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清楚面前的少女紧张兮兮在胡言乱语什么，在张牙舞爪什么，在咒骂祈祷什么……当明神识恍惚下萌生出“就这样和难一起去吧”的想法的时候，忽然一段朦胧的记忆浮现在脑海当中。
这段记忆发生在哪里，记不起来。
只能窥视到是在黑暗的房间当中……或许房间都不是。太黑暗了，除开眼前燃烧着的即将到尽头的蜡烛，什么都不剩。烛光太微弱了，连眼前的半尺方圆都无法照亮，更别提照亮整个黑暗，让明看清楚这到底在哪里。
“你把话说清楚。”
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短促，焦急，颤抖，无一不在说明在这段记忆当中，自己正处在极端恐惧和害怕当中。以至于，会出现如此失态的模样。
“……在风之国和海国的国库中，各自储藏着一颗沾有一滴‘神的血液’的奇迹矿石。在大陆上有着传说，神的血液可以和深渊的恶魔做交易，一滴血一个愿望……接下来要怎么做，你都明白。”
这个声音很模糊，咬字却很清晰。明在回忆中只能感受到这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除此以外的印象半分没有。
“让死人重新活过来也可以？”
“我不知道……但是应该是可以的。因为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知道，这个世界是真实有神存在的，也有恶魔存在的。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神和恶魔的力量是多么的无所不能……所以说，可能性很大。”
“但是我不够强，进不到国库。”
“这是你的问题……接下来，赖木河的战役会死掉许多的人。所以说去吃吧，吃掉所有死去的亡魂，吃掉所有热血沸腾的梦想……去吃吧……”
回忆戛然而止。
明扶着门框站立，眼眸已经恢复了清明。明神色恍惚，伸出手仔细翻来覆去的看，在泥巴、血痂、伤疤……各种污秽的底下，这只手的存在让明选择了相信这段仿佛是梦中呓语的，不真实的记忆。
【这只手的存在本身，就是神所赐予的奇迹。】
明捏紧了拳头，不再迟疑。
【我要变强，变到即便是在风之国的国库中横冲直撞也没有关系的强大……难什么都没有说。是在担心我知道以后，会在复仇路上遭遇不可揣测的灾厄吧？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自己承担所有悲痛的独特英雄做派呢……所以我一定要变强，也一定要……复仇！】
明松开了拳头，知道了未来的方向。
……灾难带给少年成长的因素，希望带给少年变强的渴望。当明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明既是明，又不是明。冥冥中，有些东西已经无法避免走上了终点是悲剧的道路。
故事的结尾不是明的悲伤，而是时代，和整个卡诺都无法躲避的悲伤。只是这是后话了。
“喂！……该死，你快和我回公爵府去，不然等月亮走到第四寸天空，就来不及了！”
现在，少女站在原地急得跺脚。但是无论说什么眼前的少年仿佛都听不见的样子，那双眼眸虽好看得和干涸前的莫佳司大湖相似的干净剔透，但是和公爵的震怒相比较屁都不是。
【难道是个聋子？……不行了，公爵若是生气的话，那我之前的努力就全废了……那样我又要看那些肮脏的贵族的脸色了，啧，这些事情一定不能发生！】
“喂！”
少女心狠，咬牙切齿，将第一次穿的好看的鞋子慢慢踩进了深厚的软泥当中……然后，走到了明的面前拉住明衣服的角落，眼眶中盈满了泪水。
“……你跟我走。”
少女接触到明的瞬间，眼眶中的眼泪落下了。
“你哭什么？”
明这才回到现实的世界，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少女，以及月亮和独角兽。
下意识摸了摸脑袋顶上杂乱的枯草样式头发。因为许久都没有洗头就挠了挠，顿时“哗啦啦”落下一大堆的泥块、皮屑，都掉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总之，明的情绪都恢复如常，且平静得太不可思议了。
“原来，你、他、妈、的、不、是、聋、子！……呜呜呜……姑奶奶……姑奶奶都已经这么努力了，都已经这样去讨好那些贵族了，为什么，为什么如今还要被一个奴隶欺负？！……呜呜呜……呜呜呜……”
少女哭得更加凶了，并且使用小拳头击打着明的身体……但是越打，泥块这样的东西掉的越多，于是哭得也越加凶狠，这是恶性循环。
……明不晓得如何应对会哭泣的女孩。仔细经过脑回路思考以后，明决定先放着不管，实则也是没有办法去管。先让这个骑着独角兽来的巴克公爵家的少女，先哭着吧！
没力气了就不哭了，反正这力道也不疼，这就是明的策略。
【难。】
在心中呢喃着难的名字，将眼眸转到菜圃当中新立起来的坟墓，最后聚焦在坟墓前的小白树上。看着细弱的树枝在风中招摇，眼前自然就浮现出，当那日难为大家展示厨艺时候的笑容。
“……我们有米吃，为什么要煮这个……说来这是什么？蛇皮？还是穿山甲的皮？既然有动物的皮革，为什么不直接煮肉呢？”
明不解，表示出自己的疑惑。
“笨蛋，这是白树皮啦！……大米很珍贵的，当然要保存着慢慢吃啦。而且我什么事情都不做，一直以来都靠着大家的救济，也不很好意思啦……所以我就想，当我们没有米了，我能把白树皮煮好吃一些，就算是我回应大家的馈赠啦。”
难的笑容，历历在目。
“什么，你说这是白树皮？……难，这么浓郁的肉香味道你是用树皮煮出来的吗！……哈哈哈，树零，你听见了吗，我们家里面出现了厨师！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祸一口咬掉了大块的树皮，酣畅淋漓大笑着。然后将汤也喝干净了，拍着肚子表示很满足。
“嗯……很好呢。但是祸你是笨蛋，会做饭和有没有食材，会不会饿肚子是两回事！”
树零看了祸一眼，看了明一眼，又看了难一眼。
“没关系的，粮食什么的没关系的。我会努力的工作，赚取粮食和水，还有衣服的……所以说，难，虽然这个白树皮是很好吃啦……但是以后还是以营养为主吧，因为大家都还要长身体。”
明向难展示没有任何残渣的空碗，表示自己的满足。
但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头脑，要求明必须客观看待事情的发展……这次不是说难做的不对，而是既然可以更好，那么在这个随时随地都可能因为略微的偏差而死掉的时代，就一定要做到更好。
“哦……明，我知道的。”
依稀记得，当时难很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