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假使这真的是事实的话,黑鲤在白三孝身上附身了这么多年作为一种逃避轮回的手段,到了不需要他的时候,却在他身上留下了这么一份“大礼”,倒真的是一件令人心寒的事。
白三孝移开了目光,微微低着头用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说:“我果然还是……不太相信……”
面对他犹豫不决的样子,纪安却干脆地点了点头:“嗯,不相信的话就去问清楚吧,我也不相信。”
黑鲤也曾为白三孝与帕祖祖为敌,纪安相信,那位山贼大姐虽然嘴上毒些,但绝没有将白三孝视为用完就可以丢弃的器物。
白三孝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给了纪安一个苍白的微笑,由衷地道了声:“谢谢。”
“不谢。”纪安也笑了笑:“不过嘛,要找也不能现在一个人去找,看样子阿睐没告诉过你?现在外面不太平,你这伤员就先等等吧。”
“不太平?”白三孝疑惑了:“发生什么了?难道……”
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个被黑鲤称为“祝竹”的男人,但他还没问出口,一道黑色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客厅之内,是胡陵回来了。
胡陵现在的脸色比白三孝还要难看,呼吸有些不稳,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划伤不少,肩膀上的那个最严重的伤口更是仍在淌血。
虽然方才就已经远远地感觉到了狐狸师父的状态有些虚弱,但看到这副情形纪安还是有些吓到了,以往十多年来她都从没看到过师父的狼狈模样,却似乎在这两个多月见都看怕了。
她倒抽一口冷气之后上前想要帮狐狸师父治伤,但马上发现,那些伤口上仍有强大的术力残留,在那些术力化解之前如果贸然再用自己相对弱势的治疗法术去干预的话,也许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包扎一下就好。”胡陵疲惫地说道,眼下他还需要用精神力去压制睡神罂粟,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化解那些本来就强势而难缠的术力了,唯有先让其自行消解,或者等林郁生回来之后再加以处理。
“还有,开一下窗户通风,小心我血液的味道。”
纪安闻言照做,而胡睐立即冲到卫生间去准备水和毛巾,而同样被吓到了,才刚回过神来的白三孝也帮忙去取来药物和绷带,在这地方也住了不短的时间了,而且他自己也是病人,那些物品存放的位置他也是知道的。
“林……我那表舅呢?”纪安一边帮狐狸师父解开外衣,一边问道。
“他有事。”胡陵只是这样说。
“你们不告诉我,你们又不告诉我,”纪安一撇嘴:“虽然从以前开始你不告诉我的事也多了去了,但最近我可真是觉得越来越不爽了呢,我可是你带大的呢,我就那么靠不住?”
胡陵看了一眼做出一脸气呼呼表情的纪安,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责任推了个干净:“那是‘他有’的事。”
“切!”纪安一边帮他处理着伤口,一边翻了个白眼:“信你才怪呢。”
林郁生回来是在一个多小时之后了,回来时他的神色有点奇怪,既有些兴奋,有些恐惧,但更多的是茫然,他似乎把茜拉得比以往更紧了,而且这回他不光带着茜,还带回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红色的绒边大衣,黑色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面孔不算特别美,但也有一种偏中性的成熟韵味。
现在她双瞳已经收敛了许多气势,如果说方才在屋顶上所见是流动的岩浆,现在便只是静默的炭火。
她的视线先后落在了胡陵和纪安身上至于白三孝、胡睐还有桥姬,倒似乎是被忽略了。
然后,她说道:“我是五落。”
“五落,‘五’……”胡陵眼神有些复杂地重复了一下女人所报上的名字:“这么说,你果然是——‘九婴’吗?”
“九婴?”纪安疑惑地皱着眉头,望向狐狸师父,猰貐一伙也有好几次提到过九婴,但当她问到狐狸师父和林郁生时,他们却仍是不愿透露,这频频的隐瞒也的确是让纪安心中有些不满了。
“对,九婴,传说从伏羲八卦中诞生的九头蛇九婴,在希腊神话里祂是身有剧毒的海德拉。”胡陵见已经没法将纪安继续隔绝在这件事之外了,便直接回答:“还记得你表舅‘圣血毒骨’里的‘毒骨’吗?九婴就是它的来源。”
纪安讶异地看了看林郁生,又看了看那个自称“五落”的女人。
“这位是九婴的第五首,也就是第五个头。”林郁生比了比身旁的五落,接着说道。
“九……九婴?”白三孝目瞪口呆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微微低下头,咕哝道:“你们是在说真的啊……”
居然连九婴都跑出来了,看样子纪安所说的“不太平”,是远超他想象的不太平啊!
但纪安跟这段时间一直待在繁星大厦的白三孝不同,她已经见识过跟九婴同样存在于古老神话中的猰貐了,所以听到了胡陵和白三孝的话之后,她除了最开始的诧异,倒是也没有太多的惊讶或者难以置信。
她现在更想问的是另外一件事:“干嘛瞒了我那么久之后,现在又说得那么干脆啦?”
难道只是因为刚才自己对狐狸师父的那几句抱怨?她马上就否决了这个假设,狐狸师父能这么听她的话才有鬼呢!
回答她的是林郁生:“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这本来应该只是我的事,按照原计划你一过十八岁我就会再次离开,那这桩事就与你无关了,但是现在……”
林郁生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被自己紧紧拉在手中的,依然如同人偶一般的红裙女孩茜。
“但是现在?”纪安紧张地催促他说下去。
却是五落冷冷地接下了话头:“现在你无关也得有关了。”说完,她抬腿朝纪安的方向走过去。
胡陵见状,立即将纪安挡在背后,警惕地盯着五落沉声说:“她不知道让她活下来的是谁,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