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来时正是酉时两刻,江掌柜与小二哥皆不在客栈,只是门户大开并未打烊,便想稍后再补注。”
他说着抚抚自己的额头,好似在衡量高热是否退得干净。
“哪知来时匆忙着了凉,竟一病不起。好在秋姑娘心善,又是抓药又是端水——岑捕头想要人证,寻药房大夫与厨子问过就知。”
我附和地点点头,心说这都是没要紧的部分。
至少在我入眠之前,江掌柜仍是好好的。
岑蔚在房内转了一圈,眼内半隐锋锐,那是一把尖刀,即便是对着他处,也能叫心虚的人乱了分寸。
他在窗前停下,目光落在栓子上,那木栓是全新的,颜色质地与上了漆的框槛皆不同。
我便看他抬手将那半挂不挂的物件取下来,拿捏了几下。这时,室内余温被扫荡得一点不剩,我打了个冷颤,见他透过方正俯视小院。
我这房间正是最靠边的一间,对着院落根本一览无余。仍在办事儿的官吏交头接耳,在雪地里踩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唯有用木栅栏围着的躺过尸体的一块儿干干净净。
“昨晚有听到什么声吗?”这话是在问我两人。
沈琛颇为无奈地说道:“病中之人睡得深,两耳不闻窗外事。”
听起来还挺押韵?
我木愣愣地回答:“戌时一刻,江夫人与锦儿在院子里说话,掌柜的躲得远远的,没多久就走了。”
岑蔚皱起眉头,我猜我大约是最后一个见着他的外人了。
“然后呢?”
我一脸呆滞地说:“然后我睡着了。”
屋内陷入好阵的沉默,沈琛那厮却不怀好意地笑出声。我剜了他一眼,别以为我没听出那几丝嘲讽。
嘿你这个睡得昏天暗地的占我床板儿的有什么资格笑我!
岑蔚不管他,只是沉声说道:“江夫人与锦儿不见了。”
嗯……该说听到这客栈靠小二哥做事的时候,失踪的消息就不是意外了。但不必怀疑,这看起来确实是莫名其妙的一步,不论怎么琢磨都没必要没理由——
谋杀亲夫畏罪潜逃?不不不,脑子是个好东西,显然姒娘与锦儿不像是没有的。
况且姒娘与掌柜情深似海,如果非要说有哪里古怪,那就是锦儿的来历与本人的病症。
用浓重的熏香掩盖自身的糜烂……
掩饰、自卑、疏远……
这位气质满分温温柔柔的女子竟会染上花柳病,而按我偶然间所听闻的对话,江掌柜并无问题。
岑蔚有些沉闷,暂无解方,他只能期望仵作能从尸体上检验出什么,或者手下的官吏发现大大小小的线索。
这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冷气稍有回温。
沈琛搓搓手,悄咪咪挪回桌边,将爪子伸向凉透的小笼包。原本晶莹剔透的面皮泛起粉白,口子里沁出的猪油冻成了泥泞的小块儿,口感应当有点微妙。
他饿得不轻,拿起一个塞进嘴里,见一众官吏一动不动,胆子也大起来,连吃了四五只,苍白的面颊硬生生撑出点血色。
这时,原本沉静的捕头忽然大呵一声“不好”,喊声惊天动地,顿时噎得沈琛一阵咳嗽快要原地去世。他又不肯吐出,捂着嘴儿抓了好几圈,终于含泪咽下。
珍惜粮食,农民伯伯一定很欣赏你:我默默比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