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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哑巴少年(下)

“砰”的一声艾达重重地将呈着食物和清水的托盘摔在桌子上,清水在木碗里剧烈摇晃,竟然撒出了一小半。

艾达没好气地说道:“来,小哑巴,吃东西了。”

一个男孩躺在床上,仿佛没听见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马车的天花顶发呆。

艾达看着男孩,冷冷地说道:“哼,装聋作哑,装疯卖傻。小姐心地善良,不与你一般见识而已。我可不一样,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今天早晨的事下不为例,否则即便小姐不说,我也打断你的手,把你这个白眼狼扔下车去……”

艾达说了半天,男孩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睛连个余光都不带的往这边暼。

艾达感觉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看着男孩半死不活的瘫在床上,艾达就恨的牙痒痒。只想冲上去给他两记响亮的耳光,让男孩知道她艾达的厉害,可艾达想了想最后又强行忍住了。

最后艾达自己也感觉说的无趣,又警告了男孩几句,便摔开马车帘子离开了。

一切的一切都起源于两天前的下午,商队在途经鲁恩村通往坠星城的道路旁边发现了这个昏迷的男孩。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男孩或许会遭遇生命危险,比如荒郊野岭的晚上没准就被狼给叼去了什么的。

于是莉莉出于好心,就做主将这个男孩收留了下来,安置在了自己的第三辆朱红马车里。

其实一开始,艾达也是很喜欢这个男孩的。因为这个男孩长的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五官精致地像是被诸神亲吻过,皮肤白皙的甚至让艾达都有些嫉妒,男孩整个人看起来精致的就像一个瓷娃娃。

艾达敢向诸神起誓,除了自家小姐外,她还从没见过生得这么好看的人,尤其还是个‘男人’。

今天早上,艾达在陪同莉莉小姐去看望这个男孩的时候,她们发现男孩还是一直昏迷不醒。

就在莉莉靠近男孩想去摸摸他的额头,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时,昏迷的男孩双眼一下子就睁开了。

男孩突然暴起,抓住莉莉伸出的白嫩小手猛地一拽就将莉莉拉到了床上,手腕一翻不知从什么地方就掏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莉莉如白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上。

一切发生的是这么突然,当时位于莉莉身侧的艾达一下子都吓傻了,六神无主,呆呆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莉莉当时也是满头黑线,这是闹得那一出呀。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男孩慢悠悠地苏醒,然后语气虚弱地询问这里是哪里,或者面带惊恐地发问你们又是谁吗?

然后自己就可以用云淡风轻地语气告诉他是本小姐大发慈悲好心搭救了他,然后男孩感恩戴德,痛哭流涕,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她吗?

男孩虽然年龄小了点但架不住好看呀,可以慢慢培养,额,咳咳,不能再想了。

可现在是什么鬼,小家伙,你拿错剧本了吧?说好的救人一命只能以身相许呢,果然童话游记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对吧?

我这么好看他也能下得去手?哼,果然还是小孩子,一点审美也没有。

不过这小男孩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劲儿倒是蛮大的,一把竟然能把自己拽倒。

这样一想,莉莉才感觉右手刚才被他拉扯的好痛呀,嗯,脖子现在也有点疼。

内心五味陈杂的莉莉暼着将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还满脸认真的男孩就感觉牙花子疼,手和脖子好像也感觉更疼了。

而艾达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想将男孩制服,将莉莉小姐救下。

不过艾达也不敢轻举妄动,她甚至都不敢高声呼救。

毕竟莉莉小姐还受制于对方,艾达深怕刺激到男孩,让对方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那她艾达可就百死莫赎了。

三个人在马车里一下子就僵持了起来。

不过下一刻僵局就不攻自破了。随着“叮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男孩也站立不稳,跌落下床,又晕了过去。

莉莉愣了一下,先揉了揉手臂和脖颈,想了想又弯下腰,轻轻地碰了一下跌落在地的男孩,发现男孩是真的再次陷入了昏迷。

而艾达此时也急忙扑过来将莉莉护在身后,深怕自家小姐再受到什么伤害。

莉莉制止了艾达的行为,看着一脸紧张的艾达,笑嘻嘻地安慰道:“好啦好啦,我没事,你瞧,一点伤也没有。”

虽然莉莉并没有真的受伤,不过看着莉莉白皙脖颈上被刀刃压过的一道细小红痕和右手臂上被拉扯的一块红印,艾达还是心痛不已。

艾达指着昏迷的男孩,愤怒地向莉莉说道:“小姐,这就是个白眼狼,咱们好心把他救了上来,他却恩将仇报,还敢对您动手,咱们叫坎德尔把他扔下车去,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莉莉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她将男孩抱上床,为他盖好了被子。

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莉莉重新摸了摸男孩的额头和脉搏,并从白色衣袍中取出一支装着淡绿色液体的透明玻璃试管。

她撑开了男孩的嘴,将试管里的淡绿色液体全部给男孩喂了下去。

随后,莉莉向艾达解释,男孩可能是处于陌生环境,太过紧张之下才做出了这种过激行为。

莉莉又劝慰了艾达几句,将艾达安抚了下来。还叮嘱艾达这件事到此为止,也不要到处乱说,权当做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过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怎么可以玩匕首,这可不好,一点也不乖,还是让姐姐帮你先保管一阵吧。”莉莉小嘴微微翘起,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毫不客气将男孩的匕首收缴了,才和艾达相伴离开。

时间拉回到现在,艾达刚才虽然是在警告男孩。可话却说的极其不客气,未免不是带着几分故意挑衅男孩的意味。

艾达心想:“小姐当然是不会允许自己对男孩怎样的,可如果是男孩先向自己动手的话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自己正当防卫趁机狠狠教训他一顿来为小姐出出气想来小姐即使事后知道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的,毕竟小姐那么宠自己(≧?≦)?。”

今天早晨事发突然,艾达根本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敢拿匕首挟持莉莉小姐,她根本没有防备才会让男孩得逞。

如果再来一次,哼哼,自己可是一个快要修炼出斗气的五级战士,把一个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小屁孩打的满地找牙艾达对此还是信心满满的。

她计划的蛮好,可她没想到自己刚才在马车上那样羞辱男孩,男孩竟然不为所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而更过分的方法以艾达的小脑瓜也实在是想不出来了,毕竟她也只不过是个15岁的女孩,还是个跟着莉莉呆在象牙塔里一直顺风顺水惯了的女孩。

就是回想起刚才她对男孩所做的一切,现在艾达内心也有些隐隐地后悔。

她倒不是怕男孩因此会对她怀恨在心,只是担心莉莉小姐如果知道这件事的话一定是会生气的,因为小姐已经说过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因此针对男孩,可自己刚才却是违背了小姐的命令。

不过看着男孩闷葫芦的样子,想来也不会去跟小姐告状。

不过看着男孩一言不发的样子,看久了,艾达也有些于心不忍。没准真的就如莉莉小姐所说,男孩当时只是太害怕了才会做出那样的傻事。

这样细细想来,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大小的男孩晕倒在荒郊野外本身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

他的家人呢?他家里会不会是遭遇变故了?艾达的小脑瓜越想越多,越想越复杂,还将自己以前从游吟诗人那里听到的悲伤故事也穿插到了其中。

艾达最后得出了结论:遭遇了变故的男孩没准是家中幸存的最后一人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童年遭遇了如此不幸的男孩幼小的心灵因此蒙受了巨大的创伤,从此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信任,才会疯狂攻击试图靠近自己的所有人。小姐可能只是距离男孩太近才会被袭击的。

这似乎是说的通的。

曾经陪同莉莉小姐数次听讲过心理学教授授课的艾达思维突破了天际。

她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也就越发对男孩心生同情,并为自己刚才的做法感到内疚。

如果不是因为男孩早晨确实对莉莉小姐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艾达没准现在就折返回去向男孩道歉了。

毕竟艾达认为自己从小就是一个善良美丽的好女孩呀。

直到艾达躺在马车的床上她还在琢磨这件事,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夜深了,营地静悄悄地,唯有篝火中的木柴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偶尔还溅出个火星。

刚才欢乐放纵的众人早已沉沉地睡去,在香甜的美梦里继续载歌载舞。

马车里,男孩的鼻翼微微振动,下意识的嗅了嗅,男孩突然惊醒。

他猛地从床上跃起,灵敏的宛如一只绷紧肌肉的猎豹,摆好了一个便于发力的姿势蜷缩在相对安全的马车角落才开始打量所处的环境。

表面上感觉一切还是那么平静而又祥和,可嗅觉对自己的回馈是不会错的,安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安缓缓地向左小腿摸去,却摸了个空。他皱了皱眉,才想起早晨发生的事。

他记得有两位女孩曾经来过这里,自己还挟持过其中看上去更有价值的那位。可惜了,自己当时由于体力不支又昏倒了,匕首多半也是被她们拿走了。

不过自己嘴巴里是什么鬼,安咂了咂嘴,口腔里还残留着涩涩的草药味,安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安隐隐约约听见了马车外传来“嗤啦”的声音,只是很轻,怎么也听不清。男孩靠在马车边缘,定下心来,努力去听。

如果有人此时在一边旁观,就会惊奇发现随着安越来越集中精力专注倾听时,安的双瞳竟然渐渐由黑转红,散发出妖异的血红光芒。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那双猩红的妖艳双瞳,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间,红的似血,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好像天上的神明正在俯身注视着你,使你下意识地便想要臣服。

可又像直面地狱最深处的魔鬼,那甜言蜜语的诱惑,让你明知道那是致命的毒果,可还是甘之如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沉醉其中。宛如飞蛾明知道火焰的危险,可还总是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只为了那一刻的极乐。

终于,男孩听清了,那是刀刃划过血肉的声音,“嗤啦,嗤啦……”一声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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