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山区,在地图上称为E区。以前是采矿区,能源耗尽后,这里便废止了。E区的大部份居民都安置到了别的区。
山路崎岖,行人罕至。胖子见道路越走越偏静,心里有点发毛。如果他不是与岑恩泽和洛洛打过交道,倒真的担心上了贼船。
毕竟他现在身价不同了。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那枚金币的份量此刻被无限放大,沉甸甸地压在胖子心头。
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他疑神疑鬼,是不是盗贼要过来抢劫了。或者山林鬼怪出来害人索命?
这一路上,胖子比任何时候都警觉。
车转过一道山坡,忽然见到两骑自行车,远远地跟在车后。在山道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到两个活人。胖子内心总算充实了些。
人多,就不怕山精野鬼作乱了。
胖子真切希望那俩位骑自行车的仁兄,速度能快点,最好是与拖拉机并行。这样山精野鬼真要吃人,也会选择容易下手的目标,比喻那两位骑自行车的。
这两位骑自行车的,体型看着不错,绝对够塞牙缝。
胖子趴在车顶,山精野鬼的胃口再好,也总不能连拖拉机也一块吞了吧?
当道路拉直的时候,俩骑自行车速度加快,拉近了不少距离。胖子忽感觉这两人身影有点熟悉,警觉起来。“青田驿站的时候,好像就见过这两小子,鬼鬼祟祟的。去中转站,骑自行车走中间那条岔路,岂不更方便些,为什么非要跟在我们身后?难道——知道我身上有——
胖子惊出一身冷汗,提醒岑恩泽和洛洛道:“有人跟踪。”
洛洛打后视镜里看到那两人身影,鸣了三声喇叭。说道:“抓紧啦。”一脚油门踩下去。胖子没注意路旁有棵树的枝杆伸的过低,差点被扫落下车。
车在山间游走,一边是山壁,一边是悬崖,坡陡弯急。洛洛的车速很快,连岑恩泽有时都不敢看前面的路。“小心弯路!”“小心悬崖!”
洛洛只是笑,速度丝毫不减。
不知是洛洛的车技好,还是对路况熟。
大约十多公里后,拖拉机停在山坡一处庄院门前。
岑恩泽和胖子一下车,就七晕八素开始吐。
洛洛笑道:“这是我亲戚家。咱们在这吃个早饭,再赶往中转站。”
岑恩泽入世未深,不过他很相信洛洛,洛洛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洛洛的亲戚会住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但听说有饭吃,他就来劲了。昨晚一场战役,岑恩泽消耗了不少体力,又经刚才这么一吐。肚子已空空如也。
胖子疑惑地问:“你什么亲戚,怎住这个地方?”
洛洛道:“我姨父家。”
胖子四周望了望:“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不会是山贼吧?”
洛洛笑道:“你猜对了,他们就是山贼。要不要进去?”
胖子全身一凛,心道:“真的上了贼船。”
洛洛走到庄院前叫门:“表哥!表哥!我是洛洛,我来了。”
院子里跑出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欢欢喜喜地道:“洛姑姑,你来啦?”
“是啊。欢欢,你有没有想我啊。”洛洛摸着小丫头的头。
小丫头点点头,稚气地道:“欢欢有想洛姑姑。”
院子里又迎出一对中年夫妻,女的冲胖子和岑恩泽一笑,问道:“洛洛,这是你朋友?”
洛洛指着岑恩泽道:“这是我同事岑恩泽。”又指着胖子:“这位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一位朋友。”
中年女人微微一笑,对身旁的男人说道:“有贵客光临,还不快请进屋子里用茶?”
男人整整衣冠,朗声说道:“请两位尊客到里进用茶。寒舍简陋,请勿见怪。”
中年女人抱起欢欢,往院子里走出。洛洛跟在身后,像是忽然想起,转身说道:“表哥,帮我把车加点水。另外车箱漏油,看下能不能修好。”
“好的!”中年男人点点头。
胖子心里迟疑着,是进院去呢还是就呆在外面等候。见洛洛和岑恩泽跨进了院门,瞄了一眼中年男人。这人浓眉大眼,高头大马,甚是壮实。赶紧几步追了过去:“贼屋就贼屋吧,留在外面更危险。”
中年女人引洛洛一行到了一间客房。屋内一位六十岁上下老头坐在中堂,另有二三个年轻小伙分住两旁。茶几上都上了新茶,岑恩泽和胖子找了空位坐下。
洛洛对岑恩泽说:“你们坐会,我去看下我姨妈。”
老头对岑恩泽倒很慈和,年轻人也对他很友善。但岑恩泽不惯这种场合,也不喜饮茶,只等着开饭。
据说星海城的上流人士最喜喝茶。饮茶不单是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种高贵的社交活动。一两黄金一两茶。茶叶既使是在星海城也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在工业城的黑市上,茶叶完全可以当作黄金使用。
过关卡的时候,洛洛送给王伯伯的茶叶,那可是尊贵无比的礼品。
岑恩泽从未喝过茶,只觉得味道极苦极涩。但碍于情面,不得不饮。
他把茶当着水来喝,别人让他饮茶,他就一口而尽。几杯茶下肚,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请问厕所在哪?”
一位年轻小伙答道:“乡野人家,也没那么多讲究。院后面就是厕所,我带你去吧?”
岑恩泽摆摆手,难为情地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去。”
年轻小伙很是热情,坚持要为岑恩泽引路。岑恩泽推之不却,只好跟在他身后。
出来客房,一条走廊直通向院后,整个庄院有十数间房。岑恩泽远远就听到了洛洛的声音,循声望去,一间小屋,房门半掩,露出洛洛的半截下摆。屋内语笑叮铃——女眷们正在那儿聊天。
岑恩泽觉得这样的大家庭,兄弟姐妹多,温馨而热闹。要是能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也是种福气。
年轻小伙子指着墙角一排低矮的小房说:“厕所在那。”岑恩泽进了厕所,他便站在外面等候。
厕所与围院共用一堵墙,留着一排通气孔。岑恩泽蹲完厕所,忽见通气孔一道人影闪过。岑恩泽心想,会不会是山道上那两个骑自行车的人?凑上前细看,见二条大汉抬着一件物事,匆匆慌慌往后山走去。
岑恩泽本想出言提醒外面的年轻小伙,一人忽又进入他视野。这人他见过,赫然便是洛洛的表哥。
只见他挥挥手,草丛中又蹿出两条汉子,跟着他向院前走去。
洛洛的拖拉机便停在院前。他们是从车上搬运什么物料吗?
岑恩泽忽记起过关卡的时候,警察要查车,洛洛心神不宁地差点摔了一跤,而且全身发颤。现在想来,洛洛大概是怕警察查出车上装有“违禁”物品吧?
还有洛洛放着大道不走,偏走这条山路。种种迹象告诉岑恩泽,洛洛定是对他隐瞒了什么。
不管洛洛是否有所隐瞒,至少洛洛待他绝无歹意,这点他是能感受到的。
“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岑恩泽回想起小老头临走时对他说的话。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岑恩泽心里打定主意。如果洛洛不直接告诉他事情原委,他便假装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岑恩泽从厕所出来,年轻小伙依然站在那,微笑着道:“差不多要开饭了,咱们直接去大厅吧。”
大厅摆了二桌酒宴,男人一桌,女眷一桌。菜品以野味为主,甚是丰富。岑恩泽少年时期是在山中度过的,不懂得什么叫礼仪,什么叫衿持。旁人礼节性地推让,他便毫不客气大咬大嚼起来。
洛洛的表哥话语不多,举手投足间自给人一种威严之感。他举筷之后,其余几位年轻小伙才敢下筷。
岑恩泽眼里只有食物,并未留意这些细节。
洛洛因要在中午之前赶到中转站,要排单领号,办理交接手续,时间颇有些紧迫。宴席未散,就先行下桌了。
众人将洛洛一行送到院门,还一个劲儿对岑恩泽和胖子陪礼:“招待不周,多有怠慢!”
岑恩泽不懂得这些客套,道:“饭菜很好啊,我吃的很饱。”
洛洛的表哥给拖拉机加了水,油箱漏油的问题也给解决了。
当拖拉机再次奔走在山间小道时,只有胖子情绪较为低落,他疑心太重了,害怕别人在饭菜酒水里下药,只礼节性地拈了几筷食物,并未下咽。现在拖着空洞洞的肚子,很有些后悔,错过了这么一桌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