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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盘古开天

盘古开天辟地斩形天 天斗窃石篡位弑四神

作者词曰:

镜鸾更眺远,看烛光摇曳,盈盈泪滴。坠落人间是何处,等归一到天极。玉软花柔,神来仙去,任泪溅玉梭。绛阙明婳,望穿雕栏云际。莫道仙凡隔,聚少离愁多,醉枕星河。倚天舞剑惊烟霞,心系壶中天地。倩女萦梦,万头千绪,何庸寄尘忆。蕊珠宫里,几曾摧弦恸泣。

云转气旋,混然一体;烟蒸雾集,紫气冉冉;惊雷震天,电光闪闪……

宇宙中央,有阴阳二气抱成一团,如二鱼交合追逐,极速旋转,开始运行。突然,天空一声闷响打破亘古宁静,就像一个膨胀的球体就在一瞬间爆炸——众多的星球布满了暗冥的天宇,它们没有一丝光亮,看不到诸星所在的方位,这正是泰初自然而成的太极星系。

泰初,宇宙犹如密封的空间,充满阴阳大气,又如一条红鱼和一条黑鱼抱成一团,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不停地逆向旋转。茫茫宇宙,黑暗就像暗蒙蒙的广袤无边的海域,此时显得神秘而安详。在混沌的、一处像镜子般平滑的黑魆魆的地面上,矗立着一方纯蓝色的宽三百米、高九百米的长方形巨石。巨石表面透出一抹银色,周边错综盘绕的石纹构成了类似龙鳞片、祥云以及相互对称的阴阳鱼形等图案。

突然,一道紫色耀眼的电光闪过,照亮了巨石上的三个宽约一百五十米、高约六百米的古篆体大字——“太碑石”,在黑云滚滚的宇宙中非常醒目和壮观。

泰初没有时间概念,茫茫宇宙除了天极星,只有一片椭圆形的、被黑暗笼罩的空间,这就是天极星所在,也叫作宙室。

宇宙很偏狭,四方不足十万光年,宙室就像一个细腰葫芦,上天和下天各是暗沉沉的苍穹,而中天就像葫芦的腰肢,中间细长的一部分则是漆黑无比的黑洞。此时的宙室上天,犹如密封的、充满阴阳大气的空间,又像一个巨大的、逆向旋转的旋涡,永无止息,而空间的形状则像一个巨大的心房,心房顶部左右方位各有一个空腔,就像两座直冲苍穹的巨大烟囱,两股滚滚烟柱冉冉升向太虚,左为白色,右为黑色,盘旋激射,何止千丈万丈,这便是阴阳二气。

漆黑中,太碑石、黑云、空腔烟柱……

一切仿佛都在忽明忽暗中扭曲、撕裂、变形……一切都在一种浑厚、沉重、诡异的声音中出现,其中有阴阳二气在旋转中剧烈碰撞的轰鸣声,也有云起云涌的嘶鸣声,还有哔哔剥剥的碎裂声,更有闪电交舛的霹雳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在刹那间宁静下来,灼灼红光犹如尘埃,席卷滚滚彩云涌向太碑石上方。在阴阳二气的运转中,孕育出一个元灵——太。他化成人形,自称昊天盘古,独居一方圣境。盘古历经九亿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天年”的修炼,终于生成这一方巨大的太碑石,盘古双目紧闭,安静对坐于太碑石下。

就在此时,一切诡谲的声音戛然而止,方圆之内已被蓝色的寒光笼罩,周边的情形已开始渐渐从黑暗和朦胧中显露出来,一看如茫茫珠玑错落,再看若点点晶玉辉煌。远处,隐约可见一片山谷,谷中有囲山,又有九十九棵苍翠芃树,还有九十九棵茂盛桃树……万景朦胧隐去,倏地凝为一亮点,又瞬时炸开,又一峰飞来,现出缥缈亭台,四方积翠,十里碧光焱焱,锦屏琼楼,玉篁森肃,烟紫如沐,天桥架空似长虹飞去。银河光凝,湛湛若一洗皎镜,影动融融;芃桃成排,桃鲜芃嫩,一时香霏八方,縠纹旖旎如万道流光。

盘古兀的睁开眼睛,向太碑石望去,太碑石中央飘出一缕摇曳不定,又如雾似烟、彩虹般的神奇光带,时而动,发出射线状的光芒,五彩缤纷;时而静,显出雾帐云幔般的光线,逐渐形成硕大光环,一如游龙般盘绕于太碑石周围。

一日,“太”化成人形,身高九尺余,素衣加身,英俊潇洒,长发漆黑柔顺披肩,光滑的额头上有一枚神秘图案,硕大的双眼透一丝令人敬畏的目光。他在芃树和桃树中间的一块空地歇息。突然,树上掉下两只芃果和两只桃子,“太”捡起来仔细端详,自言自语道:“我自出这混沌之天,独自一人,若是你们与我一样儿却好了,也好与我做个伴儿。”话音方落,手中的果实就被一团红光和白光笼罩,红光在外,白光在内。“太”面带微笑,静静盯着光团细看,手中的芃果和玉桃突然消失,光团慢慢飘起来,又缓缓落地,再看去,地上却立着四个与他相貌一样的人。“太”起身,高兴道:“果然如此,你们就叫作芃神和桃神吧。”四神跪拜,谢过“太”,然后跟在“太”身后。“太”领他们来到囲山旁,仰望金碧辉煌的山峰道:“我自出这混沌之天,就有你们了,若你们与那芃神和桃神一样儿,就显现出来与我为伴吧。”话音刚落,峰头冒出两股白烟,烟雾散去,出现两只白色灵兽,头有双角,下颌垂白色长须。灵兽来到盘古身旁,用双角顶他的双膝,显得非常亲昵。“太”很高兴,对两只灵兽道:“看你们出现时的样子,又出自这山,那就叫你们两个为商羊吧。”突然,山顶又闪出一道弧形红光,红光一头落在他脚下,另一头落在太碑石方位,就像一条通往太碑石的翡翠大道。“太”想看个究竟,就踩着红光大道走去,芃和桃以及两只灵兽紧随其后,来到太碑石前,红光便消失了,眼前出现一只灵兽,头顶五枝开杈的玉角,闪烁着银白色光环。“太”对五角兽道:“看你出现在这天路之中,那就叫你天鹿吧。”

自从“太”有了芃、桃四神与两只商羊以及天鹿为伴,经常与他们一起在囲山游玩,他们可以变化,拥有有形无形、有象无象之身,一会儿变成光团或各种颜色烟雾,一会儿又现回本身,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其中一芃神道:“天神啊,你用至高的神力造就了我们,你究竟是谁?”盘古声如洪钟道:“我是你们的天帝。”其中一桃神道:“天帝啊,请你显出更多的大能让我们看看。”盘古笑道:“你们看我变化如何?”其中一芃神道:“我想看苍穹中的彩光!”盘古道:“好!看我来!”蓦地,大家尚未定睛看来,盘古已变成一团七色光,在山谷中飞速穿梭,时而飞过山岩,时而又飞过芃树和桃树间,发出“嗡嗡”声响。七色光落地,盘古方显出人形。另一芃神疑惑道:“你和我们一样儿,这就是天帝本来的模样儿么?”盘古回道:“我是昊天,我是苍生万物,我有众生相。”另一芃神道:“我想看昊天的模样儿!”盘古笑道:“好!看我来!”盘古一转身,一道紫气飘来,盘古就不见了,却见一条白色天龙腾空而起,咆哮几声,穿梭在上空云雾中,一会儿露出头,一会儿又露出尾巴……又听一声长啸,天龙落地,盘古显出人形。其中一桃神道:“我想变得高大,看一看这天宇之外是何物!”盘古兴奋道:“好!看我来!”忽见盘古身体开始拔高,越来越高,直到大家望不见他的头。其中一芃神高兴道:“好高大啊!他果然就是天帝!”天鹿道:“他是我们的龙帝!”其中一桃神双手扩在嘴边,高声喊道:“龙帝!你可见那天宇之外又是何物?!”盘古如洪钟般的声音从高空传来:“天宇之外是云雾!”芃、桃四神和商羊、天鹿相视一笑。其中一桃神高声道:“龙帝!你若是我们的天帝,就为我们将那云雾拿来一看!”盘古伸手摘下一朵白云和一朵黑云,缓缓放下,云朵还滴着水珠儿。

大家兴奋不已,同声惊叫:“看到了!看到了!”盘古便缩回身体,站在他们面前,两手一伸笑道:“你们看,这是你们想要的云雾。”大家望去,见盘古左手掌心有一滴清亮的水珠儿,右手掌心有一滴黑亮的水珠儿,都开心地咯咯地笑了起来。天鹿问道:“龙帝,山下有芃树和桃树,它们不言不语,寂然不动,难道永远是那样吗?”盘古想了想,摇头道:“将来它们就不是那样儿了,它们会开花结果,它们会繁衍苍生。”天鹿央求道:“龙帝,我们想看它们将来的样子。”盘古笑道:“好!看我来!”盘古摇身一变,一株芃树和一株桃树就显现出来,碧绿的树叶,树干又高又大,发出七彩斑斓的光芒,芃果和玉桃沉甸甸地压弯枝头,苍翠欲滴……天鹿即上前,扬起前蹄趴在树干上,想吃上面的果子。盘古立即显回人形,笑道:“原来你是想吃我!”大家又开心大笑。二商羊长须飘飘,如白绫垂地。其中一商羊望着盘古问道:“龙帝,世界大么?”盘古颔首道:“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其中一商羊道:“多大世界?”盘古捡起一片芃叶儿,笑道:“就像这个!”众皆惊疑,其中一商羊急道:“我们想看那世界有多大。”盘古笑道:“也好!看我来!”盘古随即将那芃叶儿抛了出去,芃叶儿在空中旋转着,突然,只见一黑一白两道闪光霹雳而至,那一片芃叶儿便伸展开来,变大,膨胀……金光四射,光芒散去之后,芃神、桃神、商羊、天鹿仰头望去——盘古已立在芃叶儿上了,在云雾之间肃然屹立。桃神惊叹道:“啊!好个大世界!”盘古坐在芃叶儿上笑道:“你们都上来吧!也看看这世界!”盘古一挥手,众神就如脚下腾云,眨眼间就到芃叶儿上了。商羊摇头摆尾道:“吾帝,吾帝,这是最大世界么?”盘古笑道:“你再看来!”商羊尚未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就在一座巍峨的、色彩绚缦的天宫内了……芃神、桃神、商羊、天鹿不由啧啧称奇。盘古笑道:“我来设宴,与你们同乐!”忽然,一道紫光拂过,平地生出八棵通天大梁柱,破云而上,梁柱有游龙盘绕,楼榭精莹,华珰炫煌……一张炫煌玉案倏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上面摆满仙果、酒肴;古乐响起,一群仙女从空而降,腰细惊风,振袖倾鬟,翩翩翔起,五色奇花如烟絮般纷纷飘落。

盘古坐在玉案中间龙榻上,问道:“你们都看到了么?”众神只顾观看,早已入迷,皆不答话。盘古摇头笑道:“你们皆为凡神,无大道真身,不能绝尘于外,如此贪恋声色,早晚都会灭寂,又岂能长久!”众神一听此言,脸色一惊,目光慌乱地投向盘古。其中一芃神急问道:“龙帝,何谓绝尘?何谓声色?”盘古认真道:“不染一尘方仙骨,五色灵光护真身。你们虽为仙灵神兽,却也难绝尘世欲念,我料你们将来必会坠入五行,轮回于尘世。”盘古的声音如穿云裂石,惊起梁尘,如雾般降落在他们身上,众神皆掩鼻,看梁柱落下灰尘,露出厌恶的神情。二商羊同声道:“龙帝,我有天须,可以绝尘。”二商羊一抖长胡须,长须越来越长,如白练般在宫内横扫一气——瞬间,宫内的尘土都消失了,一切都恢复如初,如明镜一般。芃神、桃神、天鹿皆惊讶不已,目不转睛。盘古沉吟道:“只是,若心中有尘,又何以扫除?你们要这无用之物做什么?”盘古伸手一指,二商羊的长胡须就不见了,众皆看去,原来商羊的胡须变成一把带柄的工具,柄的一端便是商羊的长胡须,二仙女看着手中的这个工具,又看看盘古,奇怪问道:“龙帝,我们手中的是什么?”盘古道:“此物叫作拂尘。”二仙女又问道:“什么是拂尘?”盘古道:“仙界本无垢,唯有心头尘。身为仙人,当净心修真,时时拂尘,以达净眼三昧。”二仙女似懂非懂,不再言语。此时,商羊嚷道:“还我天须!还我天须!”盘古正色道:“你们既已染尘,只等那机缘到来,你们便要轮回界下,但有后世之嗣续,在界下繁衍,等它们走出苦海,我再还你二神的天须。”其中一商羊不解道:“它们何时才能走出苦海,你又何时能还我天须?”盘古道:“你们那界下的后世之嗣,也有这般长须,出自山谷,攀走岩上,只等它们的长须垂地之时,方是走出苦海之日,那时,我自会还你二神的天须。”商羊急道:“我们要下界去,不在这世界了!”盘古闻言,大声笑道:“你们已在世界中了,又如何离开世界?”芃神、桃神、商羊、天鹿惊看去——宫殿、仙女、酒肴等早就消失了,他们仍然在囲山的芃、桃树下,而盘古却手里捏着一片芃叶,望着他们微笑。芃神、桃神、天鹿看二商羊,却不见它们的天须了,于是哈哈大笑,二商羊扭头就往山谷中跑去……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太碑石下,盘古入定。突然,他化为一团大气盘绕在太碑石上,急速旋转。太碑石发出低沉的、如电流般的滋滋声,此起彼伏,光环亮度急剧增强,宛如皓月悬挂当空,向太碑石泻下一片银色光华,闪闪烁烁一团蓝光,忽隐忽现,犹如明胶,继而开始撕裂、剥离……渐渐地,“太”在太碑下就像细胞分裂一样,变成了一阴一阳两个元灵。

盘古元灵是阳,此时的他仿佛一团蓝色火光;而阴的元灵则是一团银灰色光团。他们显出人形来,盘古头顶一轮灵光,身旁站立着一位女神,头顶一轮紫色光圈。女神环顾四周,见盘古立在侧,惊奇问道:“你是谁?”盘古声如洪钟道:“我是盘古。”女神疑道:“你看不到自己,如何为自己取得名字?”盘古一笑道:“我能看见自己,也能看见你。”女神低头一看,自己果然不是一团阴气了,而是有形有体的,她抬头看看盘古,发现他和自己是一样儿的,便问道:“我们是什么?”盘古笑道:“看形体,我们是‘人’形,就叫‘人’吧。”女神又问道:“我们在何处?”盘古笑道:“在寰宇苍穹。”女神奇道:“何谓寰宇苍穹?”盘古笑道:“你且看,我们头顶各自的灵,你一个我一个,按这形体,寰宇苍穹就叫‘天’吧。”女神又问道:“你为何叫作盘古?”盘古沉吟道:“天未形成之时,我就是那大气,盘旋于寰宇之中,修炼不知多少时日,才有了这方天极星域,故而我叫作盘古。”女神笑道:“如此说来,既然我像天,那我就叫作形天吧。”盘古笑道:“那就叫你形天吧。”阴的元灵发出女声道:“天下我最大,我要做天下的神,今后你要侍奉我。”盘古一愣道:“我是天帝,你不能指使我。”盘古是阳的元灵,仿佛一团蓝莹莹的火光,他大声道:“我是昊天盘古,我最大。”而阴的元灵则像一团银灰色的光团,她亦毫不示弱地道:“我就像天一样,所以我是形天,我为大。”盘古不悦,发怒道:“天道唯一,尊无二上,昊天之下,唯我最大。”形天咆哮道:“道无常形,强则为王,寰宇内外,唯我至尊!”盘古怒道:“先出者为大!”形天大吼:“后来者最大!”盘古道:“长幼有序,阴阳有别,你为何颠倒是非?”形天回道:“贵贱有等,后来居上,你果然是非不分!”二灵相争,难分高下,他们就像两团巨大的火球,时隐时现,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风驰电卷般地互相追逐,并发出巨大的声响。不一会儿,一切似乎又平静了,出现两个一动也不动的披着光晕的人形对峙在太碑石旁,他们争论着,越发激烈,彼此相持不下。一瞬之间,他们又变成一条五爪白龙和一条四爪黑龙,翻腾跳跃,盘旋回舞,具全身变化,有八面威风。黑龙追着白龙撕咬,盘旋抽掣,好生厉害,不停扑打白龙,白龙身体轻捷,转动便利,其势纠纠,状若流云蜿蜒,长有数千尺,腾掉于半空之间,见黑龙扑来,白龙喷出火焰射向黑龙,使它旋旋不得舒展。

盘古与形天一直打到山谷的囲山下。两只商羊跑出来,其中一只商羊挡在他们中间,急道:“你们本是一体,为何要这般厮杀?”盘古回道:“我出自于天,而她出自我,此番却与我争大。”形天也急道:“他虽出自于天,而我像天,形天者为大。”商羊横在中间,插话道:“罢了罢了,以我看来,你们谁都不是最大,只有天道最大。”盘古与形天不约而同问道:“何为天道?”商羊望着他们道:“天道是理,理可顺天下,顺天下者为王,故而王者最大。我有一理,你二位大神若能以理取道,你们谁能说出这其中道理者,谁就为大。”盘古和形天停止打斗,双双落地,同声问道:“你且说来。”商羊抖了抖白胡子道:“两点一横长,两横在中央,一竖立口上,二神必争王。一点是泰阴,一点为泰阳,一横到太一,两横有短长。竖者为太碑,左右坐阴阳,口上有二灵,阴阳不相让。三界总归一,尊者居天阊,两羊站口上,声声念昊苍。万物始出一,真元自始黄,众生好善行,来世到仙壤。”商羊说完,摇头摆尾,只等他们回答。形天急得龙眼暴睁,却半晌说不出来。盘古想了想道:“我知道这个理儿,你说的就是一个‘善’字!”商羊点头摆尾道:“善哉,善哉!昊天之道,止于至善,故而为善最大!”盘古得意地转身,对形天道:“你我不必再争了,我既知天道,我最为大。”形天不服输,怒道:“其道无由,何足道哉!我要以力取道,赢者为大!”说完龙躯一抖,现出人形,长发覆面,袒胸露乳,左手执金盾,右手执大斧,连翻两个筋斗,阴气飕飕,斧声飒飒,左右开弓气冲冲杀向盘古,两神厮杀起来,刀光剑影,斧如闪电。突然间,白龙一冲飞天,又旋冲直下,变成一个蓝色光团,紫气焱焱,飘至形天眼前道:“形天!你且住手!你本出自于我,却反而与我争大,此般无道之争,久战何为!阴阳有别,阳为至尊,你我便是争出个胜负,又有何益?你乃阴气,岂能为上?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你死之后,我自会御天。而你的元灵将轮回到下一世,直到我将来去轮回之时,方是你我后会之期。”形天闻说,怒不可遏,怒道:“你想杀我,怕是不容易!”不等她话说完,只听一声霹雳巨响,一道紫光便射向形天,她方举起的利斧还未落下,一颗头就滚落在地了。白龙现回人形,站在原地静静看形天之头,二商羊见状,大惊失色,目不转睛地看着形天之头瞬间便化为一颗五光十色的灵珠儿。其中一只商羊跑来,用鼻子嗅了嗅灵珠儿,想吞食了它,却被盘古喝止:“孽畜!不可妄动!”商羊害怕,退下几步,便与另一只商羊一溜烟跑进山谷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盘古呼口气吹去,将那灵珠儿罩住,如困玄瓮之内,形天此时就觉飞身直下阎浮世界,刹那间,变成一个窈窕娇娆的女子,盘古揭起她的翠裙,端端正正地就将七道七色玄光,直入她数万天年形成的豆蔻含葩的玄窍,形天只觉得心潮暖暖,对盘古心生爱慕,又觉脑门透进一股香气,骨软筋酥,缩作一枚灵珠儿。盘古深出一口气,慢慢伸出双手,只见那光芒四射的灵珠儿拖着一缕光絮飘落掌中,盘古将灵珠儿轻轻拎起,藏于软玉红香的袖子里。

再看那形天的身体,在原地摇摇晃晃地转圈儿,而后轰然倒地,这还不罢休,那身体似乎心中尚堵着一口恶气,又看她双乳变成一对大眼,肚脐变成一张大口,双手挥舞着金盾和大斧,怒道:“盘古,你仔细听我说话,既然你我本为一体,你为阳,我为阴,当不分离才好,而如今你杀了我,便失一面也,我死之后,你这天下怕也不得安宁!”盘古面色凝重,双脚离地,缓缓升起,继而化成蓝色光团,即刻又传出话来,声如洪钟道:“你与我争天帝,有此番恶战也是注定,你欲杀我,便是刑天,你今已被我刑杀,这也是天道注定,你且回来,等那机缘到时,你自有造化!”话音方落,只见形天的身体变回一团银灰色的光团,慢慢移向蓝色光团,又慢慢交融在一起。

盘古回到太碑石旁,他盘腿坐在石碑旁闭目养神,休息了很长时间。

某一日,盘古打坐醒来,便觉得腹中空空,去囲山寻找果实,恰遇二芃神和二桃神,见盘古前来,急忙跪迎,盘古一边走一边道:“你们起来吧,我打坐时不知睡了多久,困乏无力,你们为我献上果实吧。”话罢,只见一道红光之后,芃神和桃神的双手就捧着芃果和玉桃,献给盘古,饱吃一顿之后,盘古又去太碑石下休息了。又过了七日,盘古惊醒,双目圆睁,静静地环顾着四周。他抬起双手上下左右旋转着,犹如抟弄八卦。再看那太碑石旁边的碎石,如见磁体,全都盈盈然地飘浮了起来,真像真空中飘浮的一堆闪光的陨石。盘古放下手,碎石便又缓缓落地,只有两块碎石固执地飘浮在他左右。盘古将左手轻轻一挥,他左边的碎石瞬时变成一个仙婢,再将右手轻轻一挥,右边的碎石也变成一个仙婢。

只看这双仙婢生得这般模样——

秋波之焰焰兮,千娇百媚;红晕之两腮系,双眉黛娇;婀娜之容华兮,霄房无俦;逶迤之玉体兮,仙廷无匹;腰肢之束绦兮,弱柳依依;轻身之弱体兮,妆点霓裳。

二仙婢双双走上前,跪拜盘古。盘古道:“你们是我用这太碑之石所造,我看你们就叫石女吧,从今往后,你们就在我身边侍奉。”二石女叩首,恭敬地答道:“是,盘古太师。”盘古颔首,又站起身来,摊开双手朝着前方,二石女随着他的手势看去,见有不计其数的碎石忽然升空,而后又落下,变成一座宫殿,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宫殿有门四座,全是精雕风云,鎏金龙凤,好不气派:大门为光门,进入之后是一面十八龙壁,龙壁之后又有三座大殿,东殿之门乃是望门,西殿之门是亚门,南殿之门是角门。此时,盘古起身轻轻一转,便与二石女站在殿外了。盘古道:“此宫就叫太阳宫吧。”话音落地,盘古身体射出八道缤纷颜色的光芒,有几块形体较大的碎石瞬间就变成了八条闪烁着各种光芒的龙,分别是青龙昊尨、水龙长肱、乌龙太晸、黄龙嘂号、应龙少阴、烛龙少阳、角龙天听、玉龙望舒,它们盘旋在宫殿顶上。二石女见此情景,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相视一笑。盘古又对二石女道:“你们随为师出去看看。”他大步朝着宫殿外走去,二石女紧随其后。走出光门,再回首看去,只见昊尨、长肱、太晸、嘂号、少阴、少阳、天听、望舒八条龙游弋在宫门前,足如玉鹰利爪,尾如金丝银线,口中吐火,威武无比。再看去,那宫殿前矗立着七座华表,上面分别有金、木、水、火、土五条龙,还有飗和飚两种大气组成的祥云浮雕,远远望去,盛为壮观。华表之后是宝鼎焚香,漾漾紫雾,金殿玉楼,瑰丽万千。进入东殿,见内有一方瑶台,台上流淌着七色之水,一直流到台下的龙池中,龙池旁边有琪花瑶草,花如明珠,茎泛白光,可谓是十色四方披,八面散清香。须臾之间,忽又至西殿,光彩遍地,香风袅绕,内有一方诞龙台,色彩艳艳,光芒万丈,台后又有一排泛着青光的燧木,瑶台两侧,游龙若飞,精灵如梦。再看南殿:

金台照银阙,罗帷垂锦绣。灵光宽敞,梅梁玉栏,如凝饮天池之长虹;黄龙浮柱,玲珑映耀。雕甍画栋,室宇穹崇,若隐现玄台之娇凤。地上有一方瑶池,仙雾弥漫,色如水银,香气袅袅。

北殿更是绚缦,可谓奇观,有高阁九重,阶陛碧琳;耀眼金银,珠光宝气。台阶两侧有九棵泛着白、红、蓝、绿、黄五种颜色的树,一侧叫作芃树,上面结满泛着红光的果实,另一侧叫作桃树,上面结满了泛着银光的果实。台阶上还有九龙浮雕,之上是一面雕饰螭龙纹的龙椅,龙椅后是天鹿,头如麒麟,但长着如珊瑚状的鹿角,闪烁白、红、蓝、绿、黄五色光芒。盘古走入角门,进南殿,登上九龙台阶,坐上龙椅,顺手将形天的头变化而成的灵珠儿放入天鹿的口中,天鹿口中衔着灵珠儿,摇头摆尾。

盘古走下九龙台阶,石女看到盘古头顶宝光已经变成一个浑圆的光环,五光十色,煞是耀眼。盘古走出殿外,石女跟出。盘古望着殿顶上的八条飞龙,双手抬起,其中昊尨、长肱、太晸、嘂号四条龙立即飞了过来,青龙昊尨立即变成一辆幡幢十分富丽的龙辀,金黄色的幡伞下是一张辇座,座前还置一张雕饰着七彩龙纹的桌案,桌案前有一道像金丝玉珠织成的帘子。盘古登上龙辀,正色道:“你是为师出行时所乘的龙辀,为师为你赐名叫轩辕尨吧。”紧接着水龙长肱变成人形,一身素衣,腰上系着五色鸾绦。盘古又道:“你是为师的侍者,今后助我治理这天界吧,为师为你赐名叫伏羲肱,凡是为师吩咐之事,你且谨记。”说完,人形跪叩三拜,又变回白龙,盘旋在龙辀周围。又接着,黄龙嘂号也落地变成人形,盘古道:“今后你为卷帘者,为师为你赐名叫勾弋嘂,你要传达为师的旨意。”人形叩首拜谢,之后又变回黄龙,盘旋在龙辀左侧。乌龙太晸缓缓落下,也变成人形,盘古指着他道:“你为驾辕者,为师为你赐名叫笪殷晸,为师所到之处,你要驾辕抵达。”人形跪地叩首,三拜之后又变回黑龙,盘旋龙辀右侧。盘古走下龙辀,龙辀随即恢复为青龙,盘旋而起。四条龙在盘古身边盘旋着,盘古双手翻转,轻轻推出,一道金光射向四龙,笼罩着它们,四条龙又化作四个人形跪在阶下。盘古道:“我是昊天盘古,我造化了你们,你们当侍奉为师。”众弟子领命。

盘古造了石女和四位弟子之后,休息了七日。之后,盘古又传授四弟子一些道术,他们学会了道术,便用太碑石下的碎石为各自建造出宫殿,还造出了弟子以及童子。轩辕尨为自己造了一名弟子,取名叫天斗,又为自己造了男、女童子各十八名。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三位根据自己的法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宫殿,由于他们的道术都不及轩辕尨,因而无法造出自己的弟子来。四位弟子平时和睦相处,倒也逍遥快活。在第十日的时候,盘古召见众弟子,对他们道:“为师欲创造世界诸星海,然后只等机缘一到,便去下一世轮回,如此便可修得至高法力。你们几个要团结和睦,到时候,自然会有后世之神造出众神和万物生灵,这大千世界必会兴盛起来。”轩辕尨问道:“太师如何造出诸星海?弟子该如何协助?”盘古声如洪钟道:“当初,为师与形天争帝,曾将这宙室称之为天。因这天本来是浑然一体,非唯精唯一者不能治之,为师故而将她斩于北谷,其灵已与为师合二为一。你们不知天有九重,阙有九层,天道自然,一切皆有轮回,而后九九归一,方能更进一步,所以,为师就造化出八十一星海吧。”弟子们静心聆听,一脸似懂非懂的神情。盘古见状,又道:“你们随为师前来。”于是,四弟子紧随盘古走出殿外,盘古笑道:“摆驾北谷囲山。”说罢,轩辕尨立即变成龙辀,勾弋嘂上前卷起辇帘,盘古登上龙辀,只听勾弋嘂高声道:“太师起驾!”话音方落,笪殷晸立即化为黑龙,驾辕朝着囲山的方向飞去,龙辀如游龙腾空而起,如光如云,眨眼就到了囲山。

盘古开始纪年,定这一天为泰初元年。此时的天色依旧是漆黑一片。盘古命令四位弟子各站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并说道:“为师以道法开天,自然而然,等那东、西、南、北四天阊形成,这世界即形成了。”四位弟子领命,各自去了距离太阳宫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光年的地方,轩辕尨在东方,伏羲肱北方,笪殷晸在南方,勾弋嘂在西方。盘古以太阳宫为中心,背西面东盘腿坐在太阳宫殿外的华表前,他双目紧闭,二石女伴其左右。盘古周身有光雾盘绕,只见他双目突睁,左手指着东方道:“万物始于东!”只见一道金光从他身上远射向东,漆黑中出现了闪电般的白光,好像天被撕裂来一道一望无际的口子,而在东方守候的轩辕尨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座天门,天门外还出现一颗硕大的星球,披着巨大的光晕,于是他激动地叫道:“元天门开了!”盘古接着又指西方道:“众生归于西!”依然是金光远射西方,漆黑被闪电般的白光撕裂,勾弋嘂正在等待,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他转身一看,身旁出现一座天门,天门外也出现一颗披着巨大光晕的星球,他也兴奋地叫道:“西天门开了!”此时的半边天已经有了微微的亮光,由东至西,已出现了点点星光。盘古稍作休息,然后对身旁的石女道:“为师已造东极星与西极星,元、西二天门已开。现在,你二人随为师前往天垓,为师要造南极星与北极星,等那南天门和中天门打开之后,这世界也就形成了。”说着又卷起二石女,随着一道金光落地,眨眼间就到达了天垓,眼前一片幽暗深渊,但见:

近看,云层错落有致,高如峰朵,低如水沤;远眺,星云笼罩着渊渊穆穆之气,犹如用巨斧经千万年凿穿而成崖之形;云气高低起伏,威棱横天,仿佛用大刀经数亿载削劖而就岏巑之势。霞气蒸蒸,光彩艳艳,烟波万顷,星斗分明。真可谓是苍穹之灵奇,玄天之妙绝。

盘古背北面南,闭目养神片刻,便开始抟力作法,二石女伴随左右。盘古突然睁开眼睛,右手指着南方大喝一声:“至尊出于南!”话音刚落,一道蓝光射向南方,半边天犹如被一道一望无际的白光撕开一条细长的口子。守候在此处的笪殷晸正在惊讶,却见身后出现了一座天门,天门外有一颗硕大的星球闪烁着光芒,他惊奇地喊道:“太师,南天门开了!”盘古又指着北方喝道:“天下统于北!”依然是这样惊奇和壮观的一幕,北极星出现后,伏羲肱立即跪在突然出现的天门前,双手高举,他默默地望着壮观的北极星道:“太师,中天门开了!”此时天幕已经彻底明亮,如一间掩着窗户的漆黑的房屋被忽然拉开了窗帘,由南至北,从东往西,众星光灿炫目,无边浩瀚的宇宙布满奇光异色的星云,整个天仿佛瞬间都被擦亮了。

二石女沉浸在壮美的天景中,还没回过神儿来,盘古已经站在高空了,二石女与四位弟子不约而同跪在盘古脚下。盘古声如洪钟,道:“为师命令你们看守好天阙。”四位弟子同声答道:“谨遵太师之令!”盘古又道:“二石女守护太阳宫,轩辕尨镇守元天门,笪殷晸镇守南天门,勾弋嘂镇守西天门,伏羲肱镇守中天门,你们各自镇守一天年,不得有误!”众弟子叩首领命。

天界众星海还在孕育之中,直到泰初三年。

这一天,盘古来到囲山,极目远眺,星辰灿烂,巨大的星球悬挂在眼前,蔚为壮观。囲山上有青壁万寻,下有碧潭千仞。二石女见盘古闭目养神,便双双飞去,看其霞绡雾縠,身轻若燕,宛似精灵。须臾之间,忽至岩峦间,看琪花瑶水,香风扑鼻,光彩遍天。第二天,盘古回太阳宫,静坐于南殿太碑石下的龙椅上,开始翻转双手,抡打太极。二石女在旁,手持香笼。突然,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汇集而来四道金光,渐渐地融在一起,变成了一个灼耀的火球,并且拖着很长的如烟如缕的紫色光丝。二石女见状,惊愕地叫了一声,盘古睁开眼睛,火球冷却了,盘古伸出双手,火球变成了一只硕大的圆球,璨若明珠,缓缓移到盘古掌中。站在旁边的二石女惊奇不已,她们放下香笼,情不自禁地凑到跟前,仔细地看着这个如硕大明珠的透明圆球,色彩纷呈,再仔细看,圆球内竟含藏八十一星海,每星海内另有不计其数的星系,每星系又含藏不计其数的星辰,各组成如太极阴阳鱼的图案,璀璀璨璨,缓缓移动。

二石女惊奇地问道:“太师,果然是个壮观的景致,但不知这个却是何物?”盘古笑道:“这就是玄灵球,它掌握着整个宇宙的运行规律,它是创世的玄力,也是万物生命的源泉。你们随为师来看。”盘古起身,带二石女进入东殿,将玄灵球置于瑶台之上,二石女好奇,正要伸手去摸,被盘古拦下,盘古郑重道:“此物不可妄动,不可妄动也,除为师之外,再无神可擅动此物,否则,触者即亡。”二石女听到这话,悚息而起,慌忙将手缩了回来。“你们回来吧!”盘古声如洪钟般地召唤了一声。顷刻间,又一道白光落地,轩辕尨、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四个弟子已站立在他面前。盘古携他们转身出殿,才一出殿门,只见盘古一挥长袖,随着一道金光落地,众弟子发现已身在南天门了。盘古与弟子们观赏这个刚刚诞生的世界,目光里充满欢喜。轩辕尨脸上布满疑惑,盘古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问道:“尨,你有什么思虑?”轩辕尨答道:“太师,如此大世界,有不可胜数的星球,也未曾见过有那别的生灵,莫非这万千世界里,就只有我们师徒几个人么?”盘古颔首,答道:“尨,这便是洪荒世界,玄黄之间,事变无垠,一切并不是亘古不变的,而且将变化不止,这才是生命。为师告诉你们,将来必有后出者开拓苍穹,宇宙诸星海必将生机勃然,不可胜数的新世界将源源不断地诞生。”伏羲肱问道:“太师,不可胜数的世界,将由谁来统御?这些万物生灵也和我们一样么?”盘古笑道:“万千世界,各有造化,你们乃是天宇至尊者,泰初之神,与其他世界生灵有别。万物生灵也各自不同,后世之神会根据各自世界而造人神和万物生灵,自然化物,各自世界当然是得道者统御,失道者消亡,此事不必多虑。”笪殷晸也问道:“太师,各自世界有各自世界的统御者,而这最终还是由我们几个弟子们统御么?”盘古摇头道:“你只说对一半,你们不必干预别的世界的事,统御他们的世界的是自然。”勾弋嘂又问道:“徒儿请教太师,我们将会亘古吗?会不会消亡?那后世之神又是谁?”盘古正色道:“此乃天机,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四弟子听了盘古这句话陷入沉思。

盘古已经完成造天,他在太阳宫休息了七日。

翌日,盘古往南殿去,唤天鹿出来,天鹿见盘古来,卧倒礼拜。盘古道:“为师欲轮回去了,也须做些准备,你自己出殿去玩罢。”天鹿仍卧地不起,盘古一挥手,天鹿显出人形。天鹿道:“太师为何去轮回?轮回是个什么?”盘古看着她,笑道:“为师知道你不舍,可你要明白这个道理,缘从劫来,一劫一缘,否则纵有千缘万缘,终有分离之时。千千万万个劫难方可成就亘古之缘,轮回即是渡劫,一世一劫,万世万劫,为师为苍生而渡,只有经历不计劫难,方可成就亘古之身。”天鹿似懂非懂地点头,盘古笑道:“你与为师同出生天,自有你的使命,待为师轮回归一之时,你便是为师轮回之身的生母,你将与为师亘古永生。”天鹿不解地望着盘古,问道:“太师,何为生母?”盘古道:“为师乃为阴阳聚合之灵,故为宇宙之母,继而造化苍生。此番去轮回,将诞生于下一世界,你就是为师转世之身的生母也。”天鹿依然不懂,困惑地看看盘古。盘古摇头笑道:“你且去玩吧,到了那时,你自然就明白了。”盘古说完,手一挥,一道七彩光云飞出殿外,那天鹿便也一直跟着光云的方向走出太阳宫。

天鹿出了宫门,却不见了七彩光云,她正纳闷,忽见一群七彩灵蝶,其状如叶,缤纷斑斓,自东飞来,忽而又往西缓缓飞去。天鹿非常吃惊,艳羡不已,心中思道:“我只见过太师修养时方有这些精灵儿,被太师唤作灵蝶,为何这里也有?灵蝶所到之处,必有琪花瑶草,我就跟着它们去看看,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她一边想一边走,那群灵蝶儿也是飞飞停停,好像给她引路。直飞到了囲山南谷,在一块平坦地面,忽然,灵蝶不见了,天鹿正吃惊,再一看,眼前出现一座琼楼玉宇来,园外峰峦层叠,茂林修竹,又一个仙境所在。天鹿犹豫中,忽见一群灵蝶又飞了过来,轻盈画一弧,又转去楼宇处了,天鹿就跟着前去,眼前出现一座门楼,半开半掩两扇粉色玄门,门上有一匾额,题有“轩辕玄元”四个大字,天鹿暗暗惊奇,思道:“我久居天阙,为何从未见过这个大园子?怕是太师的隐逸之所,太师从未说过此处,趁太师在太阳宫,我何不进去看看。”如此想着,才回过神儿来,就见那群灵蝶已往园内飞去了,天鹿放开脚步,追着灵蝶往园里走去,经过一处回廊,又见一湾清泉流过,两岸芃花,一片晶莹翠绿。天鹿喜不自胜,痴了半晌,远远望见前面一座缥缈楼阁,灵蝶却飞过清泉去了,天鹿见身旁不远有一座玉桥,便急匆匆上桥,追逐灵蝶去了。天鹿跟着灵蝶儿左转右转,拐弯抹角地走过几处玉阁亭台,才眨眼间,灵蝶又不见了踪影。天鹿正心急,寻找灵蝶去处,又见一座园子,玉扉垂下金丝银丝,缀满宝玉,似乎听到有许多女子追逐嬉闹,笑声不断。天鹿驻足细听,确实听得清楚,她吃惊道:“怪哉!这是何人的园子?莫非太师又造出许多神灵来么?”天鹿蹑手蹑脚地凑近园门,这时,那群灵蝶儿又出现在眼前,忽然从里面跑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仙婢,手中拿一把拂尘,追着灵蝶就去扑,边扑边喊道:“快来看啊!哪里来的一群飞虫儿,快来扑住它!”天鹿见状,急忙躲到园门后,这时园门里又出来一个仙女,年方十二三岁,天鹿细看去,不觉就直了眼睛:

秀雅玉面弯眉娇,轻柔体态扶柳腰。彩裙难掩凌波步,云鬓如烟真窈窕。

那仙女披罗戴翠,不像是个仙婢,倒像个小主儿,手里也拿了一把金柄拂尘,急步走来,望着那小仙婢,小心问道:“飞虫儿在哪里?”小仙婢蹙眉,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扑状,嗔怨道:“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只怪我这么一扑,就扑散了,现在却一个都不见了。”那仙女笑道:“我知道是你骗我出来的,小心我告诉师尊,非揭你的皮。”说着,嘻嘻笑了起来,仙女牵着仙婢转身,一眼就看到了天鹿,不觉地惊叫一声,天鹿也没有躲处,只好站出来。仙女定睛问道:“你是谁?是从哪里来的?”天鹿经这么一问,也不知如何回答了,支支吾吾半晌才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倒要问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仙婢掩口一笑道:“我们一直都在这里的,你倒反问我们了!”天鹿疑道:“我久居天阙,从未见过你们,也不曾知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莫非是我糊涂了?”仙女笑道:“姐姐快走吧!我们这里是不许生人进来的,若被我师尊知道了,我们也被你连累了。”天鹿边走边问:“师尊?请问妹妹们,你们的师尊是何模样儿?”仙女半袖掩面,扑哧一声笑道:“你一个生人,打听这个作甚?”天鹿正欲说话,抬眼一看,却不见了仙女和仙婢,只觉得耳边呼呼一阵风,自己也飞了起来,落地一看,又到了一处所在,一堵粉墙绕着一弯清溪,芃桃争芳,竟耸出墙外。天鹿走进去,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么富丽的宅院,又是谁的。”刚说完,忽然闪出一个仙婢,东张西望,却不像先前那个。见了天鹿也不言不语,就要走了。天鹿急忙上前一步,拽住仙婢,问道:“我站在这里了,你竟没看到?我就问你,这到底是谁的园子?”仙婢答道:“我只当你也是这里的婢子,故而没有招呼,怎么,你原来不是这里的?你从哪里来的?快快走吧!这是我们师尊修行之所,不见生人的。”天鹿低声道:“怎么这里也有一个师尊?你们的师尊是谁?”仙婢努了努嘴,道:“我们师尊岂能是你一个生人随意打问的?快走,快走!”天鹿急得跺脚,仙婢拿出一只芃果递给她,又道:“我知道你是来偷这果子的,这个你拿去吃!以后别再来了!”说着就塞进她的手中,又道:“快走吧!叫师尊看到,我可就要受罚了!”天鹿大惊道:“你们竟敢吃这个果子?太师……这可是禁果!”仙婢推搡她道:“快走快走!什么太师,什么禁果,这么好的果子,你不吃就拿来,我们想吃还没有呢!”天鹿无奈,只好拿着芃果退走,再转眼看时,整个园子又不见了,眼前烟云缭绕。

天鹿走了几步才知道自己在桥上,眺望四周,又隐约看到了一处楼宇。天鹿感觉自己走了很远的路,又乏又渴又饿,看着手里的果子,就想吃了它,转念一想又不敢,犹豫片刻,自言道:“他们都能吃,我何故就不能吃?这可不是太师那太阳宫里的果子,不如先吃了解解渴。”想到这里,闭着眼睛就咬了一口,果然是清脆可口,天鹿三口两口就将芃果吞下肚去了。天鹿觉得有些眩晕,在桥头坐了一会儿,不到片刻,又觉得神清气爽,心中思道:“我倒不如回去,太师若知我在外贪玩许久,定会怪罪于我。”心下这般想,便没心绪起来,天鹿走下桥头,一直朝前走,朦朦胧胧,却不知不觉又来到了一处园门前,抬头仔细一看,门额上有“轩辕健玄阙”几个字,天鹿大吃一惊,正疑惑着,又见先前那个仙女跑了过来,问道:“姐姐怎么又来了?”天鹿不知如何应答,正要转身,又见一个神仙朝这边走来,仙女暗叫一声:“不好!师尊来了!”说完便往后一闪,躲过去了。

天鹿被这神仙撞见,却不知所措,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神仙近前,天鹿仔细一看,心里暗暗吃惊,寻思道:“这个神仙,怎么看起来像太师,但仔细看又不像太师,似曾相识,似是而非,这到底是怎么了?”神仙看着天鹿道:“天鹿,你怎在这里?”天鹿惊诧道:“敢问师尊,你怎么认得我是天鹿?”神仙笑道:“我怎么就不认得你?你就是天鹿,我就是你的太师,莫非你忘了么?”天鹿也觉得奇怪,隐隐约约又觉得合理,眼前的这个神仙,正是自己的太师。天鹿立即拜道:“太师,你怎么看去和原来不一样了?”神仙扶起她,笑道:“灵体在不同世界各有不同模样,然而元灵无论在哪里,却和原来是一样的。你看,为师在太阳宫时是你记得的那个模样儿,如今轮回到了这里,就不是你记得的那个模样儿了,但是为师还是为师,你可明白了?”天鹿似懂非懂,觉得似有些道理。神仙接着道:“你若不信,且看看你自己,是不是和原来是一样的?”神仙手一挥,眼前出现一台水镜,天鹿怯生生地向前,对着镜子一看,竟然自己也吓了一跳,掩面惊道:“呵!这个是谁?”只看镜中的自己素服淡妆,桃腮杏脸,娇娆妩媚,袅袅婷婷。神仙道:“你不是天鹿吗?”天鹿接道:“我是天鹿,可镜子里却不是我。”神仙笑道:“这分明就是你自己,你却说不是。为师问你,你的宫殿在何处,你为什么在这里?”天鹿道:“我的宫殿?就是太师所在的太阳宫,我本来是出来玩的,可不知怎地就到了这里。”神仙道:“这里就是太阳宫。”天鹿道:“我怎么不知,才出去一会儿时间,怎么全都变了?”神仙笑道:“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的,只是你不记得了。”天鹿半信半疑,问道:“莫非是太师已经轮回到了这里,我也跟着来轮回了?”神仙道:“为师还未轮回,有一些事还未准备好,不过马上就好了,为师就要去轮回了。”天鹿还在疑惑,抬眼看神仙,目光相遇时只觉得心头撞鹿,羞晕不行。神仙拉住她的手边走边道:“你是我的佳人,才出去一会儿,这些你都忘记了。”天鹿好像记起来什么,身子一软就倒在神仙怀里,目光温柔,满怀爱慕,不一会儿又觉得困乏,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过了很久,天鹿才起来,又见自己和神仙赤身裸体躺在一处香阁内,缠绵恩爱,极尽温柔。一番云雨,彼此倒也和谐,不觉得尴尬。之后,天鹿和神仙又去了园子里的长廊里叙话。神仙喃喃道:“如今你身体里已有了为师的元灵,这就已经准备齐全了,为师就要去轮回,下一世里,你就是我的生母,我必诞生于太阳宫,你要切记保重。”天鹿温柔道:“这话你先前也给我说过。”神仙又道:“为师离去,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轩辕尨,若有机缘,你便要教化他,他若听你便好,若不听你,那就是他的终结了,也不能勉强。”天鹿道:“我当如何教化他?”神仙叹道:“他必痴迷,偷食芃果而心生凡念,他若近女色,必致祸患,你当用不净观为治,唯望其能玄指一变,乃是三界之福。”天鹿听到“偷食芃果,心生凡念”一句,大惊道:“那芃果不能吃?”神仙道:“那是禁果,断不可吃!否则必坠入凡尘,轮回苦海!”天鹿吓得面如纸色,惊道:“本来好端端的,谁知道来个什么仙婢,给我一只芃果,我饥渴难耐,忍不住就吃了!”神仙忽然变脸,怒道:“你我情缘至此!快快离去吧!”言毕。抽身就走,天鹿哭喊,追着要留他,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天鹿被一声炸雷惊醒,睁开眼睛,自己靠在太阳宫的玉阶上,方知却是一梦。

天鹿惊讶不已,定一定神,回想梦中那些情景,历历在目,处处分明,只是不解那些仙婢仙女神仙到底是谁,沉吟半晌,顿然大悟,暗思道:“原来是太师要轮回去了,我于梦中已怀太师元灵,下一世太师归一回来,我便是他的生母了。”又想道:“也不知如何是好,我怎么担当得起!”想着想着便掉下泪来。

天鹿恍恍惚惚回到太阳宫,又不知不觉地进入南殿,见盘古正在盘膝打坐,还是原来的模样儿。天鹿跪在盘古身边,一言不发。盘古看见她半醒半梦,两泪交流,惊问道:“天鹿,你这是为何?怎么只是呆坐在此?”天鹿半晌不语,凝眸而视,接着长叹一声,梦呓般地道:“太师,你的天鹿没什么好结果了。”盘古道:“天鹿,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这不祥的话来?”天鹿道:“倒不是不祥的话儿,因我出去游玩,困倦少息,梦见几个仙婢,还给了我吃了芃果,又梦见太师与我男欢女爱,身怀太师元灵,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说罢,嘤嘤啜泣,神情恍惚。盘古宽慰道:“天鹿莫怕,梦随心生,心随念起,为师已寻得轮回体的宿主,故你睡着就有这样梦,万事随缘,自然而成。”天鹿听到这话,如释重负,竟然破涕为笑了。盘古问道:“天鹿,为师曾赠你一颗元灵珠儿,此时可在你身上?”天鹿点点头,张开嘴巴,伸出手儿自舌底取出一枚灵珠儿,盘古接过,只见金光万道,变炫无穷,盘古笑道:“此为形天灵珠也,你可知道?”天鹿问道:“我不知道,太师让我收藏,我岂敢遗失了呢。”盘古颔首,举起灵珠儿轻轻吹了一口气,只见那灵珠儿冉冉升起,在他周身盘旋,映得满殿辉煌,炫人心目,突然,只听嗖的一声,一道莹白光团便冲出轩窗而去了。天鹿惊得目瞪口呆,问道:“太师,那是何物?”盘古笑道:“我轮回体之妻,将来为帝后。不久为师入世,她便也入世,她本为为师之阴气,如今归来,与为师轮回体合二为一了。”天鹿急问道:“既然是太师之阴气,为何却放它走了?万一丢失如何是好?”盘古道:“岂能丢失,她若丢失,为师灵体无阴气滋养,岂能长久?”说完笑了一笑,又将灵珠儿握在手中,递给天鹿道:“这颗灵珠儿且拿去,好好收着,将来还有用途。”天鹿疑惑道:“阴气已然离去,还要此灵珠儿做什么?”盘古笑道:“方才离去的便是帝后元灵,而这颗灵珠儿,将来帝后入世,还须吞下,不然岂能获得仙体?你勿要多疑。”天鹿接过灵珠儿,又含入舌底。盘古又吩咐道:“你且去吧,为师有大事须托付他人,你守好殿门,切记不可偷窥。”天鹿嗯了一声便出去了,倚在殿门前的柱子后。

且说天鹿等了半晌不见盘古出来,侧耳细听,也不见动静,便来到轩窗边,从窗隙偷窥,倏忽见殿中有一少年,十分俊朗,身旁跪着一个女子,但见她翠眉朱唇,娇面蛮腰,双手加额,盈盈而拜,那手儿如玉笋,指儿纤纤嫩,一身浅蓝绡纱翠裙,真是:惊鸿一瞥明眸闪,一缕柔情醉银河。那少年挽起女子,女子嫣然展笑,娇声问道:“夫君别来无恙?”少年笑道:“就去轮回,故造化你来,与我共度此生。”女子嗔道:“难怪将妾化为灵珠儿,一藏便是九千年。”少年笑道:“然,否则,焉能有这九天星宇?”说着二人相拥,逸乐非常。天鹿在窗外目不转睛暗窥,又见女子问少年道:“初时夫君说我叫形天,此时妾当叫个什么名字?”少年笑道:“轩辕姝涵。”女子依偎少年,笑道:“夫君坏矣。”少年问道:“我真坏乎?”姝涵笑道:“妾以戏言之耳。”少年叹道:“我一旦入世,不久你便与我相见,再也不分离了。”姝涵噘起嘴儿道:“不,这就再不分离,让妾侍奉夫君,何如?”少年笑道:“我还未入世,如何与你在一起,你我皆无仙体,岂能做夫妻?”姝涵问道:“夫君轮回,入世后为谁?”少年答道:“乃是轩辕健。”姝涵又问道:“相貌如何?身在何处?我如何认得?”轩辕健笑道:“就是我这般模样儿,在太阳宫里,自是好认。”姝涵努着小嘴儿道:“只怕到那时,你不愿相认,必弃我了呢。”轩辕健道:“我岂能自弃伴儿。”姝涵谛视良久,泣道:“妾既入世在前,等待夫君入世,此时当去何处安身?”轩辕健道:“你愿去圣安星乎?”姝涵问道:“那是何处所在?”轩辕健道:“现在还未开辟,你可先躲入囲山,将来必知此地,我此番轮回,必以我灵骨与锁骨化两男一女,一个为我保护神,一个为我大力神,一个为我护法神。我让你去圣安星,便是那里有一个叫洛雅的女子,是我锁骨所化,她当收留你,秘密安置,你勿担心,到时候你再寻机会,先来到仙界,知我消息,便来太阳宫找我便是了。”姝涵喜道:“妾愿意。”说罢,只见少年一挥手儿,那姝涵便化为一团白烟,又突然冲出轩窗去了,而后腾空直上,度雾穿云,不知去向。天鹿受了惊吓,大叫一声。再向殿内窥去,又不见轩辕健了,却见盘古盘膝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盘古笑道:“叫你不要偷窥,你偏要看见,还不进来?”天鹿只得进去,低头不语。盘古道:“莫怕,为师不怪罪你,你既已看到,那便是轩辕姝涵,将来帝后是也。”天鹿跪谢不遑,盘古扶起,摸其粉额而叹道:“唉,为师本不该如此,但只怕机密泄露,不可不防。”说着又抬手一挥,只见洒下一抹金光,天鹿便不记得刚才所见了。盘古又推了她一把,大声道:“你去吧。”天鹿被推扑地,起身再看,发现自己已在大殿之外了。

六十天年后,天界天甲年。

泰初,第八日。盘古养静完毕,自去南殿探望护殿的四龙,行至殿门前,盘游在殿顶上的应龙少阴、烛龙少阳、角龙天听、玉龙望舒见盘古驾临,立刻显出了人形,跪地迎驾。盘古心思凝重,欲言又止,只是望着他们半晌才缓缓道:“你们四个听着,为师这就要轮回去了,你们好生守护这太阳宫,不得怠慢。为师灭寂之后,除御座旁那天鹿的话之外,这天界众灵诸神的话,你们皆不可听从。”四人似有不解,面面相觑,应龙正欲发问,却见盘古已不见踪影。四人叩首,复化为龙身,低鸣一声,各自飞过光门、望门、亚门、角门,盘旋在金殿檐翼上。

盘古出太阳宫,径直来到轩辕尨居住的宫院。盘古举目四顾,见轩辕尨自己造的园亭虽小,但富丽深邃:

雕栏曲曲,画栋巍巍,玉砌辉辉。绕廊楹桷,但见琪草瑶葩;帘庑深处,又闻清香氲氲;更见楼槛清清映玄池,灵花莹莹依楯轩。

盘古踱步暗思:“看来我这个弟子轩辕尨已得我真传,这宫殿造的却是个好模样。”不知不觉便又到了前院。此时,轩辕尨所造的弟子天斗正与几个仙婢炫耀法术,一会儿变化成琪花,一会儿变化成瑶草,一会儿又变化成芃树,一会儿又变化飞龙,但凡他见过的,尽数可随意变化,惹得几个仙婢又笑又跳的,却不知盘古就在身后。天斗念了一声口诀,摇身一变,变成了盘古的模样,仿着盘古的声音道:“尔等见了本尊,焉能不跪?”几个婢子嬉笑着跪下,异口同声道:“拜见太师!”天斗正欲说话,突然见盘古就在婢子们的后面,一时吓得六神无主,竟然变不回去了,于是惶惶然地跪下道:“弟子叩见太师!”婢子们这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看,见是真的盘古来了,各个吓得爬起身,朝宫里逃去。盘古微怒,一言不发,只是伸手一指,天斗便现回本身。天斗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头不敢抬。婢子们逃回宫中急报于轩辕尨,轩辕尨忽听得盘古驾临,吓得出宫去迎,飞奔不及。

轩辕尨来到盘古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道:“不知太师驾到,弟子未曾远迎,还望太师恕罪!”盘古斜睨天斗一眼,又看着轩辕尨问道:“那个就是你造出来的弟子?”轩辕尨回头一看,见天斗跪地战栗,知道他又闯了祸,便慌忙答道:“太师,他正是弟子所造,名叫天斗,可是劣徒冲犯了太师,请太师发落。”天斗心急如焚,不知所措,心里止不住突突直跳。盘古冷笑道:“你起来吧。为师看他学得一身好法力,这都是你的功劳,为师却为何要惩罚他。”轩辕尨起身,转头望着天斗道:“你还跪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快来叩首谢恩!”天斗闻言,爬到盘古脚下连连叩首。

盘古见天斗离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尨,你这个弟子,如何造的这般模样儿,男不男女不女,此中有何缘故?”轩辕尨作揖回道:“太师,并非弟子有意如此,只怪弟子学艺不精,况且也是首次造神,故而就成了这副模样。”盘古听到这里,停下脚步,若有所思道:“若未学得大法力,便不宜造生灵也,为师只怕你这个弟子性情反复,将来给你惹下大祸!”轩辕尨大惊失色,急忙问道:“太师,已然如此,弟子当如何是好?”盘古道:“你自己多加小心,平日里对他要严加管束。”轩辕尨道:“弟子谨遵太师教诲!”盘古又问道:“尨,你这个宫殿造的甚好,可见你也不是学艺不精,只是你行事过于急躁,不能静心而顺其自然啊!”轩辕尨不知如何回话。盘古见他沉默,又问道:“这个宫殿叫什么名字?”轩辕尨答道:“弟子岂敢自专,恳请太师赐名!”盘古笑道:“你叫轩辕尨,此宫就叫尨宫吧。”轩辕尨跪地谢恩道:“谢太师赐名!”盘古道:“你召集你的师弟和弟子们来太阳宫,为师有话要说。”轩辕尨正欲答话,却不见了盘古踪影。

话说到了次日,整个天宫都有了祥瑞之气,雾帘云幕,乃是赤橙黄绿;楼台亭阁,真个莺花缭乱。一时间竟然飞来许多的仙鸟,弄晴枝上,顿时香气四溢。

轩辕尨携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还有天斗往太阳宫觐见盘古,一路见这些景致,不觉游兴大发,耽搁了一会儿。轩辕尨怕盘古怪罪,又急着催促他们快走。盘古在太阳宫正殿龙椅上打坐,身上穿一领白衣,神态飘然,浑身凌云气概。龙椅之后坐卧着灵兽天鹿,殿内光彩相映,恍若玉树琼枝。

四位弟子跪拜,而后毕恭毕敬立于天阶下。盘古睁眼环视,才慢悠悠地对他们道:“如今这造天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不久之后,九重天即成亿万大千世界,三界最终将成就于后世。为师遥感机缘已到,这就去轮回了,为师走后,将有众神争天帝而战事不断,你们要代为师守护天宇,各自珍重。”众弟闻言大惑不解。轩辕尨出列,作揖道:“太师,弟子不明白,既然世界已经成了,太师为何要离开我们,而去所谓的什么轮回?”盘古叹息道:“为师虽为昊天之元灵,但仍然脱离不了涅槃的命运,所以为师要轮回到下一世,在那一世建造一个太平三界。到时候天廷始成,诸事待兴。为师灭寂之后,你们要在这里守护,不可怠慢。”四弟子和二石女无不惊讶,面面相觑。唯有轩辕尨的弟子天斗在一旁左右环顾,看似侧耳聆听,却心不在焉,颇有狼顾鸢视之状,天斗思索道:“涅槃,涅槃,原来盘古太师要去世了。”他忍不住偷看盘古一眼,而后又偷窥盘古的龙椅,这一举动却引起坐卧在盘古龙椅之后的天鹿的警觉,天鹿高声鸣叫三声,盘古心下明白,他瞥了天斗一眼,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天斗知道盘古有所察觉,知他所思,所以觉得羞恧,便不敢正看,却时不时地偷眼而觑。

轩辕尨听说盘古将要灭寂去轮回,凄恻不已,于是问道:“不知太师此去,何日能归来,弟子们在此守候。”盘古闭目道:“为师轮回到下一世将成为三界之主,那时将脱离生死轮回,不再有涅槃的束缚,从此成为亘古之神。为师此去轮回,无有归期,你们当尊轩辕尨为长,坐镇天廷,封闭这太阳宫,切记诸事不可强求,顺其自然方好。”轩辕尨闻言,更是泣不成声,见盘古去意已决,只好携众弟子跪叩道:“遵太师旨意。”众弟子抬头的时侯,却见九龙石阶两旁的芃树泛着耀眼红光,大家的目光都被这一奇景吸引了过去。盘古见此,警告道:“这殿中之物,你们尽可赏玩,唯有那芃果不可食,若食此果者,在那三界形成之时,将坠入五行,轮回六道,化为凡类,仙缘尽绝。”大家听了都一脸茫然,但是心中也觉得害怕,见盘古太师望着他们,便又忙着跪地叩首。

盘古在龙椅上将腿盘起,双手合十,头顶上的十色光环逐渐扩大,将他整个身体都包围了起来,众弟子低下头,不敢正视,又过了片刻,等他们抬头看时,龙椅上已经空无一物,盘古已不见了。轩辕尨大哭一声,众弟子跟着大哭不停,二石女也跪地悲泣,痛不欲生。殿外的四条龙也躁动不安起来,它们盘绕着太阳宫长啸悲鸣,盘古龙椅背后的灵兽天鹿也哀鸣不止,两只大眼睛长泪不断。

过了许久,轩辕尨示意大家出南殿,又进入亚门,在西殿的太碑石下礼拜盘古。大家正在出南殿的时候,只有天斗迟疑了一下,他好奇地注视着螭龙纹龙椅,发现龙椅上盘古灭寂的地方留下一块闪闪发光的照石,犹如明镜一般。天斗见身旁无人,心里想道:“盘古灭寂化成此物,想必是个稀罕的东西,不如我自己先藏了,看看它是个什么宝贝。”天斗拿起照石捧在手中,他第一次从这一小块照石上看到了自己的相貌:双面双身,前身是男,后身是女,两个脑袋分别是一男一女貌,这让他惊恐不已,他又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天斗将照石握在手心里,这时他感觉有人来回走动,由于心虚,他不敢挪动脚步,一直面对龙椅站立,直到他的后身女面看到自己的师尊轩辕尨朝他慢慢走来。

轩辕尨看了看天斗,天斗立即装出十分悲伤的样子,前身男面低着头,后身女面不敢正视轩辕尨。轩辕尨伤心道:“难得你对太师还有这般孝心,但太师已然灭寂,再不归来了,现在你就随为师前往西殿太碑石下礼拜太师吧。”天斗转身,跟随轩辕尨走出南殿。

众弟子与二石女齐聚太阳宫西殿礼拜盘古龙帝三日。跪拜礼之后,细心的伏羲肱发现,原本一直在太阳庙正殿盘古太师龙椅背后的灵兽天鹿却不知去向,但是他并没有在意。

三日之后,众弟子和二石女遵照盘古灭寂之前的意思,跪拜轩辕尨为王,称呼他为尨王。轩辕尨道:“我受太师重托,今做了王,但南殿乃是太师所居,我岂敢亵渎龙台,我还是回我的府邸去吧。”

尨王携诸神转过一处玉栏,又出一重园门,却在阶戺处看到一排仙树,再细看去,仙树中仿佛隐藏一处景致,尨王觉得惊奇,揉揉眼睛,确实树中暗藏一方天地,只见好一个琼楼金阙如烟梦,玉所彤庭似霞宫——

烟峦壁立峻峻,又凿石磴曲曲。小涧流出玉泉,香径引来天籁音;重山不尽水无穷,林中洞天分明;峰急转而路又回,何异九天仙境。莫道此应通玄穹,谁知缘来有尘寰。

尨王越看此景越奇妙,不知不觉走了进去。诸神一眨眼不见尨王,都在惊疑中,伏羲肱心内转道:“真是奇怪,方才还在我眼前,怎么转瞬就不见了?”尨王只顾往林中景象中走去,却见一处斜堤琪树,清泉汹涌,没有尽头,他只得缩身转回,再往左边走去,迎头碰见高山,却发现只身站在峰顶上。尨王有些惊吓,又要下山去,但却挪不开脚步,尨王心如火燎,眼底昏花。正疑间,又见一个园子,自己却已不在峰顶,而是站在园门前,往里看去,园内广阔,又有二十一座仙阁,循环错乱,奇幻无比。

尨王又入园中,又见遍地琪花瑶树,尤其那些树木,分明眼熟,不觉心中暗思道:“这不是太阳宫中的芃树吗?我怎么会在此处?”想到太师临走嘱托,他也不敢驻留,就想走出去,顿时两脚酸楚无力,只得在阶矶少坐片时。不一会儿又觉得腹中饥饿,越发难忍。抬头看去,见满目皆是翠色欲滴的芃果,十分脆嫩,尨王忍不住伸手去摘,却忽然想起盘古曾说此芃果不可食。此时见了芃果,饥饿更甚,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心中思道:“只是一枚芃果而已,能奈我何?焉知太师不曾独享?”思罢,三口并两口就吞下肚去,顿觉饱腹,精力充沛。

尨王起身,正要行走,突然又见自己站在太阳宫南殿,正对着盘古的龙椅。尨王大惊,细思道:“怎么可能?我分明带诸神才出圣殿,如何又在这里?”疑惑间,只听见一声鹿鸣,又见龙椅背后有一个仙女,只看她——

凤钗青丝如行云,钿螺绿鬓似飞扬。玉肌花貌,宛现美仙;娇容媚颜,恍临瑶台。轻盈淡雅,频惊雁落鱼沉;绰姿姝姝,倾国更倾天人。凌波孅步,妩媚青春;裙襕飘逸,扶纤腰于阶前。一笑胜百媚,凝眉伤万春。如愁似恨,如夜雨春睡意;盈盈秋水,让星光暗淡去。

尨王不觉心绪恍惚,春心暗涌,竟也知了男欢女爱之事。尨王朝仙女走去,忽然,眼前一切都消失了。只听身后伏羲肱叫唤道:“王兄!不可再向前了!”尨王如梦方醒,这才发现自己已在太阳宫外了。见诸神已经赶来,尨王问道:“本王方才在太阳宫南殿中,怎么又会在这里?”伏羲肱回道:“王兄只顾走,就来这里了。”尨王道:“你们可曾见到什么?”诸神摇头齐声道:“未曾见过。”尨王心下明白,原来是虚幻一场,然而又想起那仙女,心中不觉羞耻起来。

轩辕尨封闭了太阳宫,改称太阳庙,又宣布天界改元,称太古元年。

且说轩辕尨自偷吃了芃果,每日思淫欲,只恨不能遂愿。他自己造的婢女们也个个颇有几分颜色,身材袅娜,如花似玉,但凡进出,他便时时以目顾盼,恨不得牵来亲近。他正寻思着,又转念一想,便打消了念头,自言自语道:“这些女子都是我以法力造来的,也不过是囲山上的几颗石头罢了,哪里懂得云情雨意。”如此反复,越想心里越乱。

一日,轩辕尨在后园中闲步,见石女挎一篮桃子缓步而来,他见她走近,便叫住问道:“这是要给本王吃的么?”石女见尨王问她,遂欠身道:“正是送与大王用的。”他又笑道:“和你一起的那位婢子去哪里了?”石女见尨王一改昔日威严,竟突然如此和蔼,于是笑道:“她给肱、晸、嘂三位上神送桃子去了。”尨王笑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我自出世便见有你们伴随着太师,也未曾打听过你们的名字。”石女含笑不语。尨王笑道:“本王问你话,你也不要怕,说说也无妨的。”石女低头说道:“小婢名唤石女,她也名唤石女。我们两个是太师造出来的,其他的我们也不晓得。”尨王道:“好个石女!这名字听着不雅不俗,倒也好记。”石女莞尔一笑,放下篮子就站在一边。轩辕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暗思道:“太师造的婢子,怕也是和我一样的真元真身。”石女见尨王直愣愣地盯着她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尨王道:“你可愿意陪本王到侧殿,本王有事与你一谈,不知可否?”石女听他这么说,笑了一笑道:“小婢谨遵王命。”尨王见状,早已是春心波动,牵着石女的手就往侧殿走去。刚进殿中便抱起石女乱摸乱亲起来,石女也不知尨王在做什么,只是觉得好生奇怪,笑道:“大王这是在做什么?快放开婢子吧,只怕伤着了大王便是小婢的罪过了。”尨王哪里还管这些,越发抱得紧了,急喘道:“这里再无人来,你不要怕,本王看你也是有情人,可能乐从?如若你不见爱,本王亦不勉强。”尨王岂知盘古造石女时,用的太碑石下的碎石子,本就无淫心淫思,更别说淫欲,故而那石女只是低头不语,傻眉愣眼地任其摆布。

尨王见石女不言不语,遂以为她是芳心已动,于是淫情勃然,终于按捺不住,直接就将她抱上绣床。石女被尨王褪下小衣,见她云鬟雾鬓,玉肤花貌,下身光洁如玉,越发不能自持。尨王自出世以来,未曾经过什么风流情节,怎奈欲火中烧,遂举起金莲,直赴花蕊,不料这一猛入,只听“咯嘣”一声脆响,倒像是什么东西撞碎了金莲,一时疼痛难忍,呻吟着连忙爬起。尨王大惑不解,掰开石女玉股,再细看去,方知那妙处竟无一隙可进,活脱脱一个实物儿。尨王又羞又恼,暗思道:“怪不得她叫石女,原来是个不能淫的东西!”尨王站起,转身便天衣加身,对石女大声道:“你们两个就去太阳宫为太师守灵吧!”说罢愤愤而去。石女见尨王发怒而去,也不知发生何事,只好穿好云裳,急匆匆出去了。为何这里尨王说守灵?原来盘古灭寂,既不是凡人,也就不能说他死了,但也不能说他活着,因为盘古确实消失了。那么,为何又叫作守灵?故而,此“守灵”非凡间所说的守灵。盘古灭寂之前,曾对诸神说过,他将来要轮回到下一世,归一之后便会重返天阙,所以,他们要守的便是盘古再次归来的元灵。

再说天斗,几日闲来无事,便在尨王宫偏殿内偷偷地将那枚照石取出来仔细端详,他忽然厌恶起照石上映出的自己的相貌,越想越生气,于是便去找轩辕尨问个是非。天斗出了偏殿,径自往尨宫大殿奔去,宫中有其他师弟师妹,见他怒气冲冲,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不敢招呼,只是望其项背远去。快到正殿时,才发现尨王的宫殿已今非昔比了,远闻灵鹤鸣嗷,玄音袅绕,近见幡旆摇曳,紫光祥云,直铺天际。天斗目睹此景,惊思道:“拂拂彩云,霞光冉冉,紫气漾漾,自东而至,这必是盘古太师灭寂之后所赐,看来封尨为王,确实乃是圣意,不然这宫殿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巍巍峨峨。我万不可冲撞了尨王,自招祸端,不如忍一时罢了,何必去找他?”天斗正要转头离开,又一想:“不可转回,我方才趾高气扬前来,此时再回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不管如何,我倒要问问尨王一个长短,他能将我如何?”想到这里,又大步流星地朝大殿走去。

到了大殿门前,早就见伏羲肱、笪殷晸和勾弋嘂,以及二位石女站在殿堂内。还有几千兵将站在殿外,诸神拜礼毕,分左右立于侧。尨王身居宝座,见天斗不请自来,大声问道:“为师并未召见你,你不在自己的殿里,到这里来做什么?”天斗气昏了头,也不管在场的诸神,劈头就问道:“师尊,弟子前来就问一事,弟子乃是你亲手所造,为何我是个双面双身,前阳后阴的模样?”轩辕尨见问,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又见天斗男身面目狰狞,竟然不由地胆怯起来,沉默片刻才道:“徒儿,盘古太师在时,传授为师道法与法术,谁知为师学艺不精,无法分合阴阳,造出你之后就是这般模样儿了,为师并非有意如此,你要体谅为师啊。”天斗听了后没有答话,愤然离去。尨王望着天斗的背影道:“天斗竟然无端来寻衅,不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他性情顽劣,若不防备,将来必生后患,你们说说,这该如何是好?”伏羲肱拱道:“王兄,臣弟有一言,说出来休要怪罪我不敬,太师灭寂前说的一些话,云里雾里的,什么后世之神争天帝,臣弟思前想后越觉不对,这后世之神还能有谁?也就是王兄所造的这些个弟子?如今再看这个天斗,不阴不阳之物,生性怪戾,迟早是个祸害,莫不是应了太师临终之言?”尨王点头不语,笪殷晸冷笑道:“他能有什么本领?若敢造次,我必取他性命!”不等尨王说话,勾弋嘂拱道:“方才看他怒气冲天离去,也不知道是去哪里了,不如让臣弟去看看,若有什么动静,我们再商议如何处置。”尨王道:“也好,也好,那就劳烦师弟前往察看。”勾弋嘂转身出殿,飞奔而去。

话说天斗出了尨王宫,怒气冲天来到囲山北谷,仰天大吼一声宣泄自己的愤怒,没想到他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出奇得大,堪比雷声。他突然意识到这是盘古太师遗留下来的照石所起到的作用,他摸摸藏在衣襟里的照石,试着朝囲山的峰顶岩石打出一记空拳,只见一道金光射向岩石,随着一声巨响,岩石就在一阵烟雾中化为尘硝。

本来在悲伤和愤怒中的天斗立即喜出望外,他知道这是身上这块照石给他增加了无上的法力。于是他又试了几次,凡是被他指向的地方,无坚不摧。此时正在兴头儿的天斗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不停地试着自己的法力。

却说勾弋嘂去寻找天斗,宫里宫外都不见他的踪迹,于是就来到囲山察看,忽闻阵阵炸雷声响起,甚是惊奇,于是就跟着声响来到北谷,果然见天斗在这里抡臂挥拳,左扑右打,威风凛凛。天斗也正打得起劲,却不知道勾弋嘂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勾弋嘂大声呵斥道:“好你个恶徒!此乃太师的圣境,岂能容你放肆?”天斗并没有理会在平日里他都会毕恭毕敬的师叔,而是收手朝师叔走去。来到勾弋嘂面前,天斗抱拳道:“不知师叔前来,弟子失礼了。不瞒师叔,弟子近日刻苦修炼,自觉已修成大法,故来此地演习。我素知师叔法力高深,无人能敌,若师叔看得起弟子,弟子倒愿请师叔赐教,不知师叔可愿与弟子过个一招二式?”勾弋嘂见天斗已拉开架势,双拳紧攥,怒目攒眉,咬牙切齿,怒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放肆?你有何品第敢与我一争高下?你若识相,就速速跟我回去,听候尨王发落,如若不然,我只略施仙法,便立见死亡,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天斗闻言,冷笑一声道:“你也不过就是太师所造的小神,先我而出罢了,你当你有何殊奇?我虽为晚辈,然而就是不服,特来与你一比高下!”勾弋嘂怒道:“你真不知轻重!狂妄至极!”天斗冷笑道:“何来许多废话?莫非怕我要了你的命吗?”天斗说完,男身展开怀中抱月的架式,女身眉毛一挑,右手敏捷地向上一横,又将身子一蹲,扎下马步,又“啪”地一声起一个飞腿,收右腿,微微转回左腿,慢慢回过身来,又使一个金鸡独立,双手抱拳道:“请!”勾弋嘂见他如此嚣张,气不打一处来,大怒道:“来吧!今天就让我断了我们的孽缘!”说罢便出拳打上去,只见你一拳我一掌,拳路所过之处金光射目,彩色炫人,开始还见得着人影儿,后来越战越猛,只见白森森的光,光丝毫不漏护着全身,此时只看见一团白光在山谷间飞来飞去,几个回合下来,勾弋嘂已精疲力竭,难以招架。

天斗看到此情形,知道勾弋嘂已不是对手,于是忽然左右开弓,最后击出一掌,一色蓝光突从掌内出,直击勾弋嘂腹部,勾弋嘂疼痛难忍,被击出倒退数步,踉跄倒地,勾弋嘂疾声詈道:“我今不能胜你,皆乃天意耳!恨太师当初不识你真面目,以致我王兄养虎为患,今虽伤于你手,也算揭开你的真皮,你必不得好死!”言毕,灵体便化作一缕白烟,朝西飞走。天斗哈哈大笑,扬长而去。谁知这一幕早被笪殷晸看在眼中,正欲逃时,被天斗伸手牵住。原来这天斗自得了盘古灭寂后所遗留的照石,便有了无上法力,无人可匹敌。这照石究竟是何来历?正是泰初时,盘古在轮回涅槃后,仙体化成这一枚照石,它相当于盘古的一半儿法力,除盘古之外,又有何人能敌它!天斗突然见笪殷晸在场偷窥,怕他回去告密,本想伸手一掌击死,这手一伸却变得无限长,如鬼影手,活生生就把一里开外的笪殷晸给擒住了。笪殷晸又惊又怕,但也无路可逃,只好故作镇定,怒视天斗。天斗笑道:“我不知道师叔你也前来观战,既然来之,你敢与我一试高下乎?”笪殷晸道:“你我同出一门,素无仇嫌,何必相残?”天斗笑道:“你与他们一样,皆视我为恶神,当我不知?我果为恶神,则太师既生尨王,便不应生我,既然生我,当皆为善类。天不绝我,你们反要绝我,今日相逢,何不分个好坏?”笪殷晸知道天斗法力高深莫测,便不敢莽撞,只好连连作揖,赔了许多不是,笑道:“我不是勾弋嘂之辈,有勇无谋,却不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知道你法力无人可敌,今亲眼所见,佩服之至!又岂能与你作对?”天斗笑道:“师叔果然向我?如此甚好!”笪殷晸道:“只盼你有朝一日得势,勿忘我便是。”天斗眉毛一挑,笑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只说笪殷晸好不容易摆脱天斗纠缠,回到尨王宫,便怨气冲天奏报经过,不曾想尨王早就听了勾弋嘂的奏报,反而哈哈大笑一阵道:“本王这个徒儿果然长了本领,却连你们也不是他的对手了!本王有爱徒如此,何忧之有?你们各自回去吧,他冒犯了你们,本王自会训斥他。”见尨王毫不在意,笪殷晸甩袖而去。天斗有照石在手,越发知道了照石的威力,它几乎是无所不能,于是天斗借助照石的法力,为自己造了三千天兵,各个都武艺高强。为讨好尨王,他将这些天兵安排在尨王宫中,成为尨王的卫士。

话说勾弋嘂被天斗打伤之后,气愤不过,虽心中不悦,也无可奈何。只好闭门不出,与自己的童子们在自己的宫中修养。某一日,太阳庙上空发出一声震天巨响,万道金光同时射向太阳庙三殿,过了许久,金光消失。这一幕正好被在外修炼的笪殷晸看到,暗思大事不好,于是飞报给轩辕尨。尨王闻报,不敢怠慢,慌忙命人召集伏羲肱、勾弋嘂和天斗、童子,以及三千天兵前去察看。尨王怕天兵杀气重,冲撞了盘古太师的灵位,便叫他们在庙外等候,只有尨王和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天斗、童子等急入光门,朝南殿奔去。到了南殿,只见矗立于盘古龙椅背后的太碑石比先时显得更大更高,上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光雾盘绕,如水光般莹莹闪烁。大家甚为好奇,走近太碑石观看,光雾立即就消失了,太碑石表面浮着一层白色的玄光,在其背面有浮雕的文字:“昊天龙帝轩辕健御宇三界。”细细察看后,尨王等惊奇不已,正在疑惑时,却听霹雳一声巨响,太碑石后出现一座玄灵石门,石门慢慢打开,炫光四射。诸神颇为震惊,都探头往门内望去,只见门内又好像是一个世界,有富丽堂皇的琼楼金阙,还有英俊洒脱的男神和貌美无比的女仙,处处是祥云缭绕楼台,琪花瑶草缤纷……

正当诸神暗自称奇时,玄灵石门又随着一声巨响关闭,眼前的景象戛然消失,犹如虚幻。尨王疑惑不解,携诸神又急匆匆地跨进望门,进入东殿。诸神看到九尺瑶台上有一颗硕大的泛着光芒的圆球,并且圆球在瑶台上缓慢地旋转,底下有七种颜色的水流如小溪般流动。这是在盘古在时,除了石女见过,他们都未曾见到过的玄灵球。尨王等贴近玄灵球仔细观看,见其中暗藏乾坤。诸神面面相觑,又凑近细看,见里面有如太极阴阳鱼图案般的八十一星海在缓缓移动,每个星海都有数不清的星系,而且每个星系中都有数不清的星球。天斗暗思道:“果然是奇妙!”正要伸手触摸,却被尨王喝止:“徒儿勿动!”天斗吃了一吓,忙缩回手,不解地瞥了尨王一眼,他那冷嗖嗖的目光让尨王心中一颤,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旁边的一杆高九尺的金色柄杖。天斗顺着尨王的手指看向金柄,只见柄上有细镂铭文:“昊天龙帝御用,触者即亡。”天斗眼睛睁大,这才惊出一身冷汗。尨王转身道:“东南二殿皆有异象,想必那西殿也不寻常,此地不可久留,你们随本王去西殿察看,然后再作打算。”诸神紧跟尨王跨进亚门,进入西殿,只见九尺瑶台上竟多出一块九尺玄石碑,色如黑墨,左右有九龙环绕,远看如游蛟吐珠,但若定睛细看,则如蟠夔嵌壁,黯淡无色。诸神吃惊不小,近前一看,碑面上也有一缕铭文:“昊天龙帝轩辕健之诞龙台。”看到这里,尨王脸色大变,慌忙道:“此地乃太师诞生之处,万不可渎扰,诸位速速出殿!”尨王率众出殿,再次施法玄封太阳庙,并严令道:“无论是谁,不得闯入太阳庙圣地!”

星移电掣,不觉又是一年有余,这便是太古二年。

一日,尨王想去中天门游玩,便叫天斗随驾出宫,天斗带天兵护驾。刚出宫不远,便觉地动山摇,苍穹传来阵阵巨响。尨王喝令停下,惊道:“天动地摇,这是何征兆?”天斗不知发生何事,东望西看,却不见有何迹象。尨王又道:“速传你师叔们前来!”天斗忙派兵卒前去召唤,不消一会儿,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匆忙赶来。诸神议论纷纷,但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就在诸神疑惑之时,突然看见位于太阳庙的上空出现一个黑洞,再细看去,黑洞下方出现了一个乌云聚集而成的巨大的旋涡,并且有水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冲到太阳庙殿顶。尨王大惊,喊道:“唉!这又是何故?眼看太师宗庙危矣!一旦有失,本王愧对太师也!”说完大哭起来。天斗见状,轻蔑一笑,自去近处察看。伏羲肱等也近前仔细察看,过了一会儿,发现旋涡中有两条巨型灵鱼,红鱼朝正向游走,黑鱼则逆向游走。伏羲肱对尨王拱道:“王兄请看,此兆凶险。”尨王惊道:“此主何兆?”伏羲肱道:“天极星将有巨大变故。”尨王不解,问道:“师弟,到底有何变故?可有化解之策?”伏羲肱道:“苍穹显现太极阴阳鱼,乃是天廷权力将要更替的征兆。”尨王听后紧张起来,目光很快落到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的脸上,细细打量他们,三个师弟察觉尨王怀疑他们,也不慌不忙地望着尨王,这时候,勾弋嘂和笪殷晸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到天斗身上,嘴里“哼哼”一声,挤出一丝轻蔑和不屑的冷笑。

尨王见状,急道:“唉!勿再猜疑也!你们说说,如何是好?可有化解之法?”伏羲肱贴近尨王耳朵道:“王兄,宫中有奸佞,若不早除,恐有大灾患。”尨王越发着急,泣道:“先不管谁要篡位,眼下这圣庙将毁于一旦,如何是好?本王受太师重托,愧为王尊,若太师不佑,本王愿让出王位,只是不能让这灾祸殃及太师宗庙啊!”说完又悲伤号哭,二石女以及身边侍候的童子们见状,也跟着伤心落泪。伏羲肱见天斗从不远处走来,故意提起嗓门,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将阴阳鱼打捞出来,然后将黑洞弥补上,旋涡自然就会消失,那水也就淹不了圣庙了。”尨王转悲为喜,道:“笪殷晸、勾弋嘂二位师弟,你们与伏羲肱速将那阴阳鱼打捞上来。”伏羲肱一言不发,随即摇身一变,显出一条青龙,游走在云层间,忽然又变成一辆龙车。勾弋嘂见龙车游来,遂扎下马步,翻转双掌,施法运气,掌中射出几道蓝光,太碑石下的碎石便冉冉升起,飘落在龙车上,又见满载太碑碎石的龙车在黑洞周围游走,突然霹雳一声巨响,一道强大的光芒灼烧着碎石,刹那之间,太碑碎石化为强大的气流冲向黑洞,黑洞渐渐地黏合在一起了。说时迟,那时快,笪殷晸见状,急忙摇身一变,一条黑龙直冲旋涡,在旋涡边缘游走片刻,只看那黑龙又变成一只巨大的竹篮,直投旋涡,两条巨型灵鱼挣脱不得,都落入竹篮中,随着“砰”一声脆响,竹篮落下,诸神细看,那竹篮中挣扎的红鱼和黑鱼,立时化为两颗元灵珠,“嗖”一声便朝着西天门方向飞去,消失在天际之中。

再看去,那旋涡已经消失,水流也不见了踪迹。尨王见危机解除,又令诸神随驾,继续向中天门而去。车驾快到囲山北谷时,放眼望去,琪花种种,弄影吹香,芳草台榭,拖烟映水。偶有林间鸟声,但见参差竹影。尨王见景致幽美,自言自语道:“昔日太师在时,这北谷未见有此景色,太师轮回而去,天阙时时变化,今见这北谷景致如此幽美,想必是太师之灵顾念所致也。”正思间,林中突然闪过一黑影,隐隐在花枝外,尨王疑道:“这谷中难道还有其他神灵?”尨王令车驾靠近,这才发现有一只黑色灵兽,口中衔一颗灵珠,头上有美丽的珊瑚状的玉角。原来,这尨王所见灵兽,正是盘古御前的天鹿,自盘古涅槃后,它便不愿独自守在太阳宫内,暗中逃出后一直在躲在囲山游荡,寻找二商羊和芃桃四神,然而一直未果。它又不放弃,继续穿梭于山谷间,有时变成绝色仙女,有时又还了本形,生怕有人撞见。那日恰好从南谷回到北谷,正从谷口的林子里经过,见天廷这许多人马,兵戈龙车,又有诸神护卫,怎敢不回避?天鹿看到他们,啼叫一声,就像婴儿的号哭。尨王转身问伏羲肱道:“本王曾在太阳庙南殿见过此兽,但不知这灵兽叫什么名字,它又为何在此?”伏羲肱拱道:“王兄所言正是,它就是太阳庙中的灵兽,今失而复现,预示天廷将要易主啊。”尨王闻言色变,怒道:“休要再说什么天廷易主的话了!本王看你是昏了头,你看这天阙上下,也不过就我们这些人,都是些知根知底的,谁要造逆篡位?”伏羲肱低头不言,尨王则怒视灵兽。灵兽察觉事情不妙,拔腿就逃。尨王道:“太师宫中之物,岂能私逃?你们去将它拿来!”伏羲肱急忙扯出雕弓,拈了羽箭,右手用力上扯,左手使劲下推,照着天鹿所在,对镫一箭射去,只听“嗖”的一声,一箭射中灵兽前腿,灵兽四脚蹬空,呻吟一声倒地。

尨王伸长脖子左顾右盼,想仔细看清楚。伏羲肱见尨王正在探看,只好又抽出一支箭,瞄准天鹿,天鹿见伏羲肱弯弓搭箭,便知他又要射杀来,于是慌了手脚,无奈又无隙可躲,只好变成人形。伏羲肱正瞄着,忽见地上升起滚滚青烟,笼罩着灵兽,伏羲肱凑上前去想探个究竟,青烟缓缓散去,只见一个绝美仙子,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穿一身缟素,坐卧在地嘤嘤低泣,不时掩面,回头顾盼。伏羲肱心头一紧,赶忙蹲下,用伟岸的身躯遮挡住她,又细细看去,见她貌美绝伦,浓密的乌发盘起,晶光闪闪,犹如一盘珍珠顶在头上,上面还有五根分枝状的金黄色头冠,细眉大眼,额头上嵌一枚闪闪发光的灵珠。伏羲肱遂将箭矢丢在一旁,心里想道:“这天廷上下没有我未见过的人,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这个美仙子?”正在忖度,忽听那美仙哭诉道:“上神勿害我,我本是盘古太师御前天鹿,太师轮回去后,我便无心久居太阳宫,本来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料今日在此被你箭矢所伤。”伏羲肱生怕尨王知道后会杀死她,不知如何是好,见她小腿血流如注,便伸手拔去箭扔在一旁。

尨王见林中有烟雾起,更加疑惑,待烟雾散去,又看伏羲肱蹲在原地发呆。尨王喊道:“师弟,为何还不擒来?”伏羲肱犹豫片刻,又不好当众放她离去,只好将她献给尨王,他对尨王道:“王兄,此女子并不是太阳庙中的灵兽,而是昊天所造化的神灵,不如放归。”尨王奇道:“既是神灵,为何只身在此?”尨王见她依依弱柳,焰焰横波,貌美无双,已是魂不附体,遂又起淫心,问天鹿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天鹿泣道:“小婢来自于天,无名无姓。”尨王看她头饰华丽精美,犹如皇冠,笑道:“本王乃是天王,就赐你随本王姓轩辕。‘白’水鉴心,且出自‘王’者,就赐名为媓吧。”天鹿跪道:“谢大王赐我姓名。”尨王道:“你且前来,让本王看看你。”轩辕媓暗自庆幸保住一命,也不敢违抗,只得乖乖前去,尨王抬眼看去,不觉吓了一跳,心中连连叫道:“怪哉!这女子好像哪里见过,好生面熟!”尨王忍不住脱口道:“你不是那太阳庙……”话说了一半又咽回去,又见诸神盯着他看,只好改口道:“既然你也是神灵,就随本王进宫吧!”尨王起驾回宫,一路无话,不题。

话说尨王回宫,即安排二石女将轩辕媓安顿住在西香阁,轩辕媓只当尨王也是好心,未曾多想,暂住了下来。尨王却不安分,他住的东殿正好与西香阁相对,轩辕媓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每时见轩辕媓于阶庑进进出出,一弯玉臂挽丝带,娇蝉瘦腰凌波步,他一时竟欲火烧身,不能自持。尨王知道轩辕媓并未吃芃果,哪里懂得男欢女爱,只当她懵里懵懂。尨王再也不想出宫去察看,全将盘古太师嘱托忘却脑后,每日只管细思轩辕媓的窈窕风流,不出宫门半步。不消几日,尨王便忍不住,火急火燎地往西香阁看她。轩辕媓见尨王驾到,已知其动尘念淫欲之心,本欲躲避图个干净,忽又想起盘古嘱咐之语,只好出去跪迎。尨王见到她出来,不等她跪,早就神魂飘荡,恨不得扑个满怀消消欲火,怎奈被她轻盈一闪躲了过去。尨王心花怒放,笑道:“最近住得可好?”轩辕媓道:“谢大王关照,小仙甚好。”尨王得寸进尺,嬉笑着扶起轩辕媓,嗤嗤道:“本王见到你甚是喜欢,你如此姿色,独守空闺,焉能受得寂寞?”轩辕媓故作不解,道:“大王这是何意?小仙一向如此,只是谢大王见怜之意。”尨王这才晓得她不知男女之事,越发壮了胆子,急命二石女出去,便携了轩辕媓的手,同入卧房。看衾裯床缦,玉锦缎香,更有清香扑鼻,尨王抱轩辕媓置于膝上,仔细端详其容貌,越觉她娇柔美艳。轩辕媓不懂,也不曾躲闪,任其亵慢。尨王神魂颠倒,越加大胆,竟撩开她衣襟,见其肌肤雪白,莹然如玉,探抚其胸,柔滑如脂,不觉心荡神摇起来。

轩辕媓见尨王举止怪异,心下思道:“太师曾说轩辕尨将迷于惑障,偷食禁果,生发尘念而害其慧智,如此不辨是非,不能预感,命不由己,便不长久,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我当遵师命,以小乘诱引而行教化,再以大乘而度脱之。”想到这里,轩辕媓莞尔一笑,柔声细语道:“大王这是做什么?”尨王忽觉她温柔起来,越发不能自持,急喘道:“本王甚爱你,只想让你做本王的王妃,不知道你可有意思?”轩辕媓问道:“什么是王妃?”尨王不答,只管动手动脚地撕扯她的云裳,忙乱一会儿却纹丝不动。尨王疑道:“你这身云裳,如何解不开?”轩辕媓正色道:“天衣无缝,我乃是太师所造化,除非我自解云裳,他人岂能解得?”尨王正要说话,忽然,香阁内刮起一阵凄凄切切的凉风,风声悲楚,如人哭泣,尨王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顿觉浑身冰凉。尨王也未免动了一个惧心,急忙松开手,轩辕媓也惊吓不行,转身出去了。

一时雷电交作,冷风骤至——声若天裂,势如地崩,“嘎”一声霹雳巨响,轰隆隆似地动山摇;“嚓”两条雷霆闪电,亮灿灿擦亮苍穹。风起云涌,风摧星罗棋布寒气来;云满乾坤,云迷雾锁魔头咆哮去。似银河倒悬,不住倾盆流星雨;如天幕泻下,一时孽海黑风。只教那天廷玉楼崩离析,诸神仙灵皆慌遽。

风云过处,有摧枯拉朽之势,尨王登楼远眺,见囲山满是火光,又隐约见火光中有无数魔兵。尨王觉得颇有些蹊跷,疑是轩辕媓故意使出妖风来躲避他,急忙又返回殿中,却见她与二位石女蜷缩一处。尨王问道:“为何如此?何处来的妖风?”轩辕媓道:“我哪里知道?”尨王怒道:“一定是你所施的妖术,只是不愿做本王的妃子,故而使诈!”轩辕媓亦怒道:“大王如此轻慢,就不怕太师降罪吗?”尨王一听太师二字,又不觉一个冷战,怯声怯气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知道太师?”轩辕媓道:“我正是太师所造之灵兽天鹿,大王偷食芃果,触动凡心,竟敢纳我为妃,岂不知大王已闯下大祸!”尨王闻言大惊,道:“原来你是天鹿!本王有何灾祸?”轩辕媓道:“太师轮回去之前曾说,你必然会偷吃芃果,心生凡念而召来四魔,如是,大祸将至。”尨王不信,大笑道:“何处来的四魔?太师既早知,为何不除之?”轩辕媓道:“天地混沌之时,太师开天辟地,造化诸神灵,所谓阴阳有别,善恶两立。太师之所以留此四魔者,亦是卫道之意也。倘若无恶,善将何出?若无此四魔,不足以治牧三界;而有此四魔者,方可见善恶之大,大道之深。”尨王有似懂非懂之状,问道:“太师造此四魔,是为治牧三界?此话怎讲?既已造化善,又何故造出恶?你休要诡辩,莫非视本王愚钝乎?”轩辕媓叹道:“唉,太师曾说大王愚昧,让我机缘来时即行教化,若你得教化,则三界从善源而始终,若你不得教化,则三界随恶流而初始。太师之嘱托,我不敢怠慢,今随缘而已,你且听我教化,成败在于天命,只看你造化如何了。”尨王冷笑道:“你且说来,若说的好,我便听你,若说不好,本王定不轻饶!”轩辕媓忙道:“大王息怒,且听我慢慢道来。太师造化众生,善化万物,本初为善,然而善、恶二者,都是因缘而生的,其中并无实体,故而空性平等,并无差别,焉知善不致恶?又焉知恶即非善?如同阴阳,谁善谁恶?又如祸福相随,焉知好坏?太师说,世界相对,善恶对立,并无实质可言,仅为虚妄分别,若无善则无恶,无恶自然无善。太师造化众生诸灵,其中就有四魔之类神灵,你若为恶,招致四魔来祸害,这岂不是四魔乃是善举?你若为善,四魔前来祸害,他们便是为恶,自有因果报应,此便是万物轮回之理。”尨王冷笑道:“照你这么说,善恶倒成一家了?”轩辕媓正色道:“也不是一家。太师说了,顺理名善,违理名恶,顺名为善,违名为恶。”尨王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本王是顺理还是违理,那四魔前来害我,他是顺名还是违名?”轩辕媓道:“那就要看大王如何修行了,大王偷食禁果,已违反师命,注定你已经与大道无缘了,而如今你又不能克制淫心,竟然要亵渎我,你可知我是太师所造之神灵?你倒行逆施,对太师大不敬,就不怕太师怪罪吗?”尨王听到太师二字,心中怒火已消大半,听轩辕媓这么一说,心里也害怕起来。

尨王正在犹豫,忽闻勾弋嘂来报,道:“西极星海魔云滚滚,正向西天门扑来。”尨王大惊道:“速召伏羲肱前来!”勾弋嘂忙派兵前往南天门去请。尨王自觉不妙,便派天兵将轩辕媓与二石女囚禁在囲山北谷。伏羲肱闻召急忙入宫,尨王道:“原本好端端的,哪里来的魔云?”伏羲肱闭目占算,突然眼睛一睁道:“王兄,太古二年时,太师宗庙上空出现旋涡,其中有巨型灵鱼,笪殷晸投篮打捞一黑一红太极阴阳鱼,却不曾擒获,二鱼化成灵珠向西飞去,今在西极星修得无上大法,二鱼阴阳二气聚合,化成阴灵,自封为魔天王,其道高魔重,可以戡天,西极星海已成魔界,从此将与我天廷为敌,从今以后,我仙界中人但凡修行,十有九不成,因遇魔障,慧根尽失。那魔王以西极星为魔天,日渐势大,又自造阴魔、死魔、罪魔、业魔、心魔、恶魔六大魔统治魔境,一旦众魔犯我仙界,天廷将不得安宁,此乃天将易主之兆也。”尨王闻报不悦,问道:“黑鱼红鱼自何处来?如今却阴阳二气聚合,修成阴灵,自封魔天王来犯我天阙?这都是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怎么太师在时我也闻所未闻?”伏羲肱答道:“宇寰混沌之时,太师开天辟地,创造宙合及众生,运行阴阳二气,以太碑碎石造金、木、水、火、土五龙,又造东极、西极、南极、北极四星。魔,‘磨’也,原是太师采太碑碎石之阳,取囲山化石之阴,溶为二气运行于天,二气又化为真元之珠,运行久之乃生水,水生太极阴阳鱼,阴阳鱼相互运转而保护真元之珠,这才生出这天界万物,它们确实出自太师之手,太师造天之后,此真元之珠又分化为二气,阳气归于太碑,阴气复归囲山,久经修炼而成阴灵。”尨王听说阴灵众魔来源于太师,又敬又怕,抱怨道:“我坠疑网,故谓是魔所为。既然他们都出于太师,囮育鸿天,想必那阴灵也应从善,却为何是这般凶煞之物?”伏羲肱道:“这恐是天将易主之兆,如今那阴气修炼成阴灵,有通天的本领,或许得知太师灭寂,天廷有变,他欲成霸业,故而来犯啊。”尨王又惊又怕,在殿堂上不停徘徊,不知所措。这时,天斗也入宫来觐见,正好听到伏羲肱的后半句话,还未等尨王问他,他就气愤道:“伏羲肱危言耸听,句句皆言这是亡国之兆,上次说天将易主,这次又说天将易主,分明就是他想篡夺师尊之位,难道师尊看不出来吗?”伏羲肱镇定自若,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你的心你知道,太师知道,我也知道。你又何必在这里胡说?”尨王听后,停顿一下,瞥一眼伏羲肱,然后温声和气地对天斗道:“劣徒休得妄言,为师尚且对你师叔礼让三分,你岂能当着我的面如此放肆!”天斗气急败坏,一声不吭甩袖而去。

尨王见天斗愤愤离去,知道他心中有怨气,也只好作罢。唉声叹息一会儿,他忽然又想到伏羲肱所说的“天将易主”,于是耿耿于怀。尨王心生一计,暗思道:“若说篡位者,我这几位师弟倒有嫌疑,不如将他们三个打发出去镇守天门,今群魔入侵,正好叫他们去御敌,若他们击败群魔,则我无外患也;若他们被群魔杀害,我亦无内忧矣。”想到这里,尨王嘴角扬起,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尨王见诸神焦急万分,他慢慢起身道:“你们不必怕魔天王阴灵,本王早有御敌之策。昔日,天斗敬献给本王三千天兵,如今各分给你们五百,你们领兵去镇守天门吧,如此便可抵御群魔入侵。”伏羲肱拱道:“王兄,大敌当前,何故分散兵力?那魔天王阴灵自西极星而来,必攻我西天门,若我兄弟三人分兵去守天门,区区五百兵力如何抵御?再者说,我们都走了,若王宫生变,何人来勤王护驾?”笪殷晸与勾弋嘂附和道:“二师兄所言极是,请王兄三思!”尨王不耐烦道:“本王也颇懂用武,你们又何须多言?若你们三人都去了西天门,魔天王若分兵进攻元天门、中天门、南天门,那将如何是好?”伏羲肱急道:“王兄!群魔自西极星而来,必攻西天门,那元天门、南天门、中天门相距甚远,群魔岂会舍近求远?王兄请三思!”尨王怒道:“不必再说了!本王心意已决,你们去御敌便是了!集结天兵于宫外,本王稍后便来饯行!”伏羲肱等虽然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但念在盘古太师留下的旨意,只好遵从王命。

再说那魔天王阴灵,原来是盘古开天辟地时作法所运行的阴阳二气的阴气,后来有了灵性,遂化成了真元之珠,盘古将它藏在太碑石。因盘古轮回灭寂,这颗珠子便从太碑石逃了出去,自往西极星另立门户,经历了数年的修炼,不曾得真道,倒是练成了魔灵,自称魔天王。这阴灵毕竟出自太碑石,又是盘古运气所生,所以也是法力高深,自创魔界之后,便一直觊觎天阙,对尨王一举一动也是了如指掌,得知尨王偷食芃果动了凡心,已知他必成不了真神,故而一心想攻取天阙,取其位而代之。

天斗早就想篡权夺位,只是惧怕轩辕尨是盘古太师所封的天王,若是杀了尨王,盘古太师万一降罪下来,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故而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然而,面临西极星魔天王阴灵来犯,天斗转念一想,便又觉得大好时机已经悄然到来。天斗思忖道:“我虽不敢冒犯尨王,但阴灵未尝不可,若阴灵来犯,斩杀尨王,正好替我除了心头大患,待到那时,我再杀了阴灵,这天阙岂不是唾手可得?”天斗想到此处,喜不自禁,遂摇身一变化为一团黑云,朝西极星滚滚压去。天斗到了西极星便收走黑云,霎时化为仙鹤,展开羽翼,直刺云霄,转而直冲而下,俯瞰去,虽然可见星罗绣错,但是处处黑天墨地,看不见一物。又飞游一程,果然见到了亮光,放眼望去,也是一个不同处,河异山殊,绝不是仙界的景物,时而见黄尘埃埃,楼宇寥寥,只是不知哪个是魔王宫殿。又游弋片刻,这才看到了魔王宫殿,虽无仙界太阳宫的宏伟气势,但也是巍巍峨峨。

天斗落地,化为一股青烟潜入魔王宫,但见大殿中人言籍籍,细看去,个个都是些看不清五官的人物。殿内有廊,栏楯浮雕黑色龙纹,长廊尽头有九阶,阶上有宝座,宝座背后立着一面背景,上有阴阳太极图。宝座上的阴灵也是看不清五官,身穿鱼鳞云青黑色长袍,头上有玉蛟螭冠冕,而旁立的二位童子,却生得眉清目秀,美如白玉。天斗心下奇道:“怪哉!群魔都看不清面目,怎生这两个童子却五官清晰,倒不像是同类。”方思罢,就见一魔入内,跪地叩道:“那尨王派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镇守元中西三大天门!”阴灵问道:“何人镇守西天门?”魔兵报道:“乃是勾弋嘂,领五百天兵!”阴灵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天斗手下败将,区区五百天兵如何抵挡我数万大军?”又问道:“可知天斗动向?”魔兵报道:“尨王派他镇守南天门。”阴灵闻言,大笑不止,道:“我所忧者乃天斗也!他去镇守南天门,我再无敌手!本王知天斗必反,故而先去滋扰,待他灭了尨王和他的三位师叔之后,本王再乘虚而入,杀天斗逆贼,一举可得天廷!你们都听着,即刻火速进兵,直取西天门!”众魔将领命而出,阴灵随后跟出。天斗暗叫不好,转身一溜烟飞去了。

且说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三神领兵镇守天门,天兵组成三队,旗幡鲜艳,上有各自的名号。行至宫门外,等候尨王饯行,却迟迟不见尨王驾到。勾弋嘂怨道:“王兄不会再来,我们还是先走吧。”笪殷晸道:“等等无妨,果若不来,我们再走不迟,若是现在走了,他若来了又不见我们,岂不是让他生疑?”伏羲肱接道:“师弟所言极是,王兄多疑,不可不防。”勾弋嘂沉思半晌,叹道:“我有一事相告,请两位师兄明鉴。”两位师兄回头看他,伏羲肱问道:“师弟有何事相告?”问到这里,笪殷晸却心下明白,欲言又止。勾弋嘂道:“那日,我去寻找王兄的大弟子天斗,行至囲山,见他法力高深,竟然寻衅与我斗法,我不能敌,险些死在他手里。我担忧的是,王兄这位大弟子野心勃勃,如今又颇得王兄宠信,将来他必祸乱仙宫。”伏羲肱疑道:“他能有多大道行?不过就是王兄的弟子,而我们皆是太师的亲授弟子,莫非还不敌他么?”勾弋嘂道:“当然不敌他,否则,我岂能被他所辱?师兄若不信,去试试便知。”伏羲肱疑惑地望着勾弋嘂,笪殷晸忍不住道:“师弟所言极是,那天斗确实厉害,我那日去寻师弟,也见识过他的法力,依我看,就算我们师兄弟四人一同战他,也非他的对手。”伏羲肱惊道:“他如何得来如此大法力?”勾弋嘂道:“此贼行踪诡秘,或盗取了太师什么密法也未可知。”伏羲肱正欲再说,却见一道青光之后,天斗忽然来到,旁边伴随两位童子。天斗趾高气扬,环视一周,拱手道:“师叔们可都准备好了?”勾弋嘂怒视天斗。伏羲肱上下打量天斗一番,冷言回道:“就等尨王前来饯行!”天斗冷笑道:“尨王不能来了,派我来为三位师叔饯行!”伏羲肱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辄敢代尨王说话?”天斗怒道:“我乃是尨王大弟子,师叔为何口出恶言?今魔王扰乱天廷,我师派我来为你们饯行,见我如见尨王,有何不可?”伏羲肱大怒,欲要发作,却被笪殷晸悄然按住。天斗大声道:“拿酒来!”此时只觉罡风忽起,彩光缭绕,一童子伸手向空中一展,眼前如烟缕般飘过一道紫光,一具精美的酒器便立在童子手中,只看器皿色彩莹莹,顿时馨兰麝飘,沁人心脾。

说起这酒器,原来也是有些来历。这酒器是盘古太师之物,二石女常用此侍奉盘古饮酌。二石女与轩辕媓被尨王囚禁之后,这酒器便落入尨王之手,专令自己喜爱的一个名叫元真的童子持酒器于御前侍奉。酒壶与酒杯全是盘古采太碑碎石所造,特别是那八角水晶壶,空明俨若玻璃镜,本为盘古静坐时供奉在身边的散香壶,上下两个囊,都有六个面,有六条蟠龙,口中衔环,乃是壶耳,壶盖顶上有一紫龙,龙口喷出六色烟雾,就像是一个细腰的葫芦。二石女常见盘古太师闭目静坐时面向此壶,周绕香云缭缭,如光如丝,甚为壮观。八角壶旁边置有九只太碑石杯,玲珑剔透,金光焱焱。

太师每当静坐,先是令石女摘些芃叶和桃叶来,填入八角壶中,只须五时分,太师睁眼,九只太碑石杯凌空飞来,悬浮在他面前,八角壶也慢慢升起,只看那壶嘴便依次浇下琼浆款款流入杯中。太师举杯饮下,津津有味道:“这第一宮饮下,心安神定,青绛宫真人就好了。”又举第二杯饮下道:“这第二宫饮下,肾气固本,丹元宫真人就好了。”再依次举杯饮下,回味道:“这几宫饮下,肝胆轮囷,兰台宫真人就好了;肺腑清妙,尚书宫真人就好了;脾气和畅,黄庭宫真人就好了;胆壮心雄,天灵宫真人就好了;小肠清顺,玄灵宫真人就好了;大肠安净,未尽宫真人就好了;膀胱平下,玉房宫真人也就好了。”两位石女看得是目瞪口呆,暗相惊异。石女忍不住问道:“真是奇怪了,太师说的这几个真人是谁?他们却在何处?”太师放下石杯,抬手一挥,酒器落在桌上。见石女疑问,太师笑道:“九宫有九个真人,也叫作真元,他们乃是心、肾、肝、肺、脾、胆、小肠、大肠、膀胱,就在你的体内。”石女更加骇然,问道:“小婢孤陋,却不知太师饮的什么?为何每饮一宫它们便好了?”太师道:“这便是芃桃叶子化成的玄津,上三辰少饮能使九宫脩久,下三辰多饮则使九宫聪察,九宫久察,方可修养三命。”石女又问道:“太师,三命又是什么?”太师颔首笑道:“除了为师亘古永生之外,你们皆有寿命,上寿与众星同岁,中寿与山河同岁,下寿与凡类同寿,三命有极,所以才要供养九宫,而饮此物,便可得也。”石女不解,问道:“只有太师亘古永生,这永生却是多少寿命?”盘古笑道:“寿命长远之数,不能穷尽,没有限极。”石女又托腮问道:“小婢不懂什么察察、久久的,只有一事不解,太师既已亘古得永生,却为何还要饮此物?”太师大笑道:“为师不过品玩而已。”石女笑道:“果然深奥又奇妙。”太师哈哈大笑道:“还有更奇妙的,为师让你们看看来。”

说起这天界时辰,自与这凡间不同,天有九时五辅辰。九时依九天门而生,何为九天门?即天界的四大天门:元天门、西天门、中天门和南天门,又有太阳宫四座天门:光门、望门、亚门、角门;再加上通往帝廷的玄天门,这便是九大天门了。九时分为上三时:天时、元时、西时;中三时:中时、南时、光时;下三时:望时、亚时、角时。每时有四正辰,四正辰相当于凡间四十天,加上五辅辰,相当于凡间六十个时辰,如此说来,天界九时五辅辰等于凡间三百六十五天,故有“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之说,这已是后话。

却说盘古太师言毕,眨眼间就跳入这八角壶中,直到第二天才出来,这让二石女大开眼界,又惊又奇。一日,二石女伴随在盘古太师身边,等他静坐完毕后,便知他要跳入壶中了,说时迟那时快,二石女趁机拽住太师的衣襟,闭上眼睛一起被卷入壶中,直觉耳边生风,呼呼坠入无底深渊,二石女惊呼道:“太师救我!”只听见盘古道:“莫怕,莫怕!”又飘了片刻,方才定住。二石女睁开眼睛,惊愕不已,原来壶中竟有天地,好一湾桃花流水,玉桥天台,还有那瑶殿金屋,点缀珠帘绣幕,映衬着画阁丹楼。看此情景,又像是一座太阳宫。石女惊问道:“太师,分明刚才进入壶中,为何却还在这宫里?”盘古太师见二石女痴态可掬,只是笑而不答,径直往南殿,殿中情形与太阳宫南殿别无二致,高耸的太碑石和龙椅赫然在前,就连龙椅背后坐卧的天鹿也活灵活现。龙椅前亦有一张八角石桌,上有相同的八角壶,壶盖顶上的紫龙嘴喷六色香云。盘古伸出手,便见八角壶落入左手中,又伸右手,九只石杯皆悬浮在壶前,龙口喷出的紫烟却化成黄、玄、黑、赤、白、青六色神水,汩汩流入九只石杯中,盘古逐一蒙袂饮尽,然后一挥袖,八角壶又落到石桌上,刹那间,九只石杯竟变成九个仙女,袅袅婷婷,齐齐整整,在殿堂前翩翩起舞。二石女瞠目结舌,忍不住问道:“太师,小婢见此壶甚小,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却又为何能容得下这太虚仙境?”盘古双目微闭,笑道:“大中有小,小中有大,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大千世界,万象包罗。”二石女不解,疑惑地望着太师。太师又笑道:“为师问你们,你们双目有这八角壶大么?”石女摇头,莞然笑道:“双目如何有那么大!若似八角壶般大,那岂不是成了怪物?”盘古颔首,笑道:“你们的双目还没有这八角壶大,却能容得下这仙界万物,为师这八角壶又如何不能?”石女若有所思,然后道:“小婢明白了,小婢所见之处,皆在小婢眼中。”太师点头道:“为师这么一点化,你们也算是开悟了,你的眼界有多大,你的世界也就有多大。”石女又问道:“何谓大千世界,万象包罗?”太师伸手,指着前面道:“你们再看——”二石女随太师所指看去,却发现自己又回到太阳宫中的南殿,而眼前的景象俨然不是在壶中天地的那种感觉了。石女惊道:“八角壶在何处?”盘古又指了指八角石桌,她们这才看到,八角壶就好好放在桌面上。

自此以后,二石女但见盘古太师不在宫中,便取来酒器自斟自饮,后来却被轩辕尨和伏羲肱、笪殷晸看到,见者皆问石女道:“你们饮的是什么?”谁料二石女早就把盘古说的‘九宫三命’之语忘到脑后去了,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回道:“这是太师令我们用芃树和桃树的叶子做的玄津,叫什么‘察’和什么‘久’来着,真的是好饮么。”轩辕尨等便取来一品,味道各有不同,却是美味。自那以后,他们便各在府中令童子们采集芃桃叶子,自己取来囲山天水泡制,竟出两种饮品,一是茶,二便是酒,原来天界的茶酒却是这么来的。

言归正传。却说这酒器在二石女手中时还能散香,但到了元真童子的手里,却不能散香,仅能斟酒了。天斗端起石杯,也不敬三位师叔,独自连饮两杯。接着,天斗端起第三杯酒,高高举过头顶,斜视三位师叔,厉声道:“我奉尨王之命特来为你们饯行,望你们不负尨王重托,镇守天门,抵御六魔!”伏羲肱和笪殷晸急忙下跪,双手高举,准备接酒,只有勾弋嘂怒不可遏地背过身子,站立在原地不动。天斗忽然调转为女身,对着跪地的两位师叔,嬉笑道:“且慢接酒,此酒岂能敬三位师叔,岂能忘了太师在上之灵?我特以此酒敬太师,太师有知,定会保佑三位师叔凯旋!”说完,随手将酒泼到地上。伏羲肱和笪殷晸面面相窥,举起的手慢慢放下,而后摇摇头站起身来。勾弋嘂见此情形,大怒,破口骂道:“呸!你这个大逆不道的贼子,当我不知,你窥视神器久矣!只要有我们在此,你就休想篡逆!”天斗勃然大怒,摔下杯子,怒道:“我忍你很久了!今天我就替尨王杀了你这逆贼!”言毕便拉开姿势准备出招。这时却发现石杯落下,然而并未着地,反而慢慢升起,悬浮在天斗眼前,接着又冉冉散开一阵香雾,突然一条黄龙破雾而出,腾空飞起,朝他愤然咆哮,天斗未曾见过这般情景,出掌一击,却发现毫无法力,再出掌击之,仍无法力,天斗无奈,又怕诸神看出破绽,也只好悻悻作罢。这时,黄龙又复变为石杯,落到童子的酒器玉盘中。天斗对三位师叔道:“我不与你们计较!是尨王让你们去抵御六魔,又不是我下的令,你们去也好,不去也罢,与我何干!”说完便下令回宫,甩袖而去。诸神无奈,只好领兵开拔。伏羲肱带五百天兵奔赴元天门,笪殷晸带五百天兵赶往中天门,勾弋嘂带五百天兵前往西天门。

话说天斗返回尨王宫,还未到门口,就见尨王来迎,天斗拜过,报道:“弟子已为三位师叔饯行,他们各自领兵去守天门,师尊不必担忧。”尨王叹道:“为师并非为他们担忧,而是担忧那魔天王阴灵,若他们不能敌,阴灵果若破门而来,如何是好?”说着便携起天斗的手朝殿内走去。天斗道:“请师尊放心,有弟子在,那魔天王阴灵纵使有三头六臂也不能踏入天门一步!”尨王闻言先是一愣,而后连连跌足道:“然也,然也,有我徒儿在,本王便高枕无忧矣!”天斗笑道:“师尊有所不知,弟子曾变化成云雾,前往那西极星魔宫探过虚实,我非夸口,那魔天王阴灵也不过如此,岂敢犯我仙界!师尊不必忧虑。”尨王叹道:“卿既知我苦恼,我虽死亦甘心。不过,那魔头势大,万不可轻敌啊。”天斗笑道:“非弟子轻敌,即使那魔头势大,也必非我对手,他若敢来,我必让他有来无回!”尨王又是一愣,心下暗思道:“看来我那三个师弟所言不虚,我这个徒儿果然有了大法力,他若有异志,我安能保全,岂非应了师弟所说‘天将易主’的谶言?不可,我须试探他一番,他若无异心则罢,若有异志,我须早图良策!”如此思罢,而后问道:“哦?徒儿如此有把握,莫非早有御敌之法?”天斗笑道:“区区魔头,来便击之而已,还需什么计谋,弟子愿竭股肱之力,以死济之,以报师尊造化之恩!”尨王也笑道:“多承徒儿费心,听徒儿一席话,真乃大快人心啊,来,为师设宴,与你同饮几杯。”天斗拱手,笑而不语,跟随尨王入殿。

席间,尨王与天斗又畅叙片时。须臾,见元真童子又携二童执酒器而来,才置于桌面,便见酒杯飞来面前,酒器自动悬起,逐一斟酒。天斗接着,细看,才发现这正是为三位师叔饯行时所用酒器。天斗问:“师尊可知道这酒器的玄妙?”尨王盯着他问道:“只是酒器,有何玄妙?”天斗道:“不然,弟子曾亲眼看到,这酒器竟然能化身为恶龙,方才为师叔饯行,险些被它伤了性命。”尨王惊道:“哦?有这等奇事?”说完,转身看元真童子,元真回道:“果然如此,弟子也亲眼看到。”尨王疑道:“本王常用此酒器,从未见过它化身为恶龙,莫非是尔等的幻觉?”天斗道:“不见得,若是幻觉,为何众人都亲眼所见?想必这酒器也大有玄机。”尨王道:“只是一具酒器,有何可惧的。这酒器乃是太师所留,岂能伤自己人?徒儿莫怕。”天斗道:“我不怕它,只怕这酒器化为恶龙伤了师尊。”尨王笑道:“本王却不信,即使它化身恶龙,也奈何不得本王,来,本王与你同饮。”天斗接杯一饮而尽,道:“不说此物也罢。”饮毕,酒器又自动满斟一觞,尨王又接过,道:“权以此酒敬我徒儿,若那阴灵来犯,还望徒儿出手退敌。”天斗双手接过道:“承赐琼浆,愿为师尊效死,若是那阴灵胆敢来犯,弟子将它灭了就是。”尨王心下疑惧,仍佯装无事,频频敬酒,你来我往,对饮甚欢。尨王突然问道:“前些时候,你师叔伏羲肱说,天将易主,不知你如何看?”天斗见问,心下疑道:“莫非尨王疑我不忠?我可佯装不知,而后表明忠心,切莫令他生疑。”天斗笑道:“想必是师叔怕那魔天王阴灵来犯,故有此言,师尊何必疑虑?”尨王叹道:“就怕不是阴灵所致,而是这宫中之人啊。”天斗一愣,接道:“莫非是师尊担心我那三位师叔会造逆不成?”尨王复叹道:“人心难测,不可不防。”说完蒙袂饮酒,又偷窥天斗神情。天斗接杯饮道:“师尊何须担忧,有弟子在此,我看谁敢作此妄想!弟子乃是师尊所造化,侍奉师尊绝无二心!”尨王听到这话,终于释然,忙道:“为师并非疑你,你何出此言啊?有你护驾,为师再也不会忧虑了。”天斗誓道:“弟子若有二心,太师天灵有知,必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尨王道:“徒儿言重矣,何须发誓,今日为师与徒儿乍会,不说不祥之语。”说罢,又传斝飞觞,欢饮起来。

酒过几巡,尨王道:“切勿只顾饮酒,今日吉时难得,我与你既是师徒也是君臣,况太师之灵在天,为师正好与你盟誓,然后畅饮未迟。”天斗拱道:“徒儿何德何能,敢与师尊盟誓,但师尊有旨,徒儿岂敢不尊。徒儿受师尊再造,生死无负,今日沥胆倾心,在此盟誓,我愿侍君如父,九死靡变,一节终生,倘若违背此盟,神天共殛!请受徒儿一拜!”天斗说完,跪地叩拜。

二人盟毕,尨王喜道:“上酒!上酒!”说罢,酒器自动悬起,又满斟两杯飘到尨王和天斗手中。尨王满斟一觞,笑道:“自今以后,一师一徒,一君一臣,福难同享,再无二心。”天斗道:“师尊过虑,徒儿断不会负盟以负师尊。”尨王道:“今夕相对畅饮,极尽欢乐,但为师还有一问,不知徒儿可愿实话相告?”天斗道:“师尊垂问,弟子不敢不从实回禀。”尨王疑问道:“徒儿乃是为师所造化,明知你的法力高深,但又听说你法力大增,曾伤了你的师叔勾弋嘂,可有此事?”天斗心下一惊,暗思道:“既然尨王已经知道此事,我隐瞒反而不妙,不如承认下来,但那照石之事,绝不可透露,否则焉能有我安身之处。”思毕,天斗笑道:“确有此事,不过并非弟子恶意伤人,那日与师叔请教大法,实属误伤。”尨王又道:“徒儿何时有的如此大法力?”天斗道:“只是勤于修炼,也不曾得大法。”尨王笑道:“徒儿法力大增也是好事,为师深感欣慰。但不知徒儿的法力究竟有多大?”天斗回道:“不瞒师尊,弟子的法力,目前已无人可敌。”尨王心头一紧,佯装大笑道:“哦?你若有如此本领,那本王何忧之有啊?”天斗忙跪拜道:“纵有本领,也是拜师尊所赐。”尨王连忙扶起,笑道:“免礼!免礼!”天斗坐起接杯一饮。尨王若有所思,心下涟漪四起,思道:“如此说来,我这个弟子已经法力无边了,就是我与三个师弟也奈何不了他,有朝一日他若造反,我岂能安生,这天廷之主,岂不是被他窃夺。不如我用一计,让他自投罗网,我若成功则我除一心头大患,我若失败则由太师在天之灵去惩治他,他横竖难逃此劫!”思毕,尨王慨然道:“徒儿如此忠心,为师何惜一宝物,不如取来,与你同享。”天斗奇道:“哦?师尊有何宝物?”尨王转身对元真童子道:“快去将那玄果取来。”元真童子退下,约莫一会儿便取来一盘芃果。尨王笑道:“这便是宝物。”天斗拿起一颗芃果,端详道:“此物好生面熟,这不是太阳宫南殿的芃果么?太师灭寂前曾说,不得食用此物,师尊又为何取来享用?”尨王笑道:“此言差矣!此果非彼果。此玄果乃是太师秘藏,太师灭寂之前留给为师,让为师享用,一可增法力,二可使长寿,如此便可长久坐镇天廷啊。”天斗听尨王这番话,竟信以为真,道:“既是太师秘藏之物,弟子岂敢享用?”尨王道:“今你与为师已经盟誓,为师又何惜一果?你放心享用便是。”天斗闻言,也不客气,一口气吞下两颗。尨王如释重负,笑问道:“味道如何?”天斗回道:“果然是玄妙至极,令人神清气爽。”尨王笑道:“区区一玄果,何足挂齿,本王令宫中仙娥歌舞一曲,以助酒兴。”天斗笑道:“这倒新鲜,愿乞一观。”

尨王手一挥,见有数十个怀抱玉轸的仙婢,拥着一位仙娥走将出来,柔臂轻舒,织指钭飞,拨弄冰弦,临波凝睇。天斗看了一会儿,渐觉妙处,越看越喜欢,不觉间已浑身酥麻,手脚温软。尨王见天斗男面一双蒙眬醉眼,一脸迷离颠倒,再窥其女面,桃萼映脸,雨润芙蓉。尨王便知芃果下肚,天斗已情窦顿开,心生欲念。尨王问道:“徒儿,你觉得这歌舞如何?”天斗道:“果然妙极,以往从未有过。”尨王故意又问一次,天斗凝睛熟睨,尨王问话也充耳不闻,只觉眼前女子奇幻异常,更觉心内循环错乱,一股热气从丹田下渐渐透将起来,直渗遍全身。尨王又一挥手,女子们便不见踪影,如烟雾般消失了。天斗一愣,男面看向尨王,问道:“这是何故?”尨王笑道:“纵然美妙,然而也是虚无幻境,都是为师幻化而出的,没有一个是真人。”天斗道:“天宫可有真人?”尨王道:“唯有轩辕媓,不过,为师劝你勿作妄念,小心招来祸端。”尨王一句话说得天斗冰冷,天斗谢道:“师尊所言极是,弟子告退。”尨王笑道:“既已盟誓,你我不分彼此,来去自便。”天斗拱手作揖,若有所思,缓慢退出。

天斗从宫中出来,神情恍惚,心内转道:“这倒是有些蹊跷了,以往不曾对女色动心,为何此时却情肠纠扰?我看尨王给我吃下的正是芃果,故而至此。”天斗好生烦闷,不知要去哪里,只是东串西走,忽然间想起轩辕媓,酥了半晌,如痴如醉,停了一会儿,方才转出王宫,直奔囲山。到了囲山又东张西望,见已没个人影儿,就大着胆,朝囚禁轩辕媓的山洞走去。两位天兵早就在洞门口把守,见天斗前来,慌作一团,也不行礼,放下戟盾就逃了。天斗来到洞门口,见洞内幽深,阴森可怖,心内思道:“将美人儿囚禁于此,岂能活命,我且去劝她随我做个妃偶,若依着我,我便将她纳入府邸,若不从我,我便取了她性命,免得她在此处遭罪。”想到这里,便径直入洞,曲曲绕绕走了一段,抬头见洞门被玄封,就像是用水做的洞门,银光闪闪,正欲施法破洞,倏地从洞壁两侧出来两位天兵拦住去路,天斗大喝一声道:“安敢放肆!”两位天兵见是天斗,又倏地将身子缩回洞壁。二石女忽然听到洞外一声吆喝,有人走将进来,吓得急奔进去。轩辕媓见状,问道:“怎么了?什么东西,瞧把你们吓得。”石女回道:“不好了,想必是天斗那贼进洞来了!媓姐姐,你速速去里面躲一会儿吧!”轩辕媓急忙躲进里间一个洞,急得心头小鹿儿乱撞。二石女便站在里间洞门口,这时天斗已经闯入。

天斗见洞内却不同,金炉宝香,紫烟袅绕,芬气弥漫,晶帘低垂,更有琉璃屏障。天斗又往前一步窥视里间香洞,却吓得二石女连退几步,天斗见二石女羽衣霓裳,俏环佩响,眼蒙蒙,捎带一丝恼意,唇颤颤,挂着吁吁微喘。天斗已经目眩神迷,魂飞魄荡,男面望着二石女笑道:“方才是谁说我是贼来着?”二石女怒道:“你是没眼珠子么,这里可是尨王关押轩辕媓的地方,你是什么人,敢闯入这里?”天斗笑道:“我正是奉尨王之命来的。”轩辕媓听说,急忙出来问道:“请问尨王有何旨意?”天斗望去,见二位石女含娇敛态,清水盈盈,一双玉臂护着轩辕媓,再看她,更是玉颜温润,惊鸿艳影。天斗不能自持,竟淫笑道:“我就是奉了尨王旨意来的。”轩辕媓见天斗这般情景,心下思道:“莫非他也偷食了禁果?今日前来必将亵渎我,我岂能让他得手而愧对太师。”转而怒视道:“你岂敢侮慢太师,轻蔑尨王?莫非你要造反么?”天斗忽然调转身子,以女身面对轩辕媓,吓得二石女拉着她的衣襟战栗不停。天斗邪笑道:“想我堂堂大神,拥有无上法力,岂能久居人下?你若开明,不如与我结为夫妻,待我取昏君而代之,封你为王妃,不知美人意下如何?”轩辕媓闻言,脸色大变,怒骂道:“无耻贼逆,妄想篡位!我本为太师御前天鹿,身负师命重托,胆敢亵渎我者,必死无葬身之地!”天斗哈哈大笑,一歪身子又以男身对向她,厉声道:“太师在何处?太师在何处?你可知道,如今就连太师的弟子们也奈何不了我,你一个弱女子又待怎样?”轩辕媓怒道:“无耻之徒!你却将三位师叔怎样了?”天斗拱道:“我令他们去看守天门了!”轩辕媓斥道:“逆贼!胆敢妄为,就不怕尨王降罪于你?”天斗收敛笑容,怒道:“实话对你说,那尨王也是唯我是听,又岂能降罪于我?今日你从也得从我,不从也得从我,你若敢拒我,今天你便活不了!”

二石女已惊得半死,轩辕媓已知难逃天斗之手,宁死不愿受辱,竟烈性暴起,骂道:“我乃是太师所造真神,千金之体,谁要与你为妻?今日宁可碎尸万段,也绝不受逆贼之辱!”天斗笑道:“美人儿,你今日既落入我手中,就是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在这洞中你便是插翅也难飞去。我实话对你说,你若是从我便罢了,若你不从,我就给你留个囫囵尸首!”说完,就淫笑着向轩辕媓扑去,被她轻轻一躲,却扑了个空。天斗又扑去,被二石女挡在面前。天斗气急,愤然拔剑,结果将身上的那一枚照石也带了出来,一道白光射向二石女,只见二石女瞬间化成一只碧色的凤和一只红色的凰,抓起轩辕媓就腾空飞起,破洞而出。再看那照石,突然收光,黯然失色,就像冷却了一般。天斗急忙追出,见凤和凰已托起轩辕媓飞走了。天斗急令三百天兵围追,追到半途,空中响声大作,闪电如鞭打一样击落在天兵和天斗的身上,天斗大惊失色,领兵抱头鼠窜。

响声戛然停止,天斗再望去,只见凤和凰托着轩辕媓展翅翱翔于高空,天斗急忙拉弓,一箭射去,只听凤和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之后轩辕媓便不见踪影,一颗明亮的珠子从高空坠下,恰好落在太阳庙所在,而凤和凰则悲鸣不停,消失在苍穹云雾之中。天斗急忙赶到太阳庙前,却看到轩辕媓蹲在那里嘤嘤啜泣,一身素衣,翠蛾云鬓,越发显得窈窕轻盈。天斗笑道:“这下看你还往哪里跑?”说着就要扑将来,就在此时,眼前却一团金光浮现,只看得一神闪闪而至,天斗止步,凝目细看,这一瞧不得了,原来是盘古太师现身了。天斗不敢多想,忙跪地叩首。天斗不敢抬头,只听得盘古声如洪钟道:“劣徒!你有今日也是造化,我本想取了你性命,然而天缘未尽,大道至善,你尚且还有可造之处。你本来也是个阴阳合体,诸神中最类我者,只可惜你心存恶念,六欲缠身,今我收去你的男身,断了你的淫根,也免得你祸害仙界,你若从善,必能善终,你若为恶,必被恶杀!你且回去吧!”言毕,只看一团蓝光罩住天斗,使他动弹不得。不消一会儿,金光消失,盘古也不见踪迹,再看自己身上也不见蓝光,天斗起身再寻轩辕媓,早就不见了踪影。天斗有些恍惚,觉得莫名其妙,他在地上拾到灵珠一颗,发现正是轩辕媓额前的那枚灵珠,他怀疑轩辕媓躲进了庙里,正要进庙里去搜,突然听守护在太阳庙的少阴、少阳、天听、望舒四条天龙怒啸起来,天斗不敢贸然闯入,只好收起灵珠藏在衣襟里,领兵回宫。

却说尨王听天兵来报,方知天斗欲霸轩辕媓而不能,料他中计,便点了一千天兵在宫门外等候,只等他来伺机杀之。天斗领兵方到,却见尨王杀气腾腾地立在宫门口,他看这般情形,已知大事不妙,索性与尨王两阵对峙。尨王斥道:“劣徒!亏我错看你,既然盟誓,又为何害我?轩辕媓乃本王囚禁之人,你也敢抢,却让她给跑了!你目无王法,逆情悖理,我今要拿你问罪!你若束手就擒,我便不杀你,你若抵抗,我必不饶你!”天斗见事已败露,原形毕露,回骂道:“无耻昏君!你想霸占轩辕媓不成,反来诬我!你有何德何能,竟然也配为王?”尨王气得浑身颤抖,怒斥道:“劣徒!你是我所造化的,你却要恩将仇报!”尨王这厢骂着,那边又暗中派了童子驰往飞报给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三位师弟发兵勤王。天斗大笑道:“老贼!你不造我便罢了,既然造我,为何使我不阴不阳,不男不女?我既到此,这便是你的报应!”说完就飞向尨王,尨王倒也不觉惊慌,于是上前迎敌。两人迅速打开,空中地上,你来我往,法力所到之处千光交错,几十回合下来也难分胜负。

天斗停下站立,尨王以为天斗怯战,于是羞辱道:“劣徒,为师可造化你,也能灭了你,此时我若不杀你,便是愧对太师!”说完飞起一掌击出,只见三道蓝光齐刷刷射向天斗。天斗手握照石,纹丝不动,尨王见状大惊,天斗突然展开手掌,照石射出一道青光,尨王便显出原形,一条青龙腾空而起,咆哮着再度向天斗扑来。天斗不慌不忙,只是用力击出一掌,数道紫光如刀剑般劈向青龙,只听一声哀号,青龙的头坠下,随即龙身化为一枚灵珠,被天斗迅速收起。

恰在此时,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赶到,将天斗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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