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躁,浑噩,毁灭,混乱。
这头蛮荒的物种身上充满了暴虐的气息。
它的躯体上布满了拳头大小的肿瘤,细看之下有黄色汁水从中流淌,浑身散发着一股肉身腐烂的味道,隔着很远就让人欲呕,令人受不了那种气味。
上体像是一颗裂开的人脑,长着黑色的长毛,催人作呕的面部盘虬着一头白色蠕虫,却是猩红的眼,它尖叫两声,身体忽然一分五裂,化作一朵六片的白花,却尖齿密布,血液滴淌,好不吓人!
这头生物的后半,长着臃肿的蛛腹,砸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下方还蔓延出几条类似触手的大腿来,每一根触手上都有着一颗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眼帘合下瞬间又如岩石一般坚硬。至于这个家伙的手臂、胸部等,也都极其异常,比如多出数十条上肢,甚至多出来残躯,像是许多特殊的尸骸拼凑在它身上。
莫德心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慌,有对死亡的,对族人的,也有对敌人的。他明白,今天不论族人逃到哪,都不可能逃脱这头怪兽的追捕,哪怕是躲到山洞里也不行,敌人有摧毁它的能力!
可,除了山洞,他们又还有哪个地方可选啊?
这家伙体型巨大,洞口它是一定进不去的,暂且不论山体能否经得住它的撞击,这家伙的触手就能把自己这边捕食干净啊。
使用备用路径撤离的话,两条腿的人又怎么可能跑得过一步近百米的巨型怪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德啊莫德,有你这么废物的首领吗?狗屁!
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
吃的喝的是聚落里最好的,关键时刻却想不出一点办法,难道你除了造粪之外便一无是处吗?你是怎么当上他们的首领的啊?你这个笨蛋!
快想想办法啊!
有什么地方那个怪物进不去啊?
……
——扑通!
——扑通!
——扑通!
男人的心脏一下接一下地有力跳动……
他的视野随着身体的奔跑而不断颠簸……
好想让时间就这样停留在这一刻啊!他这样想——没有人死去,也没有人再害怕!
男人知道这不可能。
他的心脏还在跳动,思绪还未停止——他想:
我还活着啊!
活着,我——还有时间。我比那头怪物要更了解这片可恶的土地……
他的目光越来越亮——
对了,对了,那边的峡谷!还有那边的峡谷!那个家伙进不去也摧毁不了它,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男人的大脑忽然就一片空白,全身的养分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供给给他的脑部一样,呼吸急促使得肺好似都要炸了!
“峡谷!”
“往峡谷那边跑!”
莫德高声呼喊着,好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再大些——他看到族人仍然慌作一团。
“峡谷那家伙进不去,快往那边跑!”
他继续大喊,心急如焚。
近了,终于近了!终于有人听到了。
“峡谷,大家去峡谷!”
于是人们又慌乱地朝着峡谷跑,这一片那一片的,好像一盘散沙。
混乱的人群远离后,烟尘之中只见十几个精壮的男人义无反顾地提着长枪守在原地,迎向愈来愈近的妖魔种,他们的身后有着哭泣的孩子和女人,他们的神色悲凉而决绝!
这个时候引诱已是无用的了,权衡利弊,那个畜生不会因为他们这几个人而舍弃数量更多的族人。既然跑不了,那就留下来吧,好歹老婆孩子活下去了,自己还有个种,死了也值了!生命也续下去了!
几个男人的眼睛红红的。
他们看着他们的首领。
莫德气喘吁吁地跑到这里,义无反顾地加入阻击行列,众人努了努嘴,想说点什么,又什么都没说——这个男人才当了十几天的父亲。
远方,沙尘肆虐。巨大的怪物驱动着触手,恐怖的死神仿佛高高举起了镰刀,只要时辰一到,就会毫不留情收割去几人的生命。
但是没有人离开。
几个人淡定地看着愈来愈近的“死亡”,打算作最后一搏。
原本气氛挺严肃的,直到忽然有人问道:“你们说,这头妖魔种是不是那个姑娘招来的啊?”
很快有人不岔了:“安德卡你也不动动你那猪脑子,马跑的有妖魔种快吗?这么远的路程,人不早死了?”
“啊呸,你那是没见过东边那个什么鸟子部落养出来的马,跑起来跟阵风似的。”
“就你见识多,老子不跟你计较!待会死的时候可别死在我前头,不然你看我怎么在路上嘲笑你……”
“我会死在你前头?笑话!一个养马的还上天了不成!”
“你不过也就是个掏粪的,拽什么拽……”那人自然不服气,不依不饶地还想继续吵下去,却被一个巴掌狠狠扇在脸上。
“你俩够了!安静!”莫德愤怒地大吼。
正在争吵的两人顿时没了脾气,耷拉着脑袋一脸受命的模样。
“我们的留下是为了更多的人存活,若是再像你俩这样吵吵,我们的死毫无意义,我们会更加不堪一击!”
莫德非常生气,斥责之后剧烈地咳嗽几声——他的身体仍没有从之前的剧烈运动中缓过神来。
“咳咳——嗯——”
“克罗那,安德烈,你们去检查山岗陷阱是否能正常使用,记得准备好武器。卡里噩梦,图炉,克烈卡,去将我们缴获来的森精种武器全部拿过来,不,挑些我们人类能够使用的东西过来,如果抱不动的话再叫上泧价门,红烧冬瓜去。其余人,随我协助那个姑娘离开。”
说完,莫德背对众人,沉声道:“如果我们先走一步,希望你们能继承我们的遗志。”
“努力拖延更多的时间——所以就,努力的活下去!”
“——没有异议,那就——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