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城市面上显得有些萧条,人们都无精打采的,唯有遍布全城的赵家粮店吵闹几分。
刘二出门前简单化了一下妆,这里点个痣,那里加点胡子,眉毛粗点,鼻子塌点,寻身粗布衣裳,头上再扣个斗笠,便是老刘吉当面也没认出来这是自家少爷。
顺着南城的贫民区直奔南门外,城里的人们暂时还饿不死,毕竟是百万人口的城市,做点啥都有银子赚,大多数人还有点积蓄。不过现在粮价已经涨得让人崩溃了,再如此下去城里人那点银子也是白扯。
而城外四里八乡的人们可就倒霉了,据说除了沿碧水河的几个村镇,其他碧翠城下属的人类聚集点,基本上都开始逃荒了。
这些灾民此时大部分就聚集在碧翠城外!
按说以这世界的灵气条件,粮食产量相当高,普通百姓即算受点灾一般也饿不死。可问题是架不住这都旱灾好几年了,甚至最近三年都不下雨了。
除了沿河村镇玩命人力浇灌有点自保的收成,其他地方喝水都有些困难了,地里哪还会有产出,完全的绝产绝收了。
也不知是旱灾闹的还是怎的,野外的妖魔鬼怪都疯狂起来,经常成群结队的屠村灭寨,甚至有不少顶着法阵排斥攻击冲上驰道,袭击过往行人。
所以没办法的情况下,灾民涌到碧翠城来寻活路。
这可是好几十万人!
给城主李文琛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将这些人放进城中!在这武道世界,城里城外人冲突起来,估计碧翠城也就完了。
可也不能眼看着城外灾民饿死吧,李文琛以及各官员,咬牙开了府库,拿出存粮救济灾民,可那是杯水车薪,毕竟东南沿海城市,也没战争危险什么的,谁没事大规模储备好几十万人够吃的粮食,还不够受潮损失的呢。
这便有了先前城主府召集募捐之事,可没想到三大家丝毫没给面子,尤其以其中的赵家最甚,不仅募捐时候施舍一样扔了点银子,而且后来城主府用刘二捐助的一百万两银子采购赵家粮食时,大宗采购价居然比市场零售价还高两成!
现在粮价已经比平常年景高出十倍以上了,再加两成什么情况?这百万银子买来的粮食能让灾民喝十天粥就不错了。
离碧翠城最近的岚山城也有三千里远,这等大宗粮食运输,在牛马大车时代,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更别说如此大规模的人员物资涌上驰道,生人气息高涨的情况下,会引来多少妖魔鬼怪攻击,若真引来个妖鬼王之类的,全军覆没都是轻的。
所以现在碧翠城得到其他地方支援是不大可能了,李文琛也是只能上报东南道,不过能得到多少援助希望不大。
现在李文琛咬牙切齿地跟赵家僵持,扫着库底子给灾民施粥,算是还能将就十天半月,到最后实在不成才能考虑花冤枉银子买他家粮食。
若不是那三家同气连枝,隐隐抱团,李文琛都有动用城主卫队屠了他家的心思。
刘二边走边琢磨此中情况,从收集来的情报看,最近这个月城里商铺换手非常多,包括好些长期经营明显大赚的旺铺,都被一些家族欢喜地收入囊中。
而这些旺铺原先所有者,或多或少都与三大家族有联系,他们以各种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出手店铺,而且只是平价出售,倒似是急于脱手一般。这些交易都非常隐蔽,鲜少有人能联系起来,也唯有底层混混东扯西扯地当个话题。
就从这一点加上三家先前对待城主府的反常举动,刘二就可以看出这三家是要跑路了!
可什么情况下能逼得这等世家要抛弃祖业离城远遁呢?
必定有目前大部分人所不知道的,不可抗拒的灾难即将降临!
联系先前三家对自己的暗算,以及迫切希望取得云栖谷之地等等细节,刘二有理由相信,三家必是与那灾难有些关联!
仅凭蛛丝马迹,刘二便将事情推断出个大概。但知道归知道,可他也没什么解决办法,既不知道灾难源头,也没那个能力收拾三家。
现下只能暂时放下修行,出门找找线索,看能不能寻到机会,至少也要恶心恶心三家。
出城没人管,城主卫队只管进城,若无城里人腰牌,基本不会放人。
城外是一片黄土平原,原本是几块草木花田以及农田的,现在却被无数的简易窝棚占据,再也不见一丝绿色。
窝棚最外圈,架火土灶烧着上千口大锅,那是城主府的施粥点。
干瘦枯黑的灾民满脸麻木地松散排成上百条长队,一眼望不到队尾,拿着所能找到的所有家伙事儿,领取着没几个米粒能照出人影的稀粥。
间或有些身体强壮者,上前加塞儿,抑或喝完自己的粥,抢夺妇幼老人的,这些事儿都没人管。
整个偌大营地污水横流,蚊蝇乱舞,恶臭袭人。营地西边还有个大坑,据说每日都有不少人死去,也没人掩埋,直接扔在那大坑里。
城主府的中下级官员几乎全员出动,顶着酷暑忙活的汗流浃背。不过显然,他们对这等灾难的处理没什么经验,忙活不到点子上,营地该咋乱还咋乱。
大灾后必有大疫,要照如此情况继续下去,这么酷热天气,难民营必有瘟疫发生,到那时,这几十万人的难民营将成为人间地狱!
“喂,过来。”刘二见不远处有个面熟的城主府官员,大概是主管民厅的主事之类的,于是便挥手招唤。
那主事正忙得一肚子火气,见有个扣着斗笠的闲散大汉,唤狗一样招呼他,气得直要倒仰,过来便打算一脚踹过去再说。
却见刘二抹了把脸抬了抬斗笠,正让主事认出他。
“哟,二少,您怎么逛到这儿来啦?”主事立马变了笑脸,一个是前身刘二跋扈名声所致,第二却是前一阵刘二的慷慨捐银,因此至少在城主府,对待刘二的态度改善了许多。
“特么,这都什么味儿?”刘二一脸嫌弃地扇着鼻子。
“本少在家待烦了,本打算出来逛逛,可你瞧这地界让这些屁民弄得,你们就不能管管?”
“哪儿有多余人手管啊,就这都忙不过来呢。”主事苦笑道。
“屁,那不有得是人手?”刘二指指营地,“寻些个身强力壮的,每顿多给俩馒头,先把破棚子规整规整,留出道路,每隔百十户挖个厕所,再让那些屁民河里去洗个干净的,着人上山挖些个石灰回来洒在周围,很难么?”
“啊-,对啊,我等却是没想到。”许多事只是隔了一层窗户纸,捅破就好办了,但办法没想到之前,主事愁得头发都白了。
“嗯,对了,似那等王八蛋。”刘二指着远处几个对老幼妇孺拳打脚踢的混混,“先寻出几十个当众砍了,看谁还敢乍刺儿,乱世用重典嘛。”
“对对,正是要先立威再做事。”主事眼光大亮,乱世用重典这种词语第一次出现在这世界,顿时让主事对刘二刮目相看,心道都说这刘家仔纨绔愚蠢,现在看怕是传言有误。
正待继续请教刘二,却忽听远处换来一阵大声哭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