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把时间回溯到奥伯坦和萨坎开战的前夕,萨坎的东部平原,除了临近夏季的天气比往常炎热一些,其他处于一片宁静祥和之中。
米多港的住民们开始了自己的一天。米多港离拉尔霍堪山不远,是东部平原最北面的一个港口。由于港口吃水不深,大型船只不能停靠,因此米多港大多是一些捕鱼类的小船舶的栖息地,相比北面的多鲁恩港和南方的罗森港规模实在小了许多,哈鲁口中叫嚣的“小渔村”其实一点也不为过。
“哦啊啊啊~~~”萨尔沃在房顶上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对于他而言,无所事事的一天又开始了。多少天他一直望着眼前的大海和海对面的岛屿,看着进进出出的渔船和人们。
唧唧唧,一只黄头蓝色的小鸟飞到了他身边,萨尔沃知道他马上要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了。
“真是的,萨尔沃你怎么又偷懒了。”米悠站在了他的身旁,细细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出埋怨的语气,这也是米悠给人的第一印象吧。天真的个性,对任何人都没有戒心,有些时候神经还有些大条。
“姆,今天是白色啊。”萨尔沃看了看米悠,答非所问道。
“什么白色?”米悠歪了歪脑袋,没有领会萨尔沃的话。然而当她看到萨尔沃的视线时,顿时知道了含意,双手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短裙。
“唔……你……你看到了吗?”米悠羞涩的问着,脸唰的一下红了。
“哈哈哈……”萨尔沃没有回答,只是爽快的笑着,不过没有半点的恶意,纯粹只是因为两人的相熟。
“萨尔沃你又在捉弄我了……”米悠的小手倦着自己的短前马尾,发夹上的一块黑色石头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啪啪啪,身旁的小鸟振了两下翅膀,飞到了米悠的肩上。“吉太,谢谢你告诉我萨尔沃在哪。”米悠抚摸着肩上的小鸟,先前害羞的摸样换成了少女婉然一笑的神情。
萨尔沃注视着眼前的少女,那笑容他再熟悉不过了,纯真的不带半点掩饰,任何人看到这种笑容都可以被治愈吧,至少他自己是如此。
“米悠有什么事吗?”萨尔沃问道。
“哦,对了,爷爷叫你去他那里一下。”米悠的小手捂了下自己的下唇,似乎想起了什么。
萨尔沃“哗”的一下站起了身,别人先不说,既然村长找他那他必须抖擞一下精神,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
米悠叫完萨尔沃便去打理自己的小店了,而萨尔沃则径直来到的村长的房屋前,推开村长的家门,只见一个长者正在炉边煮着茶叶,一阵阵茶香溢出茶壶扑鼻而来。老人笑容可掬的斟了一杯茶,递到了萨尔沃面前。
“来,这是今年娜雅那边的新茶,尝尝味道怎么样?”
茶吗?萨尔沃并不喜欢喝茶,这玩意又苦又涩的,不过既然是村长亲自泡的,他也就勉为其难的灌了一口,一鼻子苦味直冲脑门。
“好苦。”萨尔沃不禁的脱口说道,看来村长喝茶的劲道又上了一层,这茶比往年又苦了不少。
“呵呵,茶要一口一口的慢慢喝才行。”村长说着像是做示范一样的泯了一口。
无论如何萨尔沃是不准备再喝第二口了,他长话短说般的问着村长。“米悠说你有事找我?”
村长缓缓的放下手中的杯子,又往其中添了一些茶水,眼神却看着萨尔沃胸前的疤痕。“你的伤,还好吗?”
“已经没有事了。”萨尔沃摸着自己的疤痕,原本已经痊愈的伤口,不知为何最近偶尔总要疼个两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这些小事犯不着说出来让村长和米悠他们担心吧。
“是吗?”村长又往自己的嘴中泯了一口茶水,这次似乎泯的时间特别长,茶杯过了好会才缓缓从其手中放下,站起了身。“随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萨尔沃随着村长的脚步在其身后慢慢走着,两人来到房屋后面的一座仓库。村长打开了仓库的大门,里面陈放着一些农具和其他的道具,在一个拐角过后,一阵刺眼的阳光让萨尔沃有点睁不开眼睛。
是一把巨大的武器,静静的矗立在仓库的一角,这一角被打理的异常的整洁,更加显的和农家的仓库格格的不入,阳光从窗口照射到这把武器上,散发着强烈的光晕。
那是斩马刀,出生军人的萨尔沃一眼就认出了,这种武器在萨坎的军队中使用的并不算太多,毕竟萨坎主要已轻量化的武器为主,擅长的是机动作战。
为何这里会有斩马刀?村长又为何带他来到这里?一连串问题浮现在了萨尔沃的脑海中。
村长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开口道:“很多很多年以前,拉尔霍堪山上有一伙山贼,他们经常下山骚扰山脚下的村庄。米多这里虽然离拉尔霍堪山有一段距离,还是也没有幸免。一次正当这伙人又准备在米多这里劫掠的时候,有一位旅人站在了他们面前……”
村长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像是在回忆一个老朋友一样,继续述说着:“那位旅人手持着一把巨大的武器,那些山贼根本没有办法近身,最后凭一己之力就将山贼首领的脑袋砍下了。正当我们感谢他出手相救的时候,他却说‘武人的力量应该用在正道上,我只是尽了一个武人的责任而已’”
听到这里,萨尔沃那灰暗的瞳孔中似乎激起了一丝火花,看了一下村长,发现村长原本笑容可掬的眼神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他确信了,村长口中述说的那个武人是谁,那眼前的这把斩马刀,也就是那个人当时的武器吧。萨尔沃慢慢的走上前,手指抚摸着倚靠在墙上的斩马刀上的每一条纹路,他不禁的用力提了提刀柄,好沉,刀靠在墙上纹丝不动,不愧是那人使用的武器。
村长看着身前萨尔沃的一举一动,问道:“萨尔沃团长,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
米多港的海面上,开始三三两两的出现了些许船只的身影,那是正在回港的渔船。
一个大光头正望着港口的洋面,挠着自己的脑袋。他是负责港口事宜的洛奇,人称铁头,因为每次他都吹须自己的脑袋硬的可以磕开岩石,只是没人见他真这么干过。
“辛苦了!收获怎么样?”洛奇对着一个正在栓着缆绳的大叔说道。
那人叹了一口气,指着渔船里的一些小鱼小虾说道:“就这些,近海实在没有什么,远海又出不去,哎……”
叹气的是船长海德尔,也难怪他叹气,最近卡多将军下发了封闭古雷亚海峡的命令,任何船只未经许可不得驶入。古雷亚海峡的封闭使得米多的渔船只能在东方岛屿的近海打渔,无法前去远海。
“最近到底怎么回事?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少天啊?”海德尔的语气中夹带着一股子牢骚。
洛奇面对海德尔的满腹埋怨,只得好言相劝:“快了吧,哈哈。”其实他心中也没啥底,东方岛屿的信函中并没有指明恢复日期。而且最近他发现来往的贸易船只也逐渐在减少,反而多了几艘军用巡逻的船只,上面搭载着萨坎的士兵,对于北面而来的船只进行逐一的登船,似乎在排查着什么。
海德尔栓完了缆绳,一跃从渔船上跳回了岸边。“据说多鲁恩那边也已经封港了,好像在调遣着什么,可能要出啥事了吧。”
“呵,不要吓自己了,说不定是例行要围歼海贼什么的。”洛奇宽慰着海德尔,东方岛屿外海的小岛上有一伙海贼,萨坎王国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围剿,只不过这次的动作和持续的时间貌似略大了些。
“洛奇大叔,海德尔大叔,辛苦了,我做了点糕饼,你们吃点吗?”就在两个中年人满脸愁容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位少女的声音。
那是米悠,手里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的糕饼香气扑鼻,显然是刚做出来的。
“是米悠啊,还是这么乖巧啊。”洛奇会心的笑了起来,眼前的这位少女可以说是港口的吉祥物了,每次港口的大伙看见她身上的疲惫仿佛就烟消云散了。而回港后去米悠的小店小酌一杯,仿佛是他们这些水手一天中必不可缺的一环了。
“哈哈,米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啊。”海德尔原先那张大饼脸已经满脸笑容了,接过米悠的糕饼大口大口的吃着。
“啊,海德尔大叔慢点吃,还有呢。”米悠怕海德尔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噎着了。
“没事没事。这么好吃的东西,噎住了也是种享受。”海德尔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脖子,做出一副真噎住了的表情,抖的众人笑了起来。
“那我回店里了,这里的这些糕饼,麻烦洛奇大叔一会分给大家吧。”米悠将自己的小篮子放在了洛奇的身旁。
“谢谢你,米悠,一直这时候给大伙过来送点心。”洛奇挠着自己的光头,面对眼前的少女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米悠,这是刚捕上的鱼,给你和村长吧。”海德尔好不容易咽下了口中的糕点,从渔娄中挑了一条大鱼,绑好后递给了米悠。
这次轮到米悠有点不好意思了,摆了摆手:“最近听说大家收成不好,海德尔大叔自己留着吧。”
“没事,一两条鱼而已,而且我还期待着晚上米悠店里的好手艺那。”海德尔递上前去。
米悠接过了海德尔手中的鱼,笑着说道:“那谢谢海德尔大叔了,我晚上会准备好酒菜,到时大伙要来啊。”
说完,米悠行了一下礼,走下了码头。望着少女离去的背景,海德尔似乎有些感慨:“米悠她,比起前些年,真是开朗多了。”
“是啊,应该走出了她父亲的阴影了吧。”洛奇也略有所思的说着,“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嗯,所以我们这些大人也不能随随便便被打败了。”海德尔貌似鼓起了干劲。
“好了,继续干活吧!”
……
萨尔沃依旧躺在房屋的屋顶上,看着眼前的沐浴在夕阳中的港口。已快是傍晚时分了,外出的渔船基本已陆陆续续的回港了。港口的人们在忙碌着整备自己的船只,卸载船上的货物。
虽然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是依靠在仓库的那柄武器以及村长的一番话显然在他那已如死灰的心中产生了些许波澜。
转眼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在这一小小的港口中,每天看着对岸那遥不可及的岛屿,想想自己原本应该已经看淡了很多事,放弃了很多事。
今日村长给他看那把刀不是偶然,显然老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当年救起他那时就已经知晓了。
萨尔沃向着天空举起自己的手,那是白天抚摸过那柄大刀的手,指里行间似乎还留有着大刀那粗放纹路的质感。在他触摸到的一瞬间,觉得自己凝固的血液似乎被激荡了一下,仿佛重新回到了硝烟厮杀的战场,而那个人熟悉的身影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无所畏惧的指挥着部队向前奔袭。
又忆起这些快要忘却的事情,不对,应该说这些事情一直留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只是自己不愿去面对而已。就算自己在怎么故意放纵懈怠自己,武人的烙印还是已经深深的镌刻在了自己身上,不是说褪去就能褪去的。
我该何去何从……
真像啊,那时也是像这样一样的夕阳,血一样的夕阳。萨尔沃望着被晚霞染透的天空,这些年头一次对自己感到了迷茫,或者说第一次正视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迷茫。
就在他望着夕阳西下的海面的时候,突然间,出现了一个黑点,紧接着是数个,不一会儿远处的海平面便给密密麻麻的黑点所覆盖。
“那是什么玩意?”萨尔沃不自觉的直起了身,眼睛紧盯着远处海面上的异常,只见那些黑点在慢慢的变大、变多,一股紧张气息让他感到每个细胞都在战栗,那时军人特有的临战的感觉。
就在萨尔沃看清了黑点的身影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远处海面上正在巡逻的萨坎船只,冒起了火光。
那是奥伯坦的龙骑部队!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只见空中的龙骑部队分成了两拨,一拨转向向东方岛屿飞去,而另一拨则径直的朝米多港飞来。
不好!萨尔沃瞬间明白了龙骑部队的意图,三下两下的从房顶上下到地面,朝着港口方向飞奔而去……
……
红色的巨龙在小小的米多港上空不断的盘旋、俯冲,一窜窜火焰从上空不断倾泻而下,港口被熊熊的大火所包围,火光将原本的晚霞映忖的更加鲜红,整个米多港已被滚滚的浓烟所覆盖。村中人们撕心裂肺的惊叫着、狂奔着,寻找着各种庇护之所。
如果说村中的人们还有时间逃离,那么留在港口的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等他们知道即将发生一切的时候,奥伯坦的龙骑已经飞临至了他们头上,原本祥和平静的港口一瞬间成了人间的炼狱。一个火球击中了洛奇身旁的卸货支架,巨大的爆炸冲力将他的躯干吹风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墙上。他顿时感到两眼模糊,血液从他的胳膊不断的往下流。他顾不上疼痛,赶忙用另一只胳膊支起自己的身子,发疯似的往村中的方向逃去。身后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还有留在港口人们的惨叫声和巨龙的咆哮声,让他头皮发麻,两眼充血,他没有回头,根本没有勇气回头,爆炸让他的两只脚不断的踉踉跄跄,他死命的用受伤的胳膊在地上撑着自己快要摔倒的身子,他知道,如果这时候倒下了,那离死真的就不远了……
“洛奇叔叔!”就在他歇斯底里的狂奔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将他从疯狂的边缘拉了回来。只见气喘吁吁的米悠站在自己的面前,是米悠?她在这里干嘛?一时间他的脑子反应不过来了。但是随后一阵巨响让他重新认清了现在的状况。
“快走啊!米悠!”洛奇一把拉住米悠的手,但是这次他的步子没有迈开,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洛奇叔叔!洛奇叔叔!”少女怀抱着倒下的洛奇,身下的血液不断浸染着她的衣裙。
米悠朝不远的港口方向望去,仍然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逃出港口,个个满身是血,衣衫褴褛,发疯似的从她身边跑过。
“怎么会……”米悠的瞳孔呆呆的看着港口上空盘旋的龙骑以及火光,她的思绪一下子仿佛被拉回到了什么地方,发夹上的黑色石头开始微微的闪着光芒。
“米悠!”一个响亮的声音将她从深邃的记忆中拉了回来,她扭头一看,原来是萨尔沃。
只见萨尔沃一把将洛奇架在自己的肩上,一手拉起呆坐在地上的米悠。
“快点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