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几天就要举办订婚宴,柳思宸这边没有家人,虽说有舅舅在当地,但柳思宸却不想让他参加。并非她记仇,而是不想让自己的亲人参与到未来的血雨腥风中。
这一日,吃饭的时候,正好上了一锅浆水面,柳思宸盛了一碗,吃了两口便放下了。杨岱松关切地问道:“不好吃吗?”柳思宸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就是与我先前在汉中市吃的味道不一样,我比较喜欢那个味道。”
“还真是大家小姐,吃个饭还挑挑拣拣。”赵美珍不满道。
孙梦婉也白了她一眼,说道:“真是娇贵。”
两人之所以都不高兴,是因为现在管家的是赵美珍,协助她的是孙梦婉。家里的生活饮食都是两人安排调节,若是旁人说了,也就算了,一个没进门的妾室,还敢挑三拣四,实在让她们气恼。
柳思宸听了,连忙怯怯地解释道:“三姨娘、少奶奶,我不是挑食,就是想起来南岭前两天,在汉中吃的那碗浆水面,觉得是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所以至今也没有忘记那个味道,并不是说今天的浆水面不好吃。”
“浆水面就是浆水面,还分什么汉中和南岭,汉中的好就去汉中吃好了,跑来南岭做什么?”赵美珍撇着嘴说。
柳思宸低下头,没有再说话,杨岱松停住手中的筷子,黑着脸看一眼赵美珍,没有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陈筠漪突然想起,李氏的家就在汉中附近,她又会做饭,便连忙打起圆场说道:“嗨,这有何难?不就是想吃一口汉中的浆水面吗?思宸是外乡人,来南岭虽说也有一年了,但大部分时间都在部队上,咱当地的小吃,还真未必吃得惯,若真想吃一口汉中的浆水面,我这里就有一个人,保证做出来的味道,与思宸吃的是一个味道。”
“谁?”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李氏呀,就是当年给绿荷做饭的那个婆子,现在正在我的院子里做洒扫,她就是汉中人。”
“噢,我想起来了,还真是,那个李氏就是汉中嫁过来的。”彭淑萍也想起来这个人。
“给绿荷的饭没做好,出了事没打死她算她有命,如今柳小姐口味叼,再让她给做,出了什么事谁担得起?”孙梦婉冷冰冰地说。
这会儿杨岱松终于明白柳思宸醉翁之意不在酒,转了这么一圈,就为了让二娘说出这句话,并顺便让他出面要人。他不能驳了她的面子,只好笑着说:“这么点事儿,还有什么难的?既然有人会做,那就让她做。二娘,对不住了,那个李氏送给我们思宸吧。”说完,笑呵呵地望着陈筠漪。
“有什么对不住的?你若开口,就是金山二娘也给了。”陈筠漪笑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小牛,让那个李氏收拾好东西去绿园见我。”
“是!”韩小牛答应一声。
杨岱松放下碗筷,说道:“吃饱了,你们继续。思宸,还吃不吃了?不吃的话,我们回去吧。”
柳思宸立刻兴奋地站起身,说道:“不如留着肚子,回去吃。”说完,还不忘跟大家道谢,又对彭淑萍和陈筠漪说:“伯母、二娘,等我跟李氏学做了好的吃食,定拿来孝敬你们。”说着兴高采烈地跟杨岱松走了。
这边气坏了孙梦婉,几乎咬碎了银牙,握着筷子的手一直在发抖,恨恨说道:“妖精!小妖精!浪蹄子!”
彭淑萍叹口气说道:“梦婉,你呀,大度点吧,毕竟思宸年龄小,又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又率真,大城市来的女孩子跟我们这里的不一样,可是岱松喜欢,你就让着点吧。”
“娘,我还不大度吗?岱松何时对我这般宠着?先是绿荷,再又是思宸。绿荷还好,知书达理、温顺贤淑,可偏偏的命数不好早早地去了。现如今这个,您老看看,哪里像有家教的样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眼里根本没有我们杨家,柳家又怎样?没落了还张狂什么?”她是越说越气,竟低低地啜泣起来。
“好啦!这点小事也计较,谁还没有个爱吃的,来了这么些天,就说了这一次,也能让你们大做文章。真是无聊!”杨锦魁一甩袖子,起身离开。
“就是,就是,我上次还说不喜欢那个夹馍,想吃猪肉的,娘,你也没说什么,不是第二天就让人给我做了吗?怎么思宸姐姐说了,你就不高兴了?”惠菊奇怪地问道。
“小孩子,多什么嘴?吃饱了出去!”赵美珍被揭了底很没面子。
彭淑萍斜眼瞟着,冷冷说道:“连个孩子都不如,真是白活了!”
赵美珍心里那个气,也不敢发作。彭淑萍她是惹不起,就因为她生了一个不要命的儿子,现在倒好,又来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妾室,这一房怕是要上天。一想起她儿子的胳膊,她的心就又疼又恨。
杨岱松和柳思宸回到绿园没多久,韩小牛就领着李氏过来见他。李氏突然被带到绿园,心里七上八下慌得不行,见到杨岱松腿一软就跪在当地。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小姨太太的死所受的牵连仍让她心有余悸,当年的恐怖场景是她这一辈子都不愿意想起的。一直为姨太太诊脉的医生被面前的二少爷当众砍掉双手送进了大牢,那一地的血和惨绝人寰的惨叫,好像还在耳边回响;绿园里伺候的仆人都被打得体无完肤,夜夜酷刑拷问,生不如死;那家提供药材的药铺被封,一夜之间满门被杀。整个南岭因为小姨太太的死而血雨腥风。她是太太派去的,小翠是贴身丫头亲如姐妹,所以她们两人幸免于难,即便这样,也是被赶到最不受宠的二姨太的院子里做杂役,干着最受苦受累的活,拿着少得可怜的工钱,还要受各式各样人欺负辱骂。今天出了什么事?难不成要大难临头?李氏吓得差点没尿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