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岱松回到山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柳思宸正平静地与父母亲坐在绿园的房间里喝茶。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思念过度出现了幻觉。直到彭淑萍含泪拉住他的手说:“松儿,快过来看看思宸,是她救了你呀!”柳思宸放下茶杯站起身,迎着他的目光。杨岱松疾步走过去,一把抱住她,声音颤抖着问道:“是你吗?思宸,真的是你吗?你好狠的心,丢下我就走了,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柳思宸的眼泪不听话地滚落,她哽咽道:“分明是你不要我了,还反怪我丢下你?你心里只有绿荷。”
“对不起,是我蠢,到底爱谁都没搞清楚,害得你伤心,今后再也不会了。”杨岱松深邃的目光里是满满的歉意,他紧紧拥住她纤弱的身躯,边说边擦去她脸庞的泪水。
杨锦魁夫妇见状悄悄起身离开,留下两人单独叙话,一下午的时间,两人不停地述说分别以后的事情,直到最后杨岱松才想起问柳思宸是怎么知道他出了事的?
柳思宸说:“其实能够把你从牢里接出来,刘强峰是第一功臣,若不是他拍电报给我,我哪里知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知道你在哪里?”杨岱松诧异道。
“因为担心李氏一家,到了北平以后,我就把地址告诉了强峰,让他在适当的时候把李氏送到北平去,不想倒用在了关键处。”
“原来是这样,你的心里从来没有放弃过我,对吗?”
“即使我们无缘走到一起,但你仍然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老师,我说过,我会用一生来回报你的恩情。”柳思宸垂头说道。
“思宸,你是爱我还是感恩我?”
柳思宸停顿了片刻,将视线转移到窗外,轻轻一笑,慢慢说道:“我本是抱着感恩的心态与你相处,谁知竟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你。”
“思宸,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这件事情过去后,我们就结婚。”杨岱松热切地握住柳思宸的手。
柳思宸点点头,继而说道:“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虽然你被军队保了下来,可是罪名并没有洗清。这是一场阴谋,想来你也明白。”
“是啊,小翠的死,没有引起我的重视,你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她的出现本身就不简单。可是我奇怪的是,如果说她的出现是为了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那么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会死呢?就因为我把她丢出了门,害她没脸活下去?”
“当然不是,我虽然与小翠接触没几天,但以我的观察,她不会自杀,为了达到成为你妾室的目的,她等了六七年,怎么会轻易地去死?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或许她根本就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柳思宸说道。
“他杀?你的意思是,整件事情从开始就是一个圈套,小翠只不过是一枚棋子?”杨岱松吃惊地问道。
“不错,我是这样认为的。”柳思宸自信地答道。
第二天,杨岱松携柳思宸去见了陈玉忠,当两人把稻香村点心和各种果脯、茯苓饼等北平特产摆到办公桌上时,陈玉忠很意外,因为杨岱松从来没有给他送过任何东西,哪怕一片白菜叶子。他瞅瞅柳思宸,然后意味深长地说:“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送礼?我可是从不收礼的,这一点岱松懂的。”柳思宸并不介意他的阴阳怪气,反倒大方地一笑,说道:“陈师长,您这话说的,什么叫送礼呀?我从北平过来,带了点儿特产回来看您,这走到哪儿也说得过去呀。我知道,师长是见过大世面的,这点儿东西,怎么可能入了您的眼?也不过就是略表我和岱松对您的一片心意罢了,拿不上台面的,只是我听岱松说您家老夫人最喜欢稻香村的点心,这不就记住了,所以捎了几盒过来,礼轻情意重,千里稻花香。”陈玉忠听了笑着指了指柳思宸说道:“瞧你这张巧嘴,岱松能有你这么一位贤内助,可是祖上烧了高香。如此,我就替老母亲收下了,谢谢二位的心意,请坐吧。”他偷偷瞧一眼杨岱松,见他面无表情地往沙发上一靠,斜眼向他看过来,便急忙躲开他的目光,转头问柳思宸道:“柳小姐的为人的确令陈某佩服,知恩图报,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人哪,想必两位今天造访,不单单是给老母送点心的吧?”柳思宸微微一笑,答道:“师座过奖了,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思宸和岱松今日过来,也是要感谢师座的救命之恩,幸亏师座及时将岱松救出,若晚一步,岱松今天就不能坐在这里了。所以我们二人已经商量好了,从今往后唯师座是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陈玉忠讪笑了两声,说道:“柳小姐的本事,陈某已经领教了,今天没来兴师问罪,我已深感欣慰,惟命是从、赴汤蹈火,柳小姐言不由衷吧?”柳思宸深吸一口气,冷笑着说:“真是什么也逃不过师座的眼睛,您说的没错,我们是心怀不满,岱松作为你的部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不但没有搭救,还隐瞒不报,这是要至岱松于死地呀!我倒是不知,岱松与您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您下如此狠手?”陈玉忠没想到柳思宸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情面也没给他留,他本想将她一军,逼迫他们放低姿态,如今反倒是给自己断了退路。一时接不上话,顺口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南岭的保安团是好惹的吗?”柳思宸闻听心中暗笑,陈玉忠也就这本事,稍微给一点压力,就出卖了盟友。她话题一转,问道:“师长,您对当前的形势有什么看法?”陈玉忠一愣,他思量了一会儿,反问道:“柳小姐有何高见啊?”“师长见笑了,思宸哪里有什么高见?只不过是这一年在四川呆的时间长些,发现很多当今的顶层人物纷纷前去西南定居,而我们这边却不停地与共产党交锋,队伍越打越散,兵员越来越少------嗨!我是局外人,就是有些担心,因为岱松不是也跟随您围剿红军吗?”柳思宸故意欲言又止。陈玉忠“呵呵”笑了两声,他何尝不明白其中的缘故,这几年内心的焦虑一直都伴随着他,可是他又能怎样?当初从东北撤到关内,在华北地区又停留了一阵,他所率的师人员骤减,只剩半个师的兵力,原本就要被取消番号,赶巧杨岱松这边有将近两个旅的兵力无处安身,于是划归进他这个师,变成了正宗的杂牌军。暂时听命于东北军调遣。但是杨岱松名义上有两个旅,其实真正听命于他的只有一个旅,另一个是当地各方势力组成的,之所以投入杨岱松的队伍,只是因为他长久以来在南岭的威望较高,并非真心投靠。所以,陈玉忠接手以后,大力拉拢这一方的势力,来增强自身的实力。近一年,东北军整体进驻陕北,与当地西北军摩擦不断,甚至开枪交火的事件频频发生。尽管他很早就到了南岭,可毕竟不是当地人,本身就一直受到排挤,现在更是火上浇油。孙家的野心他看得分明,可是打仗依旧要靠杨岱松,此次战斗,虽然赢了,但是杨岱松的部队被打得只剩下一半兵力,孙家瞅准时机想要将一部分保安团编入杨岱松所辖之旅,当然他这个旅长就不能再在这个位置上了。可是战功摆在那里,没有理由撤换他,所以孙家就从其他的地方整掉杨岱松,只要他不插手即可,于是便出现了之前的羁押事件。原先没有用他的外甥顶替杨岱松,就是为了制衡孙家,如果杨岱松被打倒,那么孙家就真的无所顾忌,他这个外乡人也很快就被赶出南岭。可是形势变了,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势力,每次战役都是让杨岱松的二旅冲在前方,所以二旅的兵力越打越少,以至于让孙家掌握了时机,好在孙家想要与他联合,并没有将他赶出南岭的意思,所以他装聋作哑,默认了孙家的所作所为。听到柳思宸的这些话,他不知道该怎样应答。见他不说话,柳思宸进一步说道:“我知道师长有难处,岱松也同样危在旦夕,我来就是想说说一点体会,如果师长不嫌烦,我便直言不讳了。”“好啊,说说看,我很想听。”陈玉忠也确实想听一听这个曾经利用他玩了一场欲纵故擒游戏的女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