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叶筝同于霂禾来到玉城刺史府。
于霂禾走上前去,很是谦逊有礼道:“草民求见陈兆将军,还望通传一声。”
侍卫面上怪异神色一闪,又打量了于霂禾一眼,道:“何事?”
“他是我的表兄,家母让我来探望表兄”,于霂禾如是答。
侍卫一口回绝,“陈将军军务繁忙,无空相见。”
“你还未通传,什么时候你自己的意思可以代替你的将军了?”于霂禾目光落在望着刺史府的大门内,仍是开口。
侍卫眼里由闪躲之色,为难地看了看另外一个侍卫,道:“你当真是陈将军的表兄?”
于霂禾肯定地点头。
另一侍卫听他这般问,顿时看了过来。
那侍卫脸色顿变,粗鲁地扯住于霂禾的衣袖,声音大了一个度,充斥着不耐烦,“你说你是将军表兄就是吗?刺史府外,闲杂人等快走开!”
说罢他便推搡着于霂禾和叶筝欲将他们推下台阶,嘴里却发出了细微的声音,“你们见不到陈将军了,去西郊松子林吧!”
他的眼里有慌乱和无奈,似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于霂禾于是顺着他的推搡慢慢退了下去。
“看来今日是会不到表兄了,我们先走罢”,于霂禾朝叶筝道,语气失落。
叶筝只好于霂禾离开,走离了刺史府一段路,于霂禾的面色深沉开口:“陈兆,根本不在刺史府,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方才那位侍卫还是偷偷和你说的,陈兆将军是什么官职?”叶筝也觉方才的侍卫的行为甚是怪异。
“玉城驻城将军。”
一城的守将,下落不明……叶筝心里隐隐不安,“那你我千万别暴露了身份。”
于霂禾沉声一应,两人一路询问才走到那侍卫所说的西郊的松子林。
此时已到正午,外头艳阳高照,松子林内笔直参天的松木枝叶层叠覆满头顶,竟生出一股幽深之意来。
这股幽深之意,当然不全来自松木的荫翳,更多的是散落着的一个个的坟包,叶筝陡然道:“这里……是一片墓地?”
“也可以说,是一片乱葬岗”,这片松林,不至有坟包,更有藏匿于黄土落叶下的分不清是兽还是人的白骨。
于霂禾看向叶筝,“你怕吗?”
“不怕”,叶筝摇了摇头,脸上并无惧色,十年前,那个黑不见底的夜里,那轮血月……她亲眼见阿爹死于那群黑衣人刀下,她连来自地府的恶鬼都见过,还怕死人吗?
“那我们便一起找陈兆的墓”,于霂禾面色沉重,到了这里,他已明白,那位侍卫想告诉他的,便是陈兆已经死了。
两人终于找到了陈兆名字的坟包。
叶筝清楚地看到,于霂禾在看到陈兆二字的时候,身形一顿。
叶筝立于一旁,无声默哀。
“陈兄”,于霂禾伫立良久,伸出手覆上刻着的陈兆二字,轻轻摩挲着,眼底有悲痛之色,人去万事空,徒留坟头空地凭人哀悼。
他又想起了那沙场并肩作战,碗底便是天涯的岁月。
“你们是何人?”
听到东西掉落的声响,叶筝和于霂禾转过身去,一位少妇一脸的错愕和惊恐,竹篮于脚边滚落。
“我是陈兆的军中好友,你是……陈兄之妻?”于霂禾凝神开口。
闻言少妇脸色松了些许,却仍笼罩着哀怨,道:“多谢你来看他。”
于霂禾轻叹一口气,“陈兄是什么时候去的?”
“七日前”,少妇捡起竹篮,在坟包前摆好三个酒杯,又斟满了酒,“今日是他的头七。”
“陈兄是被奸人所害吧?”于霂禾沉声开口。
少妇闻言一怔,瞬间语气激动,“你可以还我丈夫公道吗?”
于霂禾点了点头,“你待祭拜好陈兄,和我说明他被害的经过。”
于霂禾和叶筝退至一旁,留给陈兆妻子与她丈夫单独相处的空间,过了些时候,陈兆妻子走了过来,双眼红肿。
“大哥如何称呼?”陈兆妻子面露感激望向于霂禾。
“我姓于”,于霂禾随即接着探问道:“这些时日玉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玉城,从新皇登基后没多久,玉城新刺史上任后,就成了一个傀儡之城,实权已被越国之人掌握,大周的边城名存实亡”,陈兆妻子说着流露出无尽的愤慨,亦是声泪俱下,“我丈夫他是驻城的将领,前些时日发现了他们的那些勾当,被他们杀害了!”
她又泪眼望向坟包,“这其实只是个衣冠冢,我连他的尸体都不知再何处,我身单力薄,只好潜逃了出来,默默守着他的衣冠冢。”
叶筝和于霂禾俱是一惊。
“那玉城现在已经被掌空到什么地步了?”于霂禾又问。
陈兆妻子咬牙切齿道:“官场,商道,军队……几乎所有地方,都不是越国的人,就是越国的走狗!”
“叶筝,前去越国寻衣人之事要暂缓了,现在玉城百姓正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得先回同京查清楚”,于霂禾忽看向叶筝,眼里恳切。
见于霂禾模样有些认真,叶筝不知怎的嘴角染上一丝笑意,道:“那是自然,我不会是不通情达理之人,我随你一起先回同京。”
于霂禾眼中微光一动,转而朝陈兆妻子安抚道:“此事干系巨大,我须得先回同京,你放心,我会肃清奸人,慰藉陈兄的在天之灵,给玉城的百姓一个交代。”
陈兆妻子如看到希望,忙泣涕连连地应了。
玉城天色一暗便会闭上城门,于霂禾和叶筝只好先折回客栈,收拾些行囊,明日再回同京,这玉城,他们不能不管不顾,而现在他们孤身二人,并不能与之抗衡。
天色渐暗,二人回到客栈时,于霂禾发现了不对劲,身后似乎总是有一人跟着,步调轻盈无比,和那日刺杀寄遥的黑衣人简直如出一辙。
可却迟迟没有出手的迹象。
那便敌不动,他也不动。
夜深人静,叶筝褪去外衣,正要吹熄最后一盏烛火歇息时,忽见门后立着一人影,立即警觉道:“谁在门外?”
“是我。”
叶筝一时松了口气,原来是于霂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