠戏码。
皇帝厌了这棋局,便翻了这棋盘,踩着落了满地的棋子,挥手单方面宣布结束,让这游戏强行落幕迎来结局。
现在想来,儿时包围自己的,都是一张张冷漠的面具。
唯独叛变的“母亲”终日教导我活着,她并非是我生母,却也怜悯我疼惜我。
我活着,我要活着,我不能死。
这场复仇的戏才刚刚揭开帷幕,步步为谋日日为略,终于在精心策划下搭好戏台。
笼络的前朝兵将冲破虚伪的皇城大门,在一个阴天,我得偿所愿,亲手斩下了仇人的头颅。
在满朝文武百官的拥簇下,在黎民百姓的爱戴下,登上至高帝位,冠顶流珠相撞下转身气势恢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成功了,我俯瞰了。
这广阔天空下山河波澜壮阔,这京都朝霞晚霞轮回晖映,这朱漆宫墙享着日月同辉。
人人都想拥有天下,人人都贪婪这天下。
而每当我梦回午夜,时常噩梦缠身最终仓惶惊醒。
夜色阑珊中一花一草一树,听得如此清晰。
我好像活着,又好像没有,我缺什么,我什么都不缺。
太庙编钟长鸣,踏过汉白玉长阶入殿,冕服华丽堂皇间匆匆翻过岁月。
冗长号角哀扬着回旋,好像在葬送着谁。
可是我还醒着。
看着身躯被宫人摆满珍宝作缀抬进皇陵,百官哀思子民悲恸。
看着棺椁缓缓阖上渐渐隔绝光明,轰然发出沉重声响。
那一刻我才记起,我病逝于登基后十年,在一个寒冷即将过去春天尚未开始的日子。
往后被世人传颂,留垂青史。
到头了吗?到头了吧。
我已经死了,没必要继续活着,生前拥有了山河,死后失去了山河。
无论后世繁华与否,与我皆是过客。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
该休息了。
一声叹息轻轻的,随着陵墓闭合消散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