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都是凉透了,唯一热乎的只有茶水。我吨吨饮了半壶,大多是被青菜咸的,说不准一抓头发、脑壳就秃头。
碟子干干净净,饭碗里一滴不剩,免去小二专门去后院泔水桶倒饭去。他稍微满意了,于是缓和脸色,胡乱收拾一通往厨房去了。
自万花谷流传下来的好习惯让我不假思索地跟了过去。
小二见我跟得紧,便瞪着眼问:“干什么干什么?后厨禁地,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我一板一眼地回答:“刷碗。”
我琢磨着这顿饭本就是小二哥请我的,怎么好再劳烦他。
他多看了我两眼,摆摆手说:“没你什么事儿,别添乱。”他见我丧丧的,便又补充道:“我就是喜欢洗碗,你别抢我的活儿。”
怪我年轻不懂事,此时的我……信了。
我点点头,见他掸下布障遮住了身影,便也往楼上去了。订下的房间在最北的地方,常年漏雨漏水便罢,连风也要欺负。
老墨往年塞到我枕头下的压岁钱,统合起来也只有九十六文……每年六文,老墨自豪地拍拍胸脯对我说:这个数最吉利。
是而我的盘缠不太多,能省则省,能坑就坑。老墨要我出谷看看,可双手空空寸步难行,在找着师姐并成功投奔之前,我得自己摸些银两。
走廊很长,我甚至已想好明日去哪儿摆摊布诊。在房间之外,却听见鞋靴踏地的声音——好像有人重重地蹦哒了一下。
……莫不是看我未关窗户,进了贼人?
我摸摸腰包,很好,家当都在身上,不怕偷盗的。
我以为我会瞧见遮头遮脸从头黑到脚的贼人,可事实上,那厮一袭青衫瘦得弱柳扶风。我看着他傍在窗槛前边,后摆还未从窗上拉下,心想:这样的病号,打上一拳能哭好久吧?
门内门外,我两人面面相觑。
这小贼尴尬地站直了身子,往墙边挪挪,展示出损毁的窗户。窗扇本不牢靠,被他有意无意地一蹭,‘梆’一声闷砸在地板上。我甚至怀疑楼下的居客是不是已经盘算着拿木棍美滋滋地敲我脑袋。
“……乾坤无量。”他讷讷地对我说。
乾坤有没有量我不知道,我倒是个无良的:我冷静回答。
沈琛抱着桌台不肯走,他甚至准备哭喊着问我的良心去了哪里。
“没有用的东西当然是丢掉了。”我一手探向他的后颈欲将之拎起来,岂料这厮滚烫极了。
要知我的手一年四季都是热乎的。
我下意识地探向更深的脊骨,在他一阵扭捏之下,冷淡地说:“烧了。”
沈琛不肯往医馆去,他没钱就诊。我听了这缘故,皱眉问道:“白日里从那释至道人身上摸来的,都被你花光了?”
我觉着不对。这厮口舌如簧,做道法算天命又是个能赚的,家中怎的也该有积蓄——莫非他吃喝嫖赌?
心梗症患者还能那么玩儿?
我藏不住心思,脸面上神色一定是惊骇的。他扭过脑袋看见了,嘿嘿一笑,说道:“实不相瞒,那姓张的混账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了我的住处,带着打手守了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