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筝就那么依靠在门柱上,明晃晃的日光照得她醉生梦死,过往的一切,恍若一场大梦。
干了又湿的面庞,早已不知是她第多少次的落泪,每每想起他的样子,她都不经潸然泪下。
她一直将头枕在双腿上,看着青石板,目光空洞。
一双脚在她视线所及的地方停了下来,堪堪将直射向她的太阳光挡了去。
来人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她身上。
“筝儿”,见叶筝迟迟没有抬头,来人终于开了口。
叶筝抬起了头,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你终于敢光明正大出现在我面前了。”
“是啊”,扶梓笑了笑,“你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此刻她摘下了面纱,几年的岁月,还真是没给她脸上留下一点印记。
叶筝直直地看着扶梓,眼里充斥着恨意,一字一顿道:“他死了,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扶梓淡淡地垂了垂眼,道:“他的死,我很抱歉。”
叶筝狠狠别过脸,抱了歉,人就能死而复生吗?
“我来是想问你,你是如何逃出来的?你逃出来后,那片岩洞所在的山野起了大火,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呢?”扶梓看向叶筝,眼里有忧色。
“啊?筝儿……”见叶筝漠然,扶梓上前抓住叶筝的手,“你说话啊!”
叶筝被扶梓摇地烦了,将那封信拿了出来,冷冷道:“这是他留给你的信,告诉我,你们到底是在干什么?你的身份,十年前的真相。”
“他给了我信?”扶梓直接伸手便要去拿。
叶筝猛地一收,道:“回答我的问题。”
扶梓神色复杂地看着叶筝,只觉得,她这两三年,纯和尽数褪去,浑身凌厉了太多。
“我说便是”,扶梓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其实这一切,大越王萧平殊是始作俑者,他素来与你爹有怨,你娘叫萧平燕,是大越的公主,他的妹妹,因为她和你爹的私定终身并生下了你,触犯到了他的利益,十年前,他寻得大越王室秘术,驯养十年,以王室至阴之血饲喂的血蛊,可以是战场上杀人的利器,于是他派人杀了你爹,故意漏出了你,并命我伺机救下你。”
叶筝倏忽瞪大了双眼,一桩桩被深埋着的往事再次血淋淋地摆在她面前,冲击她本已如死灰的心,虽然她早已有了疑虑和猜测,可当扶梓这么坦然说出来时,她还是骇然失色,内心巨乱。
“我的弟弟扶临一直被他囚禁着,我被胁迫替他卖命,一直带着你,日子便这么过着,直到前些时日,他要我将你带到越国,说是时机已到……我表面上在同京潜伏卧底,实则投向祁天夜,与扶临密谋摆脱萧平殊的控制”,扶梓顿了顿,望向叶筝,平静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便知道了。”
终于,一件件事情的碎片终于连贯地串了起来,叶筝心底绝望地笑着,原来她一直是被利用的棋子,是生是死从来都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却妄想有自己喜怒哀乐,与她有过牵扯的人,不是身死,便是被她伤透了心。
怎么会有她这么蠢的人。
叶筝此刻已面如死灰,悲痛,自责,愧疚……一件件压在心上,她的心犹如刀绞。
“拿去吧”,叶筝宛若魂魄都被抽离,拿出信,松开手,任信飘落。
扶梓一把接住了信,急急拆开,几行字如眼,瞬间将她的心打入谷底。
“阿姊,这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再这么叫你,也是最后一次。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去了一个你再也寻不到我的地方了。
人死万事空,过往的一切不愉快,让我们都一并忘了吧,你还记得我们彼此最初的模样吗?
反正我是再也没在你身上看到过了……
我们互为彼此的牵制,被萧平殊利用了十来余年,双亲身亡,却还要替仇人卖命,浑身沾满了污秽和鲜血,从医者变成刽子手,我们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洗不干净了。
替我对那个姑娘说抱歉,抱歉让她经历与最爱的人生离死别,他孤身一人闯进来,又杀了所有的守卫,萧平殊若知道了,他必死无疑,我给他下的蛊并不会伤及他性命,只是封住了他气脉,信的背后,有解蛊的方法,很可笑是不是,我双手已经沾满了血,何必在乎这一人?
也许我只是想最后再做一次心善之人罢了。
我们原本都并未做错,苍天若有眼,那便将所有天谴都报在我一人身上,用我这身罪孽深重的躯壳,同那些污秽一同烧尽在那大火中――只愿阿姊,你能放下过往的一切,仇恨,痛苦……都放下吧。
阿姊一定要好好活着,今后开开心心地活着,阿临和爹娘都会在在另一个世界永远陪伴着你。”
看到最后一个字,扶梓身形早已止不住地颤抖着,怎么会?怎么会呢……扶临和她说好了的,他让她放心,他说,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摆脱萧平殊了,就可以和她团聚了……
纸从扶梓手中翻落,扶梓拼命地摇晃着头,她不相信,她不相信!扶临将自己烧死了在了大火里,他为什么!他当真丢下了她一人在这世间?
当年,他说,以后,阿临要和阿姊相依为命,永远都不分开。
他骗她!
泪水溢满扶梓的脸,她无力地瘫跪在地上,捡起信,扶梓死死地盯着,仿佛要将这信看穿个洞。
她的阿临终究离她而去了。
过了许久许久,月明星稀,夜深人静,叶筝恍然看着笼罩着的的夜色,猛然间站起,冲向了房间内。
此刻寄遥已经离开了,她要准备明日的事宜,房内只剩下了叶筝。
于霂禾……明日,他就要入殓了,叶筝依靠在冰棺上,看着里面的于霂禾的脸,此刻,他的面色竟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叶筝突然好想再伸手去抚摸他熟悉的脸……
“筝儿”,扶梓没声没息地走了进来,“你比我幸运太多。”
叶筝不发一言,目光深深落在于霂禾的脸上。
扶梓叹了口气,自从她那些事情说出来之后,叶筝便再也没对她说过一句话,看过她一眼。
“如果我说,他没有死,我可以让他醒来,你会开口和我说话吗?”扶梓看着叶筝,目光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