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毓亲启,见字如吾。
阿毓,我似乎是许久没有这样叫过你了,我信任你,仅仅因为你是乔毓,或许,你已经不再信我,是啊,你恨我,恨,应该很痛苦。
遇见你,是我没有想到的,因为一只横死的兔子,从草丛里跳出来一个少年郎,蹩脚的理由,让我对你产生好奇,同样的,敬畏也埋在了心底,用云鹤的身份接近你,确实,是我不好,是我利用了你。
你应该很想知道真相吧,我总为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我不敢面对自己,不愿承认自己的狠心恶毒,如今,便全都告诉你。
我同君许早有约定,待他登上帝王宝座,我便是他的皇后,最初,只是想给乔家安置一个小小的罪名,借此拉拢乔家,想让乔家与我们一个阵地,或许,你并不清楚,李家的江山,因乔家,君家,孟家而巩固,一个太尉,一个将军,一个丞相,朝臣内外,奸佞尽除。
君老将军,骁勇善战,深得民心,阿爹常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正因为帝王的疑心,君老将军冤死战场,一夜之间,君家被推于风口浪尖上,通敌叛国,株连九族。君许年幼,才能活命。
宫里的生活,表面看着一片平静,私下里,暗潮涌动,汹涌澎湃,他能活着,实属不易,君家的亡,是有心人的安排,安排这一切的人,便是亲手带大君许的先皇,他的不易,是你无法体会的。
也因为我,因为我的心软,因为我的不忍,也因为我的喜欢,感情这东西,很是奇怪,说来便来了,挡都挡不住,我爱你,很爱很爱,所以,我不想利用你,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的不忍会害了你。
陷害你,不是我的本意,可一切,都按着计划在进行,一步错,步步错,大哥入狱,遍体鳞伤,那时,我最对不住的便是我的二哥,亦是你的好兄弟慕云若,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哥受苦,你同我大哥之间,我只能选择我的大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亲手将所谓的证据放在了你的身上,害得你家破人亡,所以,不论你恨我,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不能让乔家无后,你必须活着。
说出这些,并非是要为我自己脱罪,说到底,全是我的罪过,不然,你也不用受这番苦痛,恨我,你定是也日日煎熬,希望,我的死,不仅可以让我自己得到解脱,也能让你从恨里得到救赎。
你应该同我初见时一样,心地善良,纯白天真的少年郎。
君许是可怜的,小小年纪,丧父丧母,家破人亡,恩人变仇人,如今,我也去了,算是青年丧妻,亦丧子,那是他的孩子,你我都清楚,我与你之间是清清白白,直到最后,我才明白,为何君许一口咬定我腹中的孩子是你的,不是悦贵妃,是你,是你说的。
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我怨恨你,哪怕等我的孩子出生,你要我死,我也会义无反顾地从城楼上跳下去,可孩子是无辜的,我阿爹阿娘也是无辜的,我也终于明白,你为何不能原谅我,也明白,为何公主不愿原谅我,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更何况,我就是一个罪人。
罪人,就应该到地狱里去,向那些惨死的人赎罪,请求他们的原谅,你的原谅,或是公主的原谅,都不重要。
我得到了报应,失去了一生所爱,连累了阿爹阿娘,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这全是我罪恶的报应,人啊,还是善良的好。
阿毓,我爱过你,爱你是真,想同你走也是真,若不是那真相,或许,我就是你的妻,我们也会有孩子,我用死请求你的原谅,我爱过你,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可怜,仅仅是因为,你是乔毓。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不后悔遇见你,云鹤同你之间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孟初雪也是,我既是云鹤,亦是孟初雪,黄泉路上,我会多讨几碗孟婆汤,把你们忘得干干净净,带着空白的记忆,重新开始。
只求你,既然你已说孩子是你的,那么,这孩子便是你的,毕竟,你也是孩子的干爹,千万不要告诉君许,他觉得我爱你,他觉得我背叛了他,他觉得我孟初雪水性杨花,红杏出墙,便由他去吧。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身子都凉了,过去的恩恩怨怨,便随着我的离开,全忘了吧,背负着过去的枷锁,只退不前,乔家需要你,你需要振兴乔家,不能让乔家从你这绝了后。
忘了我,原谅君许,也原谅你自己,或许,因为我的原因,君许不会伤害你,但你也要学会明哲保身,乔家会蒸蒸日上,让所有的恨都跟着我一起,没入黄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我希望你能开心的活着,遇到一个贤良淑德的,便娶了,生两个孩子,父慈子孝,其乐融融,这才是你的生活,我希望你活着,也希望君许活着,有些事情,便不要告诉他了,这是你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不论如何,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人,阿毓,认识你,我不后悔!
初雪绝笔
二哥亲启,见字如妹。
若初相见,便不相念;若初相念,便不相会;若初相会,便不相爱;唯有不爱,才有不负,黄昏都已去,何苦情切切?
花开花落终是散,云卷云舒也是散。
你说的这番话,我终于懂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懂,就像那算命先生说的一样,我啊,是一个薄情寡情的人才好。
有时候,真不知道,该叫你二哥的好,还是慕公子的好,我还是更喜欢唤你一声二哥,不论你承不承认,你是孟初宸也好,慕云若也好,你永远都是我的二哥,我永远都是你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
我对不住你,因为自己的私心,害死了阿若姐姐,也丢了你。
我想了好久,还是提笔写下了这封信,也许,你根本就不会看到,也许,你听到我死讯,也会难过,千万不要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我幻想着,毕竟是禹朝的皇后死了,你听到,或许会回来。
可不论你能不能看到,我都要将心里的话写下来,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写信给你,虽然,以前也没有写过,这是唯一的一封,最后一封,二哥,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我也知道,我没有资格去想你。
帮着公主私奔,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我知道,你忘不了阿若姐姐,以前的我不懂,什么感情,什么生死相许,在我眼里,那都是一派胡言,都是为了谋生,赚取眼泪写出来骗人的。
然而,我现在懂了,懂你对阿若姐姐的爱,现在懂了,也没有任何用处,无法挽回过去的错误,只希望你,好好待公主。
公主是真的爱你,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公主,忘了阿若姐姐吧,就像我现在,写着这封信,我也希望我爱的人能忘了我,爱我的人能幸福开心地活着,我走了,什么都忘了,你们痛苦,我感觉不到,你们思念,我还是感觉不到,但我最后的心愿,便是我爱的人,以及爱我的人都能开心的活,未来总是美好的,你们能看见,我却看不见。
我奢侈地想要得到你的原谅,也想要得到公主的原谅,我的死,或许能换来你们的眼泪,换来你们的原谅,但,也可能什么都没有。
回顾这一生,真正为自己活的日子太少,有些遗憾,最快乐的日子,还是小时候,跟着二哥你一起读书写字,还能瞧见你满脸墨水的样子,我笑你,你气不过,便抓着毛笔,沾着墨水往我脸上涂,最后啊,两只小花猫面面相觑,相互嘲笑着,你总是让着我,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偷偷将银子塞给我,面对大哥,又不敢说话。
你怕大哥,我不怕,所以呢,我比你要勇敢那么一点点。
有阿娘陪着,有阿爹管着,还有大哥和二哥护着,我真的很幸福,很快乐,惬意放肆,只管享受就好,再不济,还能叫上公主,女扮男装,去街上抓一两个小偷小摸的人,子禹也跟着,我啊,最不喜欢他跟着我们了,我们两个姑娘家,后面跟着个大男人,真不自在。
后来,大哥外出游历去了,家里,就剩下我们两个。
大哥不在,阿爹便管着你,我可不想被阿爹管着,阿娘帮着我,孟玥给我掩护,我总能偷偷溜出家去,在街上闲逛着,当然,每次回来,我都会给你带上好些个吃的,谁让你只能可怜的待在家里呢!
也因为我,你才认识了公主,我以为,那是你们的缘分。
却不料,那是我同君许的缘分,偷偷告诉你,从那个时候起,我便已经认识君许了,他啊,就是从那个时候喜欢上我的。
二哥,既然阿若姐姐已经去了,你也该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忘记过去的,珍惜拥有的,你和公主,你们的缘分才刚刚开始,在你带公主离开,当你孤身一人来劫亲的时候,就说明,你们是有缘分的。
公主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女人,当然,阿若姐姐也是爱你的,我相信,你同公主在一起,会很幸福的,子禹的死,同我有关,也同我无关,也是在那一天,我才明白,我才敢相信公主说的,以前,我都觉得,那是公主与我说的玩笑话,她说,子禹喜欢我。
原来,子禹是真的喜欢我。
姑娘家的情窦初开,我亦是喜欢过子禹的,只不过,我们之间,没有缘分,因为各种误会,争吵,点点的喜欢化为乌有,他为我而死,我感谢他,也充满了愧疚。
所以,请你好好照顾公主,她很好,她真的很好。
那是你的感情,说多了,你会烦的,你的好兄弟乔毓,他留在京城,虽然,君许对他心生不喜,君许向来都是不喜欢乔毓的,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
君许不会对付他,他也不会再想着报仇了,乔家的仇,由我去赎罪,乔家会越来越好的。
二哥,若你回来,能看到这封信,来我的墓前看看我吧,阿爹阿娘也在,阿娘会很高兴的。
初雪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