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父亲是山,也是水
刘芬向慕妍撤谎说,她要带亭亭去北京一家医院去找肾,三天后能回来。并向医生请了假。带着亭亭来到了铁宁市。
说实话,刘芬心里也是胆怯怯的。她也不知道亭亭的爸爸能不能认下亭亭这个女儿;只是想把死马当成活马治。外一亭亭福大命大,运气好,她爸爸能认她,能把肾换给她。即使不能把肾换给她,最起码看在血缘的份上,他那么大的官职,也能帮助亭亭天涯海角地找适
合亭亭的肾。
刘芬和亭亭找到一家宾馆住下。亭亭说这个城市她熟悉,她是在这里出生的。两年前她姥姥去逝时,她和妈妈回来过,办理姥姥的丧事。这里没有她什么亲人啦。
亭亭坐在床上,端祥着手里的照片。她用手指着照片上,有着同她一样的又黑又浓连着眉心眉毛的男人对刘芬说:“刘姨,我小的时候,见到过这个人,他是妈妈一个单位的。妈妈说他是单位里最大的头。
可我妈妈就是没有告诉过我,他就是我亲爸爸。总说我是试管婴儿。”
亭亭说着说着,眼睛忽地一亮,脸上充满幸福遐思的表情说:“他肯定不知道我是他的女儿。他那次捧着我的脸,还没来得及和我说话。我就被妈妈拽走了。我的眉毛和他的眉毛长的一样。要是那时我妈妈告诉我,他就是我亲生爸爸多好,我会多幸福。
我爸爸长的多帅,高高大大的。我这次去找他,告诉他我是他女儿,一个这么好的女儿,他一定会特别高兴。
我就要回到爸爸身边了,我有爸爸了……。”
刘芬问亭亭:“咱们什么时候去你妈妈单位找你爸爸?”
亭亭不加思索地回答:“中午。我爸爸是领导,只有中午才能在办公室找到他。才能没人打扰,才能说上话。”
亭亭边收起照片,边对刘芬说:“刘姨,中午你在宾馆休息,我一个人去找爸爸。我爸爸看见我,一定会很激动。象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父女相见,激动人心。”
中午,亭亭天真幸福地走了。
一个小时后,亭亭回来了。
亭亭一进屋就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断肠裂胆。
亭亭边哭边说:“刘姨,他不认我,他还污辱我。他说只凭眉毛长得相似,那全世界的孩子都整容成他那样的眉毛,都来找他,都说是他的孩子,都来敲诈他,那不是天下大乱吗!”
看见亭亭悲悲切切,痛楚万状,那本就惨白浮肿的脸更加惨白浮肿。刘芬的心里难受极了。她想去找蒋卫,可她又一想,她凭什么证据去找他,仅凭一张照片?他那么大的官,黑脸黑心地说她合伙来敲诈他,那她不就死定了。慕妍呀!慕妍!你这是怎样一种风流事啊!造孽呀!造孽呀……。”
亭亭哀求刘芬说:“刘姨,你带我回上海吧,我没有爸爸,我还是试管婴儿。”
刘芬带着亭亭坐上飞机往上海赶,因为亭亭三天就要做一次血液透析。回到上海时,天已经很晚。刘芬要送亭亭回到她住院的医院,但亭亭死活都不愿回到医院里去,哭着喊着要回家。刘芬被她哭得没办法,只好送她回家。可刚一打开门,亭亭就赶刘芬走:“刘姨,你回家吧,我想一个人在家里住,你明天早上来接我去医院做透析。”
刘芬急了,不高兴地说:“不行,你还没吃晚饭呢,我给你做完饭再走。”
亭亭用手挡住门:“不用了,刘姨,我会做。平时我经常自己做饭,给我和妈妈吃。你放心走吧,我十八岁了,是大人啦。我只是想自己静静地想点事,不想让你打拢我。”
刘芬拗不过她,只好走了。
半夜里,刘芬不放心,就给亭亭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亭亭才接电话。电话里传来亭亭平静但很弱的声音:“刘姨呀!我没什么事,我睡了,明天早上见。”
第二天早上,刘芬来接亭亭去医院,可怎么敲门也不开。刘芬想亭亭是不是去学校了,孩子这么久没有去学校,想老师和同学啦?
她给亭亭的老师打手机。亭亭的老师说,亭亭没有到学校,她正带着班上的同学要到医院去看望亭亭呢。
刘芬焦急地说:“别去医院了,亭亭在家里,我敲不开门,肯定是出事了,你和同学们赶快来这里吧。”
亭亭的老师和同学们很快地赶来了。她们一起拼命地拍打着房门,里边就是没有声音。
亭亭的老师说:“别敲了,亭亭肯定是出事了。快打“110”报警开门,再打“120”速来抢救。”“110”来了。“120”也来了。门打开了。大家都走进了房间。
亭亭白衣白裤,洁洁白白,安祥平静地昏迷在床上。顺着左手腕流到床上和地下的鲜血不在滴。
医生走过来检查一下说:“这孩子没死,还有呼吸,赶快送医院。”
送走了亭亭,大家发现,在亭亭的小写字桌上的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摆放她妈妈慕妍的彩色照片和那张有蒋卫、慕妍和亭亭在一起的照片。在看墙上贴满了不敢认她的“爸爸”的照片。仔细一看,那不是照片,好象是从各种画报上或报纸上剪下来的画片。有她“爸爸”开会坐在主席台上讲话的,有接待外商的,有剪彩仪式上的,还有义务种树的,有在生产车间检查工作的,等等,好多好多。
刘芬想这大概是慕妍多年收集的,一直珍藏着,昨晚都被亭亭找出来贴在墙上。亭亭是在看着她亲生爸爸的相片割腕自杀的,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亭亭割腕自杀,流了大量的血,兴亏抡救及时,把亭亭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
亭亭一苏醒过来,就哭着拽住刘芬的手说:“刘阿姨,我想妈妈,我要去找妈妈。”
刘芬扶着亭亭,来到脑外科病房慕妍的病床,亭亭一下子扑到妈妈身上,悲切地哭泣起来。
慕妍看见亭亭的左手腕抱绳着沙布,就用疑惑地眼睛看着刘芬,并吃力地问刘芬:“亭亭,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刘芬回答,亭亭抬起头,悲悲切切地说:“妈妈,我去找爸爸了,可他不认我。妈妈,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不认我?他到底是不是我亲爸爸?妈妈,求求你,告诉我实话,我就是死了,也让我明明白白地死掉。”
慕妍没有说话,只是泪水哗哗一流淌着。她自言自语地说:“亭亭,你去找他了,他不认你是吧。他不是现在不认你,就是十八年前你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他就不认你。”
亭亭不住地问:“妈妈,为什么?为什么?”
慕妍说:“如果他承认了你,他就会什么都完了,他会把他用一生经营起来的名誉、地位毁掉的,他这个人就会死了。妈妈不想让他死,只要他活着,妈妈就会对那个遥远的地方有一丝思念。尽管他不认你这个女儿,但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做女儿的你也一定不会让自已的亲生父亲因你而死掉吧。”
慕妍握着亭亭的手,语气坚定地说:“孩子,你我母女这次大难还没有死掉,这就是上天还让我们活着,我们一定要靠自已的力量,战胜病魔,顽强地活下去。”
这时,一个小护士手里拿着一张汇款单走了进来,对亭亭说:“慕亭亭,不在你病床上躺着养病,到处乱走什么呀。医院收发处收到一张汇款单,有人给你汇来20万,你签一下字。”
“20万。谁汇来的?”亭亭接过汇款单,看看妈妈,看看刘芬。
慕妍眼中流泪,自语道:“一定是他汇的,我能感觉到,一定是他。”
刘芬催促亭亭:“快点看看汇款单上的汇款人是谁?”
亭亭说:“汇款人是周涛,汇款人地址是铁宁市万福区东山街24号。”
慕妍说:“周涛是他的秘书,他藏在心中的密秘让外人知道了,他要大祸临头了。”
亭亭惊慌地问:“妈妈,那可怎么办?”
慕妍说:“快,给我拿笔来。”
刘芬急忙从兜子里掏出一管钢笔,递给慕妍。亭亭也把手里的汇款单递给她。
慕妍拿起笔,在汇款单退款原由栏里写下秀丽的楷体字:查无慕亭亭此人,此款退回。
写完,慕妍把汇款单交给小护士说:“麻烦你,给退回医院的收发室。”
小护士扑闪着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她们,笑着摇着头,拿着汇款单走了。
慕妍说:“但愿退款单能平息他即将来临的祸事。”
刘芬迷惑了,她觉得慕妍有点神精质了。她问慕妍:“为什么要这样做?
慕妍说:“我有预感,我的预感神精很灵。这两天每到深夜,我都会做一场梦。梦见天空中飞来无数只黑乌鸦,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乌鸦不是好鸟,梦见乌鸦不吉利。我预感到要出大祸了。”
刘芬劝慰慕妍说:“竟迷信,哪能相信梦。”
慕妍说:“十八年前,我怀亭亭前,有几天夜里我就做过这样的梦,梦见无数只乌鸦向我扑来。当去医院检查出我怀孕时,我一下子就失去两个我最深爱的男人,一个是我丈夫何伟,一个是亭亭的父亲蒋卫。当他们知道我怀孕时,他们一个个离开了我,同时我又失去了工作,下岗了。”
慕妍说到这,突然脸色陡变,惊恐地抓住刘芬的手,哀求说:“刘芬,我的好朋友,好姐妹,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不幸,求你帮助我照护亭亭。”
亭亭被妈妈的举动吓哭了,扑到妈妈身上说:“妈妈,你不要害怕,我不去找爸爸了,你不会发生什么不幸。”
亭亭的哭声,抓扯着刘芬疼痛的心,她不明白到底还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她们母女俩现在已经够不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