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海带着二人,穿街过巷,来到城里一僻静处院子外。
朱漆大门,斑驳陈旧,两盏红灯笼早被风雨侵袭得发白。门前两个石狮子,雕刻的活灵活现。
四周院墙高筑,看不到院子里的状况。
三人登上数级台阶,梅林海上前拍打门环。
过了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开启不到一人宽便不再动,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探出头来,眯这着双眼,咳嗽一声:“找谁呀?就我一人儿,照看这宅子。”
“老丈,是我。”梅林海上前答话。
“奥,梅老板,你咋才来!”老者的胡子抖了抖。
“麻烦你了这么久,实在抱歉!”梅林海掏出一锭银子,塞到老者手里,“我给双倍工钱,收好。”
老者捏着手里的银子,两条白眉毛笑得成了八字“无妨,无妨……”说着,让进了三人。
王杰走进院子里,看到这是一个两进带跨院的宅子。
阿郎又跑来跑去看新鲜,梅林海带着王杰将宅子里外看了一遍,对梅林海的办事能力暗加赞赏。
宅子虽旧了些,但也不住人,只当库房使用,也无大碍。
这时,守宅子的老者,拿了一串钥匙,交给梅林海,告辞而去。
三人锁了宅子,刚要离去,只见街道上出现了十几名带刀捕快和几十个顶盔披甲的兵士,气势汹汹地朝三人围拢过来。
领头两人中,一个脑袋肿的和猪头差不多少,正是陆由闲。另一人有四十多岁,一身盔甲,腰挂长刀,行走在最前方。
阿郎见势不妙,要冲上山去,被梅林海和王杰拦住。
王杰不想给吴家惹来麻烦,现在吴家正是一团糟。
王杰举步上前,双手施礼:“这位将军……”
不等王杰说完,陆由闲抢过话:“县尉大人,就是这个人坏了咱们财路,还把小人打成这样。”
县尉抬起右手止住陆由闲的话语,细长眼睛瞄了瞄王杰。
“你打官兵,有罪。”
王杰知道,这都是一丘之貉,不然,陆由闲也不会那样嚣张。
“身为朝廷军士,本该保一方平安,横征暴敛,你们上司可知道?”王杰放下施礼的双手,垂手站得笔直。
“这是你一个小小百姓能过问的?”县尉撇了撇嘴,“我就是这里的上司。”
王杰冷哼一声,你是这里的上司,你知不知道我娘子的舅舅是哪里的上司?老子就不告诉你。
“可知世上还有王法这东西?”王杰见县尉如此骄横,心中不悦又平添几分。
“我就是来执行王法的,把这几人全带走!”县尉手一挥,十几个军兵呼啦一下,把三人围住。
“抓我容易,放我,你可就难了!”王杰眼里射出了冷芒。
“放你?叫你家里人准备收尸吧!”县尉面露得意。
“慢着,冤有头,债有主,打人的是我,我和你们走。”王杰指着阿郎和梅林海:“与他们二人无关。”
县尉看向陆由闲,陆由闲点点猪头。
“好,把这个人拿了。”县尉命人只抓王杰。
阿郎走到陆由闲面前,一脸平静,陆由闲睁着肿成一条缝儿的眼睛,定定的地看着阿郎。
阿郎抬手就是一拳,正打在陆由闲肿的最厉害的眼睛上……
陆由闲惨叫一声,仰面倒地,昏死过去。
阿郎看着县尉:“我也打他了……”
“一并拿下!”县尉低吼。
梅林海看着王杰和阿郎被官兵押走,快速朝着吴家村报信去了。
吴夫人坐在正堂,坐了整个上午。
茶已凉,杯还端在手中,端茶的手,比茶还要凉几分。
吴老爷带着燕燕回到吴家,她好像看到了这世间从未见过的一面。
兄长要她接受山寨里所有安排,不可违背,莫问原由。
信中措辞严厉,不容违背。
想到兄嫂自幼对自己宠溺有加,只要是自己这个作妹妹想要的,兄嫂无不应允。甚至婚姻大事,也由她自己做了主。
可有两件事,令吴夫人百思不解。
一件是娇娇与王杰的婚事。
另一件,就是老爷从山寨带来的燕燕,这明显是欺负自己。
兄长定有他的道理,吴夫人不再想这些。
院子里,燕燕正在逗弄两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鸟,老爷吴金贵跟在她身后,两人喜笑的声音不时传进夫人的耳中。
男人,很容易改变啊,夫人心里暗自叹息。
娇娇自打昨天王杰等人回来,就没来这里,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母亲。
鸟的叫声,老爷和燕燕的说笑声,让吴夫人心里生起一股无名火。
“叫他们消停一会儿!”夫人吩咐站在门口的管家七伯。
七伯有些为难,站在当地,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去!”吴夫人见状,将茶杯一敦,起身走进院子。
“姐姐出来晒太阳?”燕燕手中捏了一根竹签,一边挑弄笼中的鸟,一边笑着对夫人说。
吴老爷讪讪地站在一旁,没吭声。
“你们两个好兴致,可也别吵了旁人!”吴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吴老爷,朝着燕燕说。
“那有什么兴致,只不过,这鸟儿有大用的,不好好伺候怕它耽误大事。”燕燕说的一本正经。
吴夫人怒气更盛。
“扁毛畜生有什么大用!什么人玩儿什么鸟,哼!”吴夫人脸气得发红。
“七伯,把这东西拿出去,放——了——!”吴夫人怒气冲冲。
“不可以,你是要闯祸吗?姐姐?”燕燕急声说,起身护着那个鸟笼。
“一只鸟儿,我能闯什么祸?”吴夫人直瞪瞪看着她。
“姐姐,有些事儿,不能和你说,最起码,现在不能和你说……”燕燕想着怎么和夫人解释,“这事儿,和咱家姑爷有莫大关系,我想不久,你就会明白了。”
吴夫人狐疑的眼神看着燕燕,她不似在说谎。
又想到,燕燕来到家里,居然有兄长的亲笔书信一并来到,要说这后面没什么事,自己也不信。
可这和女婿有什么关系呢,不行,得问清楚,不然这心里总是不舒服。
“我既然让你进了这个家门,就是一家人了,你有什么可隐瞒的?这个家,也是你的家……”吴夫人立即住了嘴,心里对自己的话十分懊悔,这不是自己承认了燕燕的地位了吗。
燕燕是个极聪明的女人,听到吴夫人这句话,心里不禁一阵温暖。
自小在那个冰冷嗜血的地方长大,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有一个家,哪怕是在这个家里只有那么一点点的位置,只要能容下她这颗像水上浮萍一样的心……
燕燕心里对吴夫人本来就有种说不出的愧疚感,现在听到吴夫人的话,不觉生也一种亲近来。
“姐姐,既然能把燕燕当成一家人,燕燕此生定对姐姐和吴家有所回报……”燕燕的眼睛有些湿润,深深给吴夫人施了一礼。
吴夫人一见,脸上有些不自然。
“既然如此,燕燕有些话也就不瞒着家里人了……”燕燕上前说道,“姐姐,我们还是到屋里说吧。”
燕燕轻扶夫人,向屋子里走去。
留下吴老爷愣愣地站在院中,看着两人走了,谁也没和他打个招呼。
七伯看着吴老爷,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突然,外面直接闯进一人,满脸通红,浑身是汗。
吴老爷和七伯一看,正是梅林海,都熟悉。
梅林海气喘吁吁,把王杰进城的事儿说了一遍。
吴老爷听过后,转身进了屋中。
燕燕将王杰的身世,简略的向夫人介绍了一翻,吴夫人愣在当场。
皇上的亲儿子,是自家的傻女婿,赶了多次都没赶走……
女儿救了吴家!
这丫头要是听了自己的安排,吴家可就是要大祸临头了。
幸好,幸好,没惹下大祸。
吴夫人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老爷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女婿被县里的官兵抓了……”
“慌什么,咱家女婿可是……”
“姐姐!不可说——”燕燕厉声拦下夫人的话:“现在不能公开,家里也不能,人多嘴杂。”
“迟早不是……”
“能瞒着一时是一时吧,他自己现在都不想承认的……”燕燕无奈,她和吴夫人的想法不一样,这事若是公开,朝野上下说不定会发生怎样的变化,王杰的安全也就岌岌可危了。
“那现在也不能叫女婿在大牢里受罪啊!”吴夫人着急了。
“没事,姐姐的兄长是兵部尚书,只要姐姐差人去一趟县城,还怕一个小小的县尉不成?”燕燕看着夫人。
“我还是亲自走一遭吧!”
吴夫人是真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