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很多年，见过了深如海的湖泊、白如雪的船帆和波浪翻滚的稻田，认识了许多妖，还如愿以偿地长出了一对幼芽般的翅膀。虽然出身穷乡僻壤，但是凭着花言巧语和青春美貌，我混得如鱼得水。
“那是一个仙气缭绕的地方。”我总是这样描述我的过去，“不受人间烟火的熏染。我每天喝泉水，看星星，听风吹过树林，过得安静而知足。”我一边描述，一边目光朦胧，露出一脸超然物外，，快要飞升的表情。
那些长在城镇里的妖都很羡慕我。他们混在又脏又臭的人堆里，靠吸食人身上的戾气和邪气为生，长出红眼睛和绿指甲，流行画又黑又油的眼线和乞丐装。五百多年后，乡村非主流和杀马特之风甚嚣尘上，我就在心里暗笑，什么玩意儿，都是妖界玩剩下的。和他们的妖型妖状比，我是绿色纯天然无污染的妖。
很多妖都想和我发展一下非正常妖妖关系，可我还是想去北方，去找那颗绿色的星星。
”你一定要去京城。“妖们纷纷对我说，“那是天下的中心，是妖界的总坛所在。很多妖界的精英都聚集在那里。”
我在一个晴朗的春日来到了京城。
京城果然繁华富庶，高楼华厦鳞次栉比，街上人车川流不息。我鼓动着那两片小翅膀从空中飞过，通过妖眼，看到许多同类混在人群中。有些妖会隐身，有些妖已经修炼成人形，有些妖道行有限，干脆寄身在活物上。有人的地方就有妖，这里简直是妖的王国。
妖们告诉我，在京城做妖，必须要记得两条戒律:第一，人妖有别，作为妖，千万不要管人的事；第二，皇城结界绝对不能触碰，那是前代道家大师所建，对妖来说，那是死线。
那时候的我年幼无知，还十分自以为是，来到京城不久，我就闯了大祸，把这两条戒律都犯了一遍。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在街上逛，看到一个醉汉在打老婆。
从古至今，喜欢打老婆的男人往往都是窝囊废，在外面被人欺凌都不敢吱声，回了家就抖起威风来了。我遇到的正好就是这么个货色。一般来说，如果有恶汉在街上无缘无故打人，人们都会义愤填膺。有德之士会上前说理，侠客之流会打抱不平。但听说打的是自己老婆，只要没打死，大家就会觉得这是内部纠纷，完全可以边摇头叹息边伸长脖子看热闹。
我从人们的议论中了解到，这醉汉是个泥瓦匠，也算是个不错的手工艺人，只是脾气不好，每每得了辛苦钱就狂喝滥赌花个精光，从来不管家里妻女老小嗷嗷待哺。他老婆为了养活家人出去给人洗衣服，他还嫌她丢人，怀疑她跟人不清不白，三天两头地打她。
我很不明白，跟着这种男人图什么，干脆休了算了。周围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那女人被打的可怜，连我这只妖都看不下去了。醉汉的老娘颤巍巍地出来阻止，也被他甩倒在地。我忍无可忍，看见屋檐上有一块松动的砖，就对着那块砖吹了口气。砖头砸下来，尖的一端正好落在醉汉头上。他当即就一命呜呼。
我的心情非常愉快，觉得干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恨不得化出分身来，拍拍自己的肩膀，狠狠夸奖自个儿一番。但现实是冷酷的，我马上被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道士给包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