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庆功御宴的结束,此次大唐与伪郑的战争暂时告一段落,醒酒后的秦王和诸将接下来也要按李渊封下的职位上任,并处理军政事务。整日饮宴醉酒是不行了,不说秦王是否会因此不快,单单身体也受不了,那可是上阵厮杀,建功立业的本钱。大的宴会是没有了,秦王属下文官武将只有交情好的或是相处融洽想要加深关系的,才会在不耽误正事的前提下,约上三五人私下小聚一番。关系一般的就聊聊任上的一些琐事,关系好的交流些在秦王手下办事经验,只有感情铁的才会交心讨论如今大唐处境和自己的前程。
这一日,罗士信,秦琼,程咬金,牛进达,宋明亮等一干瓦岗旧人小聚,喝到兴奋处也都开始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此次李渊封赏,秦琼,程咬金,牛进达原本职位没变,只是进了两级官阶,仍然各领旧部,还得了不少财物。齐国远,宋明亮等人都在秦琼,罗士信手下任校尉,官职得了晋升,钱粮布帛也没少拿。其他人都很好,只有罗士信对李渊任命的职位感到十分棘手,私下里直挠头,也不知掉了多少头发。就连这次和瓦岗故人小聚,都没有什么心情喝酒,脸上笑的勉强,装着一肚子心事喝闷酒陪几人聊天。
秦琼等人早看出罗士信心情不好,也不知道为什么,罗士信不开口也不好问,只能陪着喝酒。灌了一肚子酒,菜基本没动,别人能忍住不问,酒喝的最是豪迈的程咬金可忍不住了。
程咬金为人心直口快,性格豪爽,最见不得好友有难处不说,自己一个人独自忧愁,那要兄弟朋友干什么?借着酒劲上头,把面前的酒碗一扔,发出'当啷'一声,引得几人侧目相看。程咬金没有马上说话,先是站起身来走到罗士信身旁坐下,搂过罗士信的肩膀才开口问道:“贤弟,今天咱们一众老兄弟相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心事不妨说出来,也让老哥几个给你出出主意,别一个人闷在心里。”说完还用力拍了拍罗士信肩膀,其他几人也随声附和。
罗士信张口预言,又恐哥几个笑他多虑,又把嘴闭上了。程咬金哪里肯放任他一个人发愁,仗着往日交情颇深,调笑道:“莫不是贤弟信不过老哥几个?!还是说看上了哪家小女子不好意思开口?那也没关系,几个哥哥不好出面还有你几个嫂嫂呢!再不成哥哥们仗着胯下马,腰中刀,手上马槊给你把心上人抢回来,事后还可让秦王出面收拾首尾,保证让你抱得美人归!如同秦二哥一般。哇哈哈哈哈!”说完径自大笑,余下众人也是大笑。
只有秦琼开始还跟着笑,可听了程咬金说了最后一句拿他的婚事说事,自是不能再笑了,他可不是程咬金,那脸皮厚的很,虽然自己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可也不想到处乱嚷,丢不起那人!想忍住笑,一时哪能忍住,强压之下一口气不出来了,把一张黄脸憋的通红,众人见状又乐的拍案大笑,连罗士信都露出笑容。秦琼咳了几声终于缓过气,指着程咬金哭笑不得,骂道:“你这泼厮口无遮拦,拿秦王与我做筏子,小心我告知秦王,赏你一顿军棍吃个够,也好长个记性!”程咬金哪里去理会秦琼,只顾自己大笑。
瓦岗众兄弟也知道秦琼只是吓唬程咬金,根本不会在秦王面前多说,这话只是兄弟间的玩笑,也没多想。罗士信心中却明白,程咬金与秦琼两位兄长,是在以这种方式提醒自己不用顾忌,有什么事放心直言。知道自己今天躲不过了,索性也就放开了。两膀微微一用力便震开程咬金,站起身来,倒满了一大碗酒,捧起酒碗对众人施了个礼,见众兄弟都看着他,便言道:“诸位兄长,是小弟不够爽利,眼下有事不知道如何应对,又不愿求教于旁人,竟连对诸位兄长都不曾提起,藏在心里独自一人苦闷,让诸位兄长为小弟担心了,这是小弟不是,自罚一碗,再与兄长们细说。”说完也不待众兄弟说话,咕咚咕咚一口气将酒喝下,喝完把酒碗一摔,仰天长吐一口酒气,仿佛要把近日的郁闷在一口气中吐出去。叹完这口长气,众人再看罗士信,见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再不复之前的抑郁,知道他是放开心中戒备,想说的必然不是小事,口中连说'贤弟多虑了,你我兄弟何必多礼',具是坐直了身子,认真听他接下来的话。
罗士信又环视了一眼,看众人都一脸严肃的盯着他,便知道这是对他将要说的话很重视,也不在藏着掖着直言道:“在座的诸位都是自家兄弟,有些话小弟憋在心中实是难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想我罗士信少年从军,为前隋屡立战功,一心报效,可那隋炀帝无道昏君,耽于逸乐、沉湎酒色、滥用民力,拒纳忠言,对外:连年征战,可惜我无数军中同袍,大好的中原儿郎惨死异国他乡,至今尸骸尚不得回归故里,流落在外成了孤魂野鬼。对内:为一己奢华,横征暴敛广发徭役,行宫运河之下埋葬无数民夫役女,致使天下大乱烽烟四起,让我等大好男儿空有一身本事却报国无门!”说到此处不禁双目赤红语带哽咽,众人亲历其间,想到大隋由盛变衰,也是两眼微湿。
平复了一下心情,罗士信接着言道:“后与众位兄长聚义瓦岗,想要为民请命重整山河。李密诛杀翟让乃是我瓦岗内斗,说的冠冕堂皇是为了我瓦岗大业,尚且不去评论对错,可那一夜又有多少昔日兄弟无辜枉死,又有多少兄弟反目成仇挥刀相向,虽事后由他调解平息,可还能如往日一般吗?他是表面壮大了瓦岗,可每次血战不是你我兄弟拼命搏杀,才护得他自身周全,每遇危难,只顾自身安危,将士遭难何曾去救?小有成绩便骄傲自满,不再体恤我等浴血将士,且算是府库中没有什么积蓄,不予我等也就算了,可每逢大胜,缴获的钱粮布帛都不分给为他卖命将士们,使得我瓦岗军将领离心离德,大好基业终成云烟。我好恨!”说到瓦岗覆灭罗士信再忍不住眼中泪水,肆意横流。众兄弟都是瓦岗老人,想起瓦岗当初的兄弟、朋友、部下大多都已经战没,剩下的也分崩离析,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又想昔日瓦岗之强兵锋之盛,都毁于李密之手,也恨的钢牙紧咬。
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罗士信又道:“而后小弟重伤被王世充所俘,因感其诚投于帐下,哪知王世充实乃是阴险小人,口蜜腹剑,阴狠毒辣,初时貌似忠良,后又夺权篡国,甚至鸠杀故主。隋失民心,取而代之本无可厚非,可王世充掩耳盗铃,竟以巫术谶言愚弄民意,岂是明主所为?猜忌之心甚重,任人唯亲,因小弟曾为其故主杨侗亲卫总管,多有防范,几番肆意羞辱,又欲害小弟性命,小弟安能保之?”提到王世充,罗士信怒火中烧。众兄弟也曾在王世充手下待过一些时日,深知其为人。见罗士信显然是恨极了王世充,知其遭遇,也是唏嘘不已。只是听罗士信说的都是旧事,为何事烦心还未提及,就等着他接着说。
程咬金刚低头倒了碗酒想喝,还不及端起就被人抢过,程咬金大怒抬头想看是谁敢抢自己酒喝,只见罗士信端着自己的酒碗一饮而尽,只好苦笑摇头,自己又倒了一碗。说的口干舌燥的罗士信抢了程咬金一碗酒喝,感觉好了些许,又言道:“如今投在了李唐秦王殿下,秦王为人如何自不用小弟多说,小弟有幸得秦王看重,视为心腹委以重用,此实乃好事。可如今李唐陛下已立太子李建成,对秦王多有打压,分拨秦王兵权。几位兄长皆是秦王帐下亲军,不用忧虑,只有小弟一人将就任陕州道行军总管之职,远离秦王,只恐日后奸妄之人向秦王进小弟谗言,使小弟重蹈覆辙,小弟安能不为此忧心。接下来该当如何,还望几位兄长指教小弟一二。”罗士信一口气说完压在心中几天忧虑,整个人都轻松多了,回到自己的酒案后盘膝而坐,一脸期待的看着周围的众人。
听罗士信把心里话全盘道出,兄弟几个也喝不下去酒了,面面相觑不发一言。这事还真是不太好办!罗士信是新降之人,降的还是秦王,在李渊打压李世民的前提下,能封给他陕州道行军总管,执掌一州也算是不薄,特别陕州紧邻谷州,万一诺是有二心对李唐来讲可是很危险的,更不说还要补足罗士信部属,不得不佩服李渊的心胸气度,能对其如此信任。要是再提调动,难免惹李渊不快,对秦王来说也不是好事。一时之间都没好主意,场面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