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月明星稀。
张家祖宅大院内,一盏橘黄的油灯照亮院中一小块地方,可以看到地面到处都是纸钱黄符,微风拂过,灯影摇曳,凭添一丝恐惧。
玄奘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面前放着一本用梵文书写的旧书。
玄奘打量四周,发现自己在这都坐了半天了,可雇主口中的鬼魂却一直没有出现,想了想便从腰间的挎包里拿出一个拨浪鼓,缓缓摇了起来。
口中也缓缓唱起了一首曲调古怪的歌谣,可惜的是玄奘当初在水中浸泡时间太久伤了嗓子,虽然没有变成哑巴,但这唱起曲来却如同公鸭一般,难听刺耳。
原本降妖驱鬼,他应该手持刻满经文的转经筒,颂念佛门度化经文,可便宜师傅嫌买这些东西需要的花费太大,于是便在货郎中那里抢来一个拨浪鼓代替转经筒,而佛门经文这大半年来更是一个字也没教过他,只是偶尔教他一些梵文,让他照着这本破书上的字读就成,至于书中写的是什么他是一概不知,唯一的要求就是读的时候必须按照这个曲调读才成。
玄奘也曾怀疑过自己的便宜师傅是不是故意逗自己玩,毕竟胖子和尚的性格想让人相信真的很难。可后来有一次他们路过一个县城时遇到了一个鬼王,出没时鬼气森森,可将数里之地化为森罗鬼域,可怕异常。
平时胖子师傅降妖驱鬼随意至极,挥挥衣袖或是摆摆手就完成驱魔,让人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若不是玄奘被开了阴阳眼可以看到鬼怪是真的被驱散了,他也会怀疑师傅是个骗子。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见师傅全力出手的模样,胖子师傅手中转动拨浪鼓,口中唱着每天教自己的奇怪曲调,周身大放光明,玄奘隐约间似乎看到一尊巨大到难以想象的佛陀虚影探出双手,将这数里鬼域给捧走。
等回过神后他就惊讶发现,这本被鬼域笼罩的县城已经看不到丝毫鬼气,而师傅面前则跪着一个淡淡的虚影,虚影磕了几个响头后便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后来玄奘才从师傅口中得知,他已经使用大爱之法化解了鬼王体内怨气,怨气一消鬼王自然需要前往地府等待转世轮回。
自此玄奘再无疑虑,专心学习这本书里的读法,至于书中意思他还是不知道,师傅说他现在只需要知道该怎么读就行,至于书中意思等以后机缘到了他自然可以领悟。
这张家大宅里有一恶鬼,原本住在大宅里的人每晚都会做可怕的噩梦,时间一久,张家主人实在不堪忍受便发了告示,广邀和尚道士前来驱鬼,若是驱鬼成功就可以领到纹银百两。
丰富的报酬自然吸引了一大票人前来,可惜的是来了不下二三十茬人,但恶鬼仍旧滞留在张家祖宅不曾离去。
更严重的是,或许是张家人不断找和尚道士惹怒了恶鬼,前几次有道士和尚试图开坛做法驱鬼时甚至已经开始有伤者出现。
玄奘与师傅游历至此,胖子师傅见到赏钱挺高便开心的接了告示,去祖宅看了一圈后说这恶鬼尚未成气候,便派遣玄奘夜里来降妖驱鬼。
张家人见两人不像乞丐却更似乞丐,并不相信两人真有本事可以驱除恶鬼,不过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将事情的严重性跟玄奘和胖子师傅说了一下便不再管他们,若是能够驱除恶鬼自然是极好不过,若是无法驱除恶鬼却反而被恶鬼害了性命也与他们无关。
这是玄奘第一次降妖驱魔,所以他十分重视,将东西带齐,趁天色尚未完全黑透便早早进了大宅。
暗中跟随二人的张家仆役见玄奘进了大宅连忙回去禀报家主。
张家家主如今住在另一处府邸,听到仆役禀报后看了眼天色,神色有些变化,心中暗道:“难不成自己今天看走了眼,这两个人真有降妖驱魔之能?”
随后吩咐道:“你带些人去我张家祖宅外监视起来,若是这人真有本事可以驱除恶鬼就将人给我请回来,老爷我要当面表示感谢。若是他没有本事半夜偷偷翻墙逃跑,就将他给我办了,我要让人知道我张家的钱不是那么好挣的。”
仆役听到居然要杀人,顿时脸上露出为难神色。
张家家主见此哪里还不知道自家仆役是怕吃官司,顿时怒道:“怕个什么东西,又不是让你们去祖宅面对恶鬼,将人干掉后首尾收拾干净点,到时候直接推到那恶鬼头上就是。”
仆役见家主脸上露出一抹杀机,哪里还敢拒绝,忙答应退出房间。
……
玄奘自然不知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他这时正全身心的唱着宛若咏叹的曲调。
周围温度逐渐降低,明明才刚刚入秋,但院中甚至已经开始出现结冰的征兆。
玄奘被寒冷的刺激打断了咏唱,睁开眼,他便看到石桌对面坐着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鬼。
女鬼撑着下巴看着玄奘,声音清灵空寂,道:“小和尚,怎么不继续唱下去了?”
这大半年时间,玄奘跟随师傅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妖怪恶鬼,见到女鬼出现也没害怕,反而有些惊讶道:“咦?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和尚的?”
女鬼娇笑一声,道:“你这曲子虽然我也听不懂究竟唱的是什么,但是作为一个鬼魂,我还是能够感受到有一股佛门的度化之意,怎么?难道你不是和尚吗?”
“不不不。”玄奘忙摆手道:“我是和尚,只不过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确定我是不是和尚而已。”
“你这和尚倒也有趣,连自己是不是和尚都分不清。怎么?你也想像前些时日的那些假牛鼻子和假秃驴一样要来杀我吗?”
“上天有好生之德,姑娘又未做下什么恶事,我又怎么会杀姑娘。”玄奘忙双手合十说道,“我只是听闻此处有恶鬼出没,前来度化姑娘而已。”
“可笑。”女鬼冷哼一声道:“你这和尚,不问事情缘由,就因为我让这大宅的人生了噩梦就要来杀我,你佛门慈悲就是这么慈悲的吗?”
女鬼愤怒,一股阴森鬼气爆发,让她的青丝瞬间扬起,青丝暴涨缠向玄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