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你们这群”齐雍心中像是烧起了怒火，已经想不出词汇来形容这些同类了。
至于此时，人类往前往后历史上最大的罪犯诞生了。
“别动！”死死束缚住齐雍的，是板着脸望向前方的方存烁，他的脸笼罩在刺眼白光中，神情恍惚，像是面向着神的降临。
那光惨白且刺眼如麦芒，一般设备显示是不会发出这种光的，齐雍也是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不能再大，浑身颤栗起来。
“不可能，怎么会……那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飞船上！怎么会！”齐雍失声大吼，可他马上发觉，声音在面罩内忽然变得更响了，像是撞到了墙弹回来。
他下意识去摘头盔，却被身后的人凌空抓住了手，身后传来冰冷声音，“不想活了么？看旁边！”
齐雍转过头看旁边，闸门的边缘有无数束锥状白雾向外喷涌，因为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才隐约听到了呼啸风声，像是古时蒸汽火车鸣笛。
隐约的风声意味着宇航服外面正在失压，声音很难传播了。如果他刚刚摘了头盔，就会瞬间暴露在真空中。
齐雍心中泛起阵阵寒意，顾不得身后那个叛徒的锁手，犟起头往身后看过去，那个招揽他加入计划的老人僵硬站在原地，甚至嘴角还凝固着一丝不敢相信。
只是他全身相比比刚才的清瘦要浮肿了一些，眼眶四周开始结出冰晶，那些薄薄的冰层向着老人全身蔓延。
“舱门打开了……”齐雍眼中正失去神色，喃喃自语。
他不敢在转过头看背后了，他怕看见云求远浮在太空的冰冷尸体，但眼前确是浮尸遍野，貌似除了他和方存烁，其余人都已经死去。
他觉得很可悲又无助，可无论怎么想，他却不能因为被现实冲击跪下去。
因为现在没有重力作祟。
良久，一张倒立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从眉间到嘴角都是年轻人特有的锋利，背后发出的光让那脸看起来极度诡谲。
方存烁倒着飘在他面前，推进器的白烟飘逸四散，不知道他是否在炫耀生存下来的权利。
“很难理解，对吧。”方存烁尽量挑了个好的开头，棕色瞳仁还是泛着欣喜，“我为什么不会悲伤呢。”
他又让推进器喷头调转，带着轻快白烟往后飞了一圈，好像没看见那一堆失压而亡的人一样，自娱自乐踏着太空步。
声音是通过无线电传递的，“因为我很高兴，终于实现了抱负，梦想已久了！现在终于实现了。”
齐雍慢慢悬浮起来，垂着头，姿势像是绞死的人。方存烁体验了一番太空漫步，又转向飘过来，看像齐雍的眼神不无鄙夷。
“活着还不高兴？哦，对了，回头看看，你那位兄弟没死呢。”方存烁语气带着不满，“虽然你可能活不了多久，但那位的遭遇可不比你好多少。”
齐雍猛地转身，看到那艘小型飞船正在远去，而在推进引擎的光芒中，对接口处蒙着一层雾汽，看得出那是一层玻璃。
齐雍松了口气，但联想起刚才的对话，还有那白光，还有那对撞而来的生态改造装置，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你骗了他，根本没有流放这种事。你要拿所有人当培养基。”齐雍打了个寒颤，缓缓说道。
“是啊，本来就没有这回事。”方存烁摊摊手承认了，“因为老师他太残忍了，唉，一个老人脑子里天天歪歪这些折磨人的怪点子干什么，正好借这个机会也请他一起去死了。”
齐雍没有说话，咬着牙瞪着他，这让方存烁颇为得意，“哟，怎么？很难接受？你真的相信他会为了什么科学去死？可笑！古往今来有几个人有这种大觉悟。
要不是被我算计了，他前脚把你兄弟踢出去，后面马上就会冲进小型飞船，然后落下闸门，你信不信？”
“再看看你周围！”方存烁带着警示低吼。
齐雍抬起眼睛朝四面望了望，拱卫老人身边的追随者都早已窒息，冻成了硬挺挺的死人，无规则地乱飘。
方存烁伸出一根手指重重摇晃着，“这些人，对老师死心塌地，以为不离开他身边一步就会安全，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知道，自己穿的装备被动了手脚。
即便是我，也是万分小心，临时换了一套设备才敢过来，果不其然，这个老东西想把我们都做掉，然后留着军方代表这条后路回去，在科学层里继续耀武扬威！”
齐雍头脑飞快运作，很快便想明白了一切。他低低笑出声来，最后抑制不住大笑起来，笑声也同样在方存烁头盔里回荡。
齐雍眼中敛起锋利，反而带着讥讽，“可是没有小型飞船，你要怎么离开这里？我猜那些操控战舰的也已经死于失压了吧。除非你提前知会了起源号上其他人，不然你也就是个死。”
“看来你不怕？”
齐雍没有回答，只是抬头默然看着倒悬的年轻人。
“再想想那白光吧。”
齐雍怔了一下，但摇了摇头，“不可能，我被带去过生态改造装置面前，虽然过程一直蒙着眼睛，但那东西不可能塞进一艘小型飞船。”
方存烁忽然爆发的嘲笑声传过来，“改造装置确实没法塞进那艘飞船里去，但是，齐雍，好好想一想，那玩意怎么启动才好？如果只是放进去一点土屑和某人偷偷带进来的鸡毛毽子，造出些鸡蛋的能量波动不足为奇啊，飞船的防辐射外壳就能抵御了。
可是一个改造星球呢？”
方存烁张开双臂，比了个巨大的圆形，“改造一个星球的环境，需要的能量级是多少？数不胜数，把人类制造所有当量的原子弹氢弹中子弹垒起来都是杯水车薪，哪怕只是因为装置的一丝缝隙而溢出了一丁点，我们乃至于背后几百公里的战舰主体都得嗝屁。”
“很遗憾，这个东西的构造我们至今无法解析，没有数据接入口，只能通过机械连接操作，所以我需要一个人去启动它。不，还需要一艘飞船，只要把这个装置推动着运送到第八号殖民星球的同步轨道，然后按下开关。
而我们和舰队，会离得远远等着。”
齐雍只听到一半，表情凝滞了，他的手悄悄按到了腰间推进器上，调整着喷口向前推进。
方存烁显然没有完成他的讲话，激情正涨到高处，有如孤狼盯着下方，声音冷冽，“这就是留你一命的原因了，那艘飞船里就是连接改造装置的机械，很震撼对吧，那种磅礴的能量，简直能直接杀人……”
齐雍慢慢后退可他退无可退，因为脚下就是黑暗深邃的星空，他已经退到了闸门边。
方存烁的声音如同浸泡在那酷寒的宇宙中，一手指着退到星空悬崖边的齐雍，“你的兄弟将愿意为了人类牺牲自己，尽他最后的义务，因为我会拿枪指着你的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