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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像那微微张开的裹尸布!”

在水流和海风的帮助下,“哈勒布雷纳”号航行一直顺利进行。如果水流和海风能够持续下去,半个月之内,就可穿过爱德华太子岛和特里斯坦—达库尼亚岛之间的距离——大约两千三百海里。而且像水手长曾经宣称的那样,不需要更换一次前下角索。东南海风一直吹拂,风向不变;有时达到疾风程度,只要降下高帆就可以了。

兰·盖伊船长将操作的事全部交给了杰姆·韦斯特。这位勇敢无畏的“帆架子”——请原谅我用这个字眼——只有到了桅杆要垮下来的危险时刻,才肯决心缩帆。我倒毫不担忧。有这样的海员,无须担心会受到任何损失。他对自己的工作十分留神。

“我们的大副,真是举世无双。”有一天,赫利格利对我说,“他指挥一艘旗舰也够格!”

“确实,”我回答说,“在我看来,杰姆·韦斯特是真正的海员!”

“我们这‘哈勒布雷纳’号,船也好!杰奥林先生,你真值得庆幸!也祝贺我吧,因为我终于使兰·盖伊船长在你的问题上改变了主意!”

“这个成果,如果是你得到的,那我很感谢你。”

“是该谢谢我。虽然阿特金斯大叔一再坚持,可我们船长,就是犹豫不决!我总算让他明白了事理……”

“我不会忘记的,水手长,我不会忘记的。多亏你从中斡旋,才使我没有留在克尔格伦群岛苦苦等待。你看,我马上就要到特里斯坦—达库尼亚了……”

“还要过几天,杰奥林先生。喂,你说说看,我听人讲,现在英国和美国,有人正在搞一种船,肚子里装一部机器,用轮子,就像鸭子用自己的蹼那样!……这也好,行不行,用用就知道了。不过,依我看,那种船永远也斗不过漂亮的六十米三桅帆船。风力强时,这船可以逼风航行!杰奥林先生,这海风,即使收到五个格[23],也够了!一个海员是不需要在船壳里安装轮子的!”

水手长关于航海中使用蒸气的见解,我完全无需反对。现在仍处于摸索阶段,涡轮机尚未代替桨叶。至于将来,谁又能预见呢?……

这时我记忆中又浮现出一件事:“珍妮”号从爱德华太子岛到特里斯坦—达库尼亚群岛恰巧也走了半个月。兰·盖伊船长与我谈到“珍妮”号时,就仿佛这艘船确实存在过,他亲眼见过一样。确实,埃德加·爱伦·坡可以任意摆布海风和海水。

自那次谈话后,有半个月之久,兰·盖伊船长再没有与我谈起阿瑟·皮姆。对这位南极海洋英雄人物的冒险经历,他甚至做出似乎从未跟我谈过一个字的样子。如果他本来希望说服我,让我相信那都是真有其事,那他表现出的智慧也未免太平庸了。我再重复一次,一个神志正常的人,怎么能够同意对这样一个问题进行郑重其事的讨论呢?除非完全丧失了理智,或者至少在这个特殊问题上是偏执狂,就像兰·盖伊那样,否则,没有一个人——我第十次地重复说——不把埃德加·爱伦·坡的故事当作纯虚构的作品。

想想看!根据这部小说,一艘英国双桅帆船一直前进到南纬84°的地方。那为什么这次航行居然没有成为轰动一时的地理大事件?……阿瑟·皮姆深入南极洲归来,为什么竟然没有将他置于库克、威德尔、比斯科之类的人物之上?……他和德克·彼得斯,作为“珍妮”号的两名乘客,甚至超越上面提到的纬度,为什么人们竟然没有给予他们公开的荣誉?……对他们发现的自由流动的大海;将他们带往极地的高速水流;这一带海水反常的温度,仿佛从下面进行加热,达到人手都受不了的热度;那张在天际的烟雾帘幕,对半张半合的气态瀑布,瀑布后面出现的奇大无比的人面等等,又该做何感想呢?……

且不说这些失真的事物,就说阿瑟·皮姆和混血儿怎样九死一生得以返回,他们的扎拉尔小船怎样将他们从极圈以远的地方带回,最后,他们又怎样被人搭救并被送回祖国的?我倒很想知道。乘坐一只单薄的短桨小船,穿过二十多度地区,再次越过极地大浮冰,回到最近的陆地,阿瑟·皮姆的日记又怎么能丝毫没有提及返程中的事件呢?……有人会说,阿瑟·皮姆还未来得及提供自述的最后几章就死了呀!……好吧!即使如此,关于归途,他一个字也未向《南方文讯》出版者提及,这难道真实可信吗?……德克·彼得斯既然在伊利诺伊州居住数年,为什么对这次历险的结局保持缄默呢?……是否只字不提对他有利呢?……

据兰·盖伊船长说,他去了凡代利亚,因为小说中谈到德克·彼得斯住在凡代利亚。但是兰·盖伊船长没有遇到德克·彼得斯……这我倒相信!我再重复一次,与阿瑟·皮姆一样,德克·彼得斯也只是存在于美国诗人令人头脑发昏的想象之中……他能够将纯属虚构的东西强加于某些人的头脑,使他们相信是确有其事,这难道不是证实了这位天才的非凡威力吗?对这一点,恐怕是没有异议的。

我很明白,兰·盖伊船长已无法摆脱他的固定看法。再次与他争论,再次提起这些未曾说服他的论据,是不知趣的。他比以前更加面色阴沉,沉默寡言。除非必要,他从不在双桅船甲板上露面。每当他在甲板上出现时,他的目光便固执地扫视着南方天际,仿佛要极力刺透它……

也许,他似乎望见了那烟雾的帘幕,上面有一条条宽宽的斑马纹;望见了高渺的天空,无法穿透的黑暗使天空更加显得其厚无比;望见了乳状深海迸射出熠熠闪光,望见了雪白的巨人透过瀑布的漩涡为他指明道路……

我们的船长真是个奇怪的偏执狂!幸好除了这个题目以外,他都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作为海员的优点,也都仍然完好无缺。我所能设想的一切忧虑并没有变成现实的危险。

应该说,我觉得更有兴味的,是要发现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兰·盖伊船长对“珍妮”号所谓的遇险者如此关切。即使把阿瑟·皮姆的自述当作是真有其事,并且假设英国双桅帆船确实穿过了这无法逾越的海域,又何必如此无谓的惋惜呢?在发生了爆炸和扎拉尔岛土著人制造的坍塌之后,即使“珍妮”号的某些水手、船长或军官有人幸存下来,从情理上说,还能指望他们仍然活着吗?根据阿瑟·皮姆指出的日期,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一年。即使这些不幸的人逃出了岛上居民的掌心,从那时到今天,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他们怎样获得衣食而不致全部送命呢?……

算了吧!虽然这些假设毫无根据,我怎么也开始郑重其事地讨论起这一类假设来了呢?再进一步,阿瑟·皮姆、德克·彼得斯、他们的伙伴、消逝在南极海面大浮冰后面的“珍妮”号,我是否也即将相信,他们都确曾存在过呢?是否兰·盖伊船长的癫狂症也感染了我?事实上,刚才我不是发现自己在无意之中也将“珍妮”号向西航行走过的路程与“哈勒布雷纳”号驶向特里斯坦—达库尼亚所走的路程进行比较吗?

那天已是9月3日。如果不发生什么延误——如果发生,也只会来自海上的意外——我们的双桅船再过三天就要进港了。这群岛屿中主要岛屿的海拔相当高,天气晴和时,远远就能望到它。

那天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我在迎风一侧从船头到船尾散步。海水波浪起伏,汩汩作响,船只在水面上轻轻滑过。仿佛“哈勒布雷纳”号是一只巨鸟——阿瑟·皮姆提到的一只巨型信天翁——正展开宽阔的翅膀,穿过空间,带着整个的船只飞翔。是的!对于想象力丰富的头脑来说,这已经不是航行,而是飞翔。船帆在跳动,正是拍打着翅膀呀!

杰姆·韦斯特站在卧式锚机旁,船头的三角帆荫蔽着他。他将望远镜贴在眼睛上,在左舷海风下,注视着两三海里外一个漂浮的物体。好几个水手俯身舷墙,也用手指指点着那个东西。

这个庞然大物表面有十到十二码[24],呈不规则形状,中央部分突起,有一鼓包,闪闪发光。海浪在西北方向移动,这个物体随着浪涛上下颠簸。

我走到船头栏杆处,仔细地观察这个物体。

海员们的话语传到我的耳际。海水带来的任何东西,哪怕很小,却使他们感兴趣。

“这根本不是鲸鱼。”帆篷师傅马尔丁·霍特郑重声明,“要是鲸鱼,我们观察这么长时间,至少也该换一两口气了!”

“当然不是鲸鱼,”捻缝师傅哈迪肯定地说,“说不定是弃船的骨架……”

“这是魔鬼从海底送上来的!”罗杰斯喊道,“夜里你们跳上去试试!保证你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要划破你的脸,把你沉到水里去!”

“我相信你的话,”德拉普加了一句,“这类漂流物比岩石还危险。今天在这边,明天在那边,怎么躲得开呢?……”

赫利格利刚刚走过来。

“你说呢,水手长?”我问他一句。他在我身旁,臂肘支在栏杆上。

赫利格利仔细观看。强劲的海风吹拂着,双桅船迅速向漂流物驶去,发表意见更容易些了。

“依我看,杰奥林先生,”水手长针锋相对地说,“咱们看见的这个玩意儿,既不是鲸鱼,也不是弃船残骸,很简单,就是一块浮冰……”

“一块浮冰?……”我高声叫道。

“赫利格利错不了,”杰姆·韦斯特肯定地说,“确实是一块浮冰,水流带来的一块冰山……”

“怎么?”我接着说,“能一直带到纬度为45°的地方?……”

“这种事常有所见,先生,”大副回答道,“法国有位航海家、布洛斯维尔船长,据他说,浮冰有时往上一直走到开普敦附近,1828年他在那个纬度上就曾经遇到过。”

“那这块很快就会融化了?……”我说,对韦斯特大副赏光给我那么仔细的回答,颇感意外。

“可能大部分已经融解了,”大副肯定说,“我们所看见的,肯定是一座冰山的残留部分,整座冰山说不定有几百万吨重呢!”

兰·盖伊船长刚刚从舱面室走出来。他看见一批水手围着杰姆·韦斯特,就向船头走来。

大副与他低声交谈几句,将望远镜递给他。

兰·盖伊将望远镜对准漂流的物体。双桅船比刚才又接近了一海里。他观察了一分钟左右。

“这是一块浮冰,”他说,“幸亏它融解了。若是‘哈勒布雷纳’号夜间撞到它上面,很可能已经受到严重损坏。”

兰·盖伊船长观察那么仔细,使我惊讶不已。似乎他的目光无法离开望远镜的目镜,简直可以说那已经成了他的眼睛。他纹丝不动,仿佛钉子钉在甲板上一般。船只前后颠簸也好,左右摇摆也好,他都漠然置之。他两臂端直,这种姿势他已经习以为常。他沉着冷静地一直将浮冰保持在他的视野里。他风吹日晒变成古铜色的脸膛上,呈现出一块块消瘦的痕迹和阴暗的斑点,双唇中发出模糊不清的语句。

几分钟过去了,“哈勒布雷纳”号速度飞快,就要偏航绕过浮冰了。

“偏一格。”兰·盖伊船长说道,并不曾放下望远镜。

这个摆脱不了某个固定想法的人头脑中想些什么,我猜出来了。这块浮冰,从极地大浮冰上分离出来,来自他朝思暮想的海域。他想就近看看这块浮冰,也许想靠近一下,也许采集些碎屑……

杰姆·韦斯特将命令传达下去,水手长立即将下后角索稍微放松,双桅船转了一格,直朝浮冰驶去。很快我们距浮冰只有两链[25]的距离了,我得以仔细观察。

与刚才观察到的情形一样,中央隆起部分已四面融化。水柱沿四壁流滴。今年暖季来得早,现在刚刚九月,太阳已有足够的力量引起融解、推动融解,甚至加速融解了。

水流一直带到纬度45°地方的这块流冰,肯定天黑以前就会完全消失,不留任何痕迹了。

兰·盖伊船长现在不用望远镜了,但他一直在观察着流水,开始分辨出一个异体。渐渐地,随着融解的进行,异体更加清楚显露出来——有个形状似人的黑乎乎的东西,卧在雪白的冰层上。

我们首先看见现出一只手臂,随后,一条腿,上身,头部,而且完全不是赤身裸体,而是穿着深色衣服。我们简直惊恐万状!

有一阵,我甚至觉得他的四肢在动……他的手向我们伸出来……

船上人员不由自主地叫喊起来。

不!人体并不动弹,而是轻轻地在冰面上滑动……

我朝兰·盖伊船长望了一眼。他的面孔,与从遥远的南极高纬度地区漂来的这具死尸的面孔一样苍白!

立即行动起来,去搭救这个可怜的人——说不定他还有一口气呢!……无论如何,也许他口袋里装有什么文件,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为他做一次最后的祷告,然后将这人体的残骸扔进大海深处,那是埋葬遇难海员的坟墓!……

放下小艇。水手长坐到艇内,两名水手,格雷希恩和弗朗西斯,每人一桨。杰姆·韦斯特采取阻帆措施,横过三角帆和前桅支索帆,将后桅帆脚架拉紧,已经止住双桅船的余速。现在船只几乎停滞不动,只随着海水的长浪上下起伏。我的眼睛盯住小艇。海水正在吞噬浮冰,小艇已靠近它的侧缘。

赫利格利找了一个稍微结实的地点下到浮冰上。格雷希恩随后下艇。弗朗西斯用带四爪锚的缆绳保持小艇不动。

两人一直爬到尸体旁边。一人拉腿,一人拉臂,将尸体装上小艇。

划了几桨,水手长就回到了双桅船上。

死尸从头到脚均已冷冻,放在前桅座上。

兰·盖伊船长立即朝死尸走去,久久地端详着,仿佛极力要认出他是谁。

这是一个海员的尸体,穿着粗布衣裳,呢裤子,粗布短工作服已补缀过;厚莫列顿双面绒衬衣,腰带环腰缠了两道。毫无疑问,他的死亡可追溯到几个月之前。很可能被浮冰带走之后不久,这可怜的人就死了……

带回船上的这个人,虽然头发已经花白,看样子却没有超过四十岁。瘦得吓人,简直就是皮包骨。从南极极圈开始,至少漂过了纬度二十多度的路程,他一定饱受了饥饿的痛苦折磨。

由于寒冷,死尸保存完好。兰·盖伊船长这时刚刚撩起他的头发。他将死尸的头抬起,到他紧闭的眼皮下去寻找死人的目光。最后,他痛哭失声,喊出一个名字来。

“帕特森……帕特森!”

“帕特森?……”我叫喊起来。

虽然这个名字很普通,我却觉得它与我的记忆有某种关联!……什么时候我听人说过这个名字——抑或我在什么地方读到过这个名字?……

这时,兰·盖伊船长站立不动,眼光缓缓地扫视着天际,仿佛就要下令向南方驶去……

这时,杰姆·韦斯特说了一句话。水手长立即按照他的旨意,将手伸进死者的口袋。从中取出一把刀,一段制船缆用的粗麻线,一个空烟盒。后来,又取出一个皮面的记事簿,带金属外壳的铅笔。

兰·盖伊船长转过身来。赫利格利正要将记事簿递给杰姆·韦斯特,船长说:

“给我!”

几页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由于受潮,字迹几乎完全消失。但最后一页上字句尚可辨认清楚。当我听到兰·盖伊船长用颤抖的声音读出以下字句时,我的激动心情是可以想见的。他读道:

“珍妮”号……扎拉尔岛……83°处……那里……已十一年……船长……五位水手幸存……火速援救他们……

这几行字下面,有一个名字……一个签名……是帕特森的名字……

帕特森!……我想起来了!……他是“珍妮”号的大副。“珍妮”号……就是在“逆戟鲸”号残骸上搭救了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的双桅帆船“珍妮”号,就是一直航行到扎拉尔岛纬度上的“珍妮”号,就是遭到岛民袭击、被爆炸吞没的“珍妮”号!……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埃德加·爱伦·坡的书是历史学家的著作,而不是小说家的著作了!……那么,他确实披览了阿瑟·戈登·皮姆的日记!……那么,他们之间是有直接接触的了!……那么,阿瑟·皮姆确实存在,或者确切地说,曾经存在过,他是一个真人!……后来,在他尚未将他惊心动魄的旅行记述补充完整之时,他死了——突然而凄惨地死了,具体情况并没有透露!……他和他的伙伴德克·彼得斯离开扎拉尔岛以后,一直深入到什么纬度上?他们二人又怎样得以返回美国的呢?……

我觉得我的头脑仿佛要爆炸,我发疯了!而我以前曾指责兰·盖伊船长是疯子!……不!我一定是听错了……我一定是没听懂!……这纯粹只是我头脑中的荒诞不经的想法而已!……

然而,在“珍妮”号大副、帕特森身上找到的这一证据,语气肯定,日期确切,又怎能否认?……杰姆·韦斯特更镇静一些,他又辨认出以下的片言只语。这些语句是:

从6月3日被带到扎拉尔岛以北……在这里……仍然……威廉·盖伊和“珍妮”号上的五个人……我的冰块穿过极地大浮冰漂移……食物将尽……从6月13日以来……最后的食物来源枯竭……今天……6月16日……什么都没有了……

在这之后,又怎么能保持怀疑呢?

这么说来,帕特森的遗体,已经在这块浮冰的表面上安卧了几乎三个月,我们从克尔格伦群岛前往特里斯坦—达库尼亚群岛途中遇到了!……啊!我们如果能救活“珍妮”号的大副,该多好啊!……那他就会说出人们尚不了解的、可能永远也不会知晓的这次惊心动魄历险的秘密了!

总而言之,我必须承认现实。兰·盖伊船长认识帕特森,刚刚找到了他冰冻的尸体!……一次停泊时,“珍妮”号的船长在克尔格伦群岛埋藏了一个酒瓶,瓶内装了一封信。那时,正是他陪伴着“珍妮”号的船长。我以前曾经拒绝相信那封信的真实性!……是的!十一年来,英国双桅帆船的幸存者一直在那里,对于有朝一日能够遇救已经不抱希望了!……

这时,在我亢奋的头脑中,两个名字又连接起来。这定会给我解释明白,为什么我们的船长对于一切有关阿瑟·皮姆事件的事情都那么关切。

兰·盖伊朝我转过身来,注视着我,只说了这几个字。

“现在,你相信了吗?……”

“我相信了……我相信了!”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不过,‘珍妮’号的威廉·盖伊船长……”

“和‘哈勒布雷纳’号的兰·盖伊船长是亲兄弟!”他以雷鸣般的声音喊道,全体船员都听得真真切切。

然后,我们的眼睛又向浮冰漂流的地方望去。这个纬度上的阳光和流水双重的影响,已经产生了应有的效果,浮冰在海面上已经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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