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也说不通。这个天山脚下的小镇的构成其实非常简单,既不是大都城也不是有什么利益斗争的地方。它从一开始就是依附天山而成,由散修和发现商机的凡人一起组建的。
散修行踪不定,大部分在这里只是歇脚,而凡人做生意的对象和他们又是两个世界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发生的余地。
不过这伙贼人和杏花楼里的人都是凡人,就算再怎么利益牵扯也牵扯不到天山头上,一朝入仙道,便是和普通人彻彻底底地不一样了。就算这其中有什么诡计也应该交给官府县令头疼。
文远正打算招呼人离开,张乐山就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看见这满地断肢残骸,又是一声干呕。
文远估摸着对方以后是进不了执掌外务,杀伐斗法的九劫堂的。能进灵兽堂就不错了。
他把自己的推测和张乐山大致说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立马不乐意了:“那可怎么行?整个杏花楼里如花似玉的姐姐们都没了,我们怎么也得找到凶手报仇才是!”
文远无言。
张乐山越说越起劲:“我那位朋友还特意把我介绍给了楼里的绿芽姐姐,听说她最是善解人意,现在绿芽姐姐都不知道在哪里,呜呜呜......”说着说着,他还哭了起来。
文远心想这位师弟大概是连灵兽堂都进不了的,只能进五谷堂种地了。
“师弟,人死了不能复生,这件事情也和天山无关,我们也不好越俎代庖。”他试图劝说。如果这起案子是发生在外面的土地上,他还能用“望气”追踪一下,但杏花楼里总不可能还有泥脚印。
张乐山还在呜咽着:“呜呜,我的绿芽姐姐,我要为绿芽姐姐报仇.....”
大概是因为年少时的某些美好的愿想破灭了,他哭得无比伤心,上气不接下气。
文远看着外面越发多的卫兵和逐渐聚集起来的捕快:“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要是被误会有天山弟子牵扯进来也不太好。”
“不,等一下,”吕宏渊神情凝重说道,“我刚刚感觉了一下,这里的‘气机’有些不对。”
“气机......?”
“是我身为天机道体能感应到的一种东西,”吕宏渊解释道,“大概类似于人本身的气息混合灵力属性的一种东西,我能看到这种东西大概的走向和类型。”
“这栋楼里匪人留下的气机有些不对。普通凡人的气机应该是无色透明的才对,但这里留下了一种......很污浊的气机,还混杂着灵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邪道修士。”
“邪道修士!”刚还在痛哭流涕的张乐山霎时精神起来,“这可就归我们管了,吕兄你看看那些气机指向何处,我们把这些贼人找出来!”
“师弟等等,”文远制止了他,“敢来天山脚下闹事的邪修不可能是我们三个炼气期能对付的,还是回山之后通知师长吧。”
“这......能有多强?”张乐山劲头一顿。
“要是让你去寂灭道门的山脚下搞事情,你觉得什么样的修为比较安全?”文远反问。
张乐山打了个寒战:“至少玄照,不,不够,得凝丹期吧!”
“那不就对了,我们还是马上回去,让修为更高的人来处理比较好。”
张乐山呆呆地看着地上不知道散落到哪里去的“绿芽姐姐”,再和自己的小命衡量了一下,决定遵从内心的意愿。
“那好吧,我们还是回山......”
“不错,事不宜迟,我这就上山去通知九劫堂,他们之后调查邪修去向应该还需要我帮忙。”吕宏渊赞成道。
“我和你一起去,”文远道,“两个人说话总比一个人有力些。至于张师弟,今天晚上受了惊,不如早点回无量院歇息好了。”
这会本来天色就已经很晚了,去九劫堂又是一来一回,等文远回到弟子庐舍时已经将近寅初,山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路旁还有节日庆典留下的痕迹,山下是万家灯火,山上则是一片漆黑寂静。
他屋内的灯光居然还亮着。
他不可能出门的时候还点着灯,所以肯定有别人来过。文远因为邪修事件还未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
他把木剑从剑鞘中抽出握在手里,极为缓慢地打开房门——
文玉清正四仰八叉地倒在他床上打着鼾。
文远瞬时放松下来,又看见文玉清随手丢在地上的外袍和弄得乱七八糟的灶台,觉得无比糟心。
大概是神识查看到有人接近,文玉清很快就醒了,慌里慌张地开始找自己的衣服。
“正好上元节,我出去了一趟,给你带了些东西,没想到你一直没有回庐舍,我才睡着的,”他连忙解释道,“我绝对没有在你这里和女长老私会!”
文远:“哦。”
“真的,”文玉清开始套靴子,“你的床还是整齐的,你看!”
床铺上确实没有做过那事的痕迹,只有文玉清睡出来的一个印子。不远处文远的桌子上放着几个大包小包,看来他确实没说谎。
“咳咳,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先走了。”文玉清提着袍子跑了出去,顺便还帮文远把半掩着的门关好。
文远在心里哀嚎一声,没有管桌子上的大包小包,开始收拾给文玉清弄得一团糟的灶台。
文远自己不做饭已经很久了。自从他有钱买辟谷丹,一直都是靠丹药度日。
灶台里的炭火还没完全熄灭,锅里热了些温汤,还泡着几个馅儿都被煮出来的元宵。
文远毫不犹豫地把这锅稀泥似的东西给倒了,把炭火熄灭,散落的勺子收好。做完这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文远这才开始拆开文玉清拿来的那些大包小包。
一包全是糖果,一包是两块二品灵玉,最后一包是一把隐隐闪烁灵光的剑,剑身碧绿,摸上去有一种微凉的温润感。剑身刻着两个字“惊鲵”。
惊鲵剑的属性与文远所修无名功法的灵力相当吻合,大概是文玉清特意去找的。而且看上去品质还不差,虽然离灵器还差得远,也有中阶法器的等级了,正好是筑元期修士能用的最好的武器。
文远在剑身上轻轻捋了一下,只觉得体内无法外放的灵气都下意识向指尖涌去,有种强烈的亲和与雀跃感。
这大概是他从小到大拥有的最贵重的东西了。文玉清有的时候比他还穷,不知道怎么凑出来这把剑的。
这还不是最贵重的包裹。桌案正中间放着一个十分精美的木盒,外面被文玉清拿丝质布料包地整整齐齐。文远一层层拆开,本以为会是什么特殊的宝物,却看见盒子正中间摆着一个没有半分灵气波动的小人。
小人是木制的,四肢的关节都可以动,身上穿着蓝底白云纹的道袍,看起来和文远有几分神似。脸上惟妙惟肖地画了一个笑容,五官头发做的很是细腻。
在小人的背后还粘着丝线,只要轻轻一提,小人就会抽出一把碧绿的小剑,摆出战斗的姿势来。
这么精致的手工品不可能是文玉清自己做的,文远心知肚明。也不知是他从哪里搞来的。
文远笔着小人脸上的神情笑了一下,把这个小玩具重新包装好收进储物袋,这才在床上打坐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