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文远特意起的比平时早些,出门时背上自己的木剑,犹豫了一下,把剑解下改为挎在腰间。
在他路过无量院门口的时候,一场“升旗仪式”正在思过台上举行。文远很是低调地混在人群中,看着满脸屈辱的李世能和另外一个犯事的弟子晃荡着被挂上杆子。
观看每天早上的“升旗”属于天山弟子雷打不动的娱乐项目和课外活动,据说两仪院某次升旗时围观的两拨弟子还当众开始斗殴,最后全部罚去抄书。
并不是说天山不注重弟子的实战能力,而是年轻弟子私下斗殴确实很容易出现收不住手杀人的事情,所以弟子约战(甚至生死斗)都鼓励上报清音殿战法堂,在长老监管下进行。
文远目送着李世能攀升到木杆三分之二的时候就赶在他注意到自己之前离开了。要是对方看到自己肯定会被视为挑衅,本来两人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他没必要给自己树敌。
早课的第一节是修真史,负责教授的讲师是个(外表)相当年轻的女长老,有着一个在某些弟子眼里美若天仙的名字——何曼云。
何曼云确实容姿端丽,性格又温婉,在无量院男弟子之间人气颇高,她教授的修真史在无量院中是缺课率第二低的课程。
讲课的时间一到,何曼云便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只是这次她并非孤身一人,而是身后跟了一个和弟子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她在学堂正中站立,温温雅雅地笑了下:“这位是天山新收的外院弟子,凌虚。”
少年没有吭声,只是淡漠地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寻了一个位子坐下,正好在文远前面。
“我打赌这人是个机缘者。”文远身后有人小声嘀咕道。
文远回身看去,出声的是个圆脸的弟子,两条眉毛又黑又浓,显出几分愁眉苦脸的神态。
“张乐山?你伤势好了?”文远有些诧异。
此人正是偷李世能灵石结果被打成重伤的张乐山,以他的伤势不修养十天半个月很难痊愈,文远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他。
“其实没好,”张乐山讪讪,“我就是听说李世能上了思过台,今天特意来看看的。”
文远估摸着他不只是来看李世能,还是来看何曼云的。
“这次那家伙能上思过台还多亏了文师兄你呐,此举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不知道多少弟子看到那姓李的受苦都......”张乐山喋喋不休。
“啪”地一声,何曼云拍了一下戒尺,拿出一册书籍,开始讲课。
“今天就来讲讲修真界大派的历史,我们天山就和许多修真界著名的门派一样,道统传自上古,很多核心的功法和法宝都是以上古时期大派的收藏为核心,再加上一代代长老贡献给门派的收藏积累起来的,像是你们所熟知的《衍天大法》,《乾坤谱》,《苍山梅月录》等等皆是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经过天山大能修改之后堪称修真界顶级的功法......”
大部分上古功法都已经失传的今日,仅剩的那些都是大浪淘沙后的优秀功法。基本上这些强大又有历史的功法都掌握在名门大派手里,别的功法要么底蕴不够要么强度不够,这也是这些宗门吸引优秀弟子的一个手段。
文远低头记了会笔记,抬头就看见前面的凌虚已经睡着了。
何曼云执着书卷边讲边走,路过凌虚案桌前时轻轻敲了敲桌子,仅作提醒之意。
和文远得罪的那位严厉古板,总是喜好惩戒弟子的传功长老不同,何曼云教书时并不强求弟子听课,所以她最多只是敲敲桌子,如果弟子依然不听讲她也不会过多责怪。
没想到正熟睡的凌虚抬头望了一眼,“刷”地一声站起身来,眼神和何曼云交汇,四目相对间仿佛有电流声响起。
何曼云皱眉,俏脸微寒:“你站起来做什么?”
凌虚淡淡道:“何讲师说的这些知识我都会了。”
“哦?”何曼云美眸微动,“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凌虚淡淡道:“不仅正道宗门大多传自上古,许多邪道大派同样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譬如蚀日神宗,鹿吴山,寂灭道门等等,在新的强大功法被创造出来之前,这些宗门凭借上古的积累抢占先机,这才发展地如此壮大繁荣。”
何曼云美目之中闪过一丝异彩:“不错,你再来回答这个问题:修士中天赋最为超凡脱俗的有哪些?”
这个问题可谓是一个急转弯,与何曼云讲授的修真史毫不相干,一般人一时间很容易转不过弯来,但凌虚只是淡淡道:“天生剑骨,修炼剑道一日千里;天机道体,随口一句话便可道破天机;以及最为罕见的万法皆明,参悟任何功法都能迅速入门,不断精进,更可以举一反三,以一法通万法!”
何曼云秋水般的双眸望了他一眼,迈动一双美腿走到凌虚面前,轻吐香风:“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凌虚淡淡道:“因为我,就拥有万法皆明的天赋!”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真的吗?”
“该不会是说谎吧,这个天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学堂里的小修士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文远倒是没有太惊讶,机缘者有什么逆天天资都不为怪。倒是他坐在后面听了一耳朵,只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比如他记得平时何长老并没有这么美,至少没有到呵出一口气都很美的地步;比如凌虚的语气有些奇怪,每句话的语调都一模一样,丝毫没有起伏。
他耐着性子又听了一会凌虚卖弄自己的学识天资,渐渐的有些不耐烦起来。
倒不是他对凌虚出风头有什么不满,只是凌虚一直在与何曼云交谈,现在半柱香时间过去了,两人还没有聊完的意思。
今天本来何曼云应该讲完《修真编年史》第五卷第十七章的,但进度就这样硬生生停住了,到时候肯定又要拖堂把课程补回来。这是最后一节课,拖堂又会导致他无法按时去找文玉清,一系列后续要做的事情都会被拖延。
时间就是生命。这是绝对不能忍受的事情。
“你身上有带符箓吗?”文远低声问张乐山。
张乐山先前对着文远巴结了半天没反应,见文远主动与他搭话,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有带,有带,不知道师兄你要哪种?”
文远略一思索:“笑口符,有吗?”
笑口符属于不入品符箓,取“笑口常开”之意,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大笑。
张乐山递过来一张薄薄的符箓,上面用丹砂粗陋地绘制了一个符文。文远就借着座位优势,把那张笑口符贴在了凌虚背上。
前面的凌虚还在夸夸其谈,话题已经从邪派宗门历史引申到了古籍中记载的拥有万法皆明天赋的大能。何曼云在一旁似笑非笑地听着。
凌虚淡淡道:“......这凌天可不得了,当初两大邪派各出二十凝丹邪修围攻他,竟然硬生生被他闯出一条生路......”
凌虚淡淡笑道:“......此人到了太华山之后,见此地天地灵气有异......”
凌虚笑道:“......没想到那竟然是一只堪比元婴期的大妖,凌天当即拔剑......”
凌虚大笑道:“......他统一了修真界共计三派十四门,号凌天圣皇啊哈哈哈哈哈哈......”
突兀的大笑声弥漫在学堂内。
何曼云听着这莫名其妙的笑声,颇为不满地皱了皱眉,对凌虚失去了兴趣,不咸不淡地夸奖了一句:“不错,对于修真史掌握地很熟练。”
她走回学堂正中的桌案,继续讲课。学堂里尴尬了半天的气氛也渐渐回归正常,一道道聚集在凌虚身上的不满目光也逐渐收回。
凌虚中招后倒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一会他就发现了背后的笑口符,眼神森冷地看向文远。
“你什么意思?”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大家还要上课。”文远很坦然地说。
凌虚“呵”地冷笑了一声:“用这些废物来压我?”
“麻烦你尊重一下同门。”文远说。
凌虚冷冷的盯着他,身上的气息慢慢释放出来向文远压去。
筑元期!
文远瞳孔微微一缩。
不愧是机缘者。
“何长老还在讲课,你要动手?”文远平静笑道。
如果是李世能,这一激之下肯定当场就动手了。然而凌虚眯着眼睛盯了他半晌,低声说:“你给我等着。”
天山戒律规定不许破坏学堂秩序,凌虚要想对他动手要么向战法堂申请要么偷偷私下动手,再加上筑元与炼气巅峰差距不会太大,文远也不虚。
等到课程结束之后,文远向德修殿走去。
德修殿位于收录功法的藏经阁旁边,属于长老居住的地方,文远他爹文玉清作为挂名的长老也住在这里。
文远走到文玉清的屋舍前,抬手敲了敲门。
屋内有人声,却没有人回应。
于是文远直接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何曼云背对着他站在屋内,身上的衣裳半褪,外衣丢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