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这里还是我说的算!那些存货不能卖!”梁望雨厉声说道。
“叔!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这么倔!我知道您还惦记着大小姐,可是她现在是生是死都难说,如果她一直不来,我们还不都要饿死?”梁子印埋怨道。
“大小姐?老梁头,你就别做梦了,那边早就传过话来了,那丫头死了,我们的人找到了周家,她是生着病被周家人赶出来的,学校那边我们也去了,校长说了,她是去过,可是学校裁员,没她的位置,只能走了。据说走的时候脸色很差,发着高烧呢。你说一个姑娘身患重病,没钱没人,她会怎样?不是死就是去卖!别再想了,老老实实听我姨妈的话,还有你的活路,否则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既然你们知道了我想法,不妨也告诉你们,宸儿就是死了,我也要见到她的尸首,否则别想从我这里拿到半个大子儿,这家店铺是我兄弟留给她的嫁妆,我死也要守住!”梁望雨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尹鸿鹏气得火冒三丈,他抬腿刚想踹向梁望雨,就听柳思宸冷笑了一声,走上前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哟!你们这是什么店呀?怎么还动起武来了?谁还敢来这里买东西啊?扫兴!走了。”说完转身便往外走。
“小姐请留步,我们库里的确还有好东西,您稍等片刻,这就给您取了来,若看不顺眼再走不迟。”尹鸿鹏慌忙拦住柳思宸恭敬地说。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他都快急疯了,就想着快些把库里的存货处理掉尽早赶回家去。刚来北平那会儿,梁望雨告诉他这个店铺签了三年的契约,算起来到二月初三合同期满。当时比起其他的店铺这里的生意是最好的,他一来就收走了五千块大洋,回家过了一个好年,年中的时候又往回寄了三千块大洋,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赚钱,所以就一直留着梁望雨来经营,他领着两个大手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美了三个月。然后很快就每况日下,库里的货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差,他逼着梁望雨进货,可梁望雨说钱都让他拿走了,没有进货的货款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后悔自己贪功,把进货的钱都寄回家了。即便如此也不能回过头来问老家要钱呐,他可不想担这个责任,只能逼迫梁望雨自己想办法。梁望雨无奈只能到处佘货,可是人家一听是武汉柳家,立马变脸,无论怎么谈都毫无用处,一点货都不提供。好不容易谈了两家小型窑厂,出的陶瓷器皿品质低下,只能面对普通百姓这一客户群体。况且现在的局势不稳,日本人三天两头找茬,战争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物价也一天天往上涨,老百姓别说添置新的锅碗瓢盆,就连吃穿都紧张,还哪有闲钱来这里消费?梁望雨只能低价处理这些佘来的新货,还了货款一算,不但没挣钱反倒赔了许多。年底的时候没有钱上交,尹鸿鹏便诬蔑梁望雨经营不善,店铺面临倒闭。柳敬艺听了就下令把存货尽快卖掉,拿钱离开北平。顺便把梁望雨带回来,用他来牵制柳思宸,毕竟柳思宸是死是活还没弄清楚,县长给的时间到二月末,如果这之前柳思宸与梁望雨联系上,就可以将她抓回来与县长成亲;如果还没联系,就将梁望雨的女儿梁丹凤代替柳思宸送给县长。梁丹凤是梁望雨的大女儿,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她与柳思宸同年出生,只比柳思宸大三个月,长得也是花容月貌,两人自小亲如姐妹,一起上学,一起逛街,后来又一起来了北平,只不过梁丹凤被父亲管得过于严格,性子内敛温顺,典型的小家碧玉。来北京读了卫校,本想毕业后做一名护士,没想到刚毕业,就被抓回了武汉做人质。梁望雨已经决定哪怕牺牲了女儿也不能回武汉,因为北平只有尹鸿鹏三个人,即使柳思宸来了,凭他这几年在北京的根基,也能有办法躲避,当初没让柳思宸来,是因为尹鸿鹏他们刚到北平,而且是七个人,个个卯足了劲要抓到柳思宸。现在不一样了,尹鸿鹏对找到柳思宸已经不抱希望,精神上松懈了下来。但是回武汉就不一样了,那里是柳家的老巢,柳思宸只要回去,很快就会落入他们的魔掌。只不过梁望雨没想到的是自上次柳思宸拍过一次电报后,就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音信,他也不知道柳思宸现在在哪里?处于什么样的境况?尹鸿鹏说她生了很重的病,还被周秉承赶了出去,梁望雨不敢想下去,正如尹鸿鹏说的,一个年轻的女孩,又出落得如鲜花一般美丽,在那种情况下,还真不好说会怎样。柳思宸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嫉恶如仇,性子刚烈,为人又善良单纯,就像一块无暇的白玉,这种个性如果身为大小姐是美德,受人膜拜,可是一旦落魄了,就是致命的弱点,弄不好就会丢了性命。梁望雨焦虑万分,他是提心吊胆、度日如年,生怕有一天传来了不好的消息,而辜负了柳敬德的嘱托。
柳思宸想了想,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这个店还真逗,货不多,管事的不少,怪不得不景气。还有什么好看的?再好还能比热热闹闹的店铺好?真是无趣!”说着再也没有搭理尹鸿鹏,径直走出了店门。
眼看着到手的肥羊就这么走了,尹鸿鹏气得直跳,他转过头来破口大骂,狠狠扇了梁望雨一个耳光,还想再动手,突然想起柳思宸一转身的侧脸,觉得很是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慢慢坐到椅子上,托住下巴使劲地想着,其实从他第一眼看到柳思宸,就觉得既面熟又面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于是他一招手,让两个手下去跟踪柳思宸。
柳思宸并没有走远,又溜溜达达地逛了几家店,买了一对景泰蓝手镯和一个茶叶罐,便叫车往前门那边去了。尹鸿鹏听了手下的汇报也看不出什么苗头来,就让两人和梁子印,将库房的所有存货全部摆到店面的架子上,梁望雨无力阻拦,只能任由他们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