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觉左手捧书,右手卜开一卦,少时,喃喃念到:“邪祟横拦,所失过半。”
众祭司只是听着,面对这不吉利的卦象也皆沉默不语。
“什么意思啊,黄祭司?”林克揉着发麻的大腿,向黄觉问到。
黄觉将卦币夹入书内,合上书,塞进上衣贴身携带,未理睬林克,对众祭司说:“卦象不吉,今日天气无大风雨,我们应立即赶路,正午抵达君临。”
“是。”众祭司各自上马。
林克忙起身,“等等我,我这腿麻。”一瘸一拐地向大头马走去,方才一瞥林克已然看见,那书蓝色封面,“司天”二字看得真照。
“这就是那本司天簿么?”
黄觉也翻身上马。
林克心想:“素衣有可能复活,要不要把这事告诉黄祭司?但此事过于荒唐,又是我梦中所见,黄祭司多半不信,谁又会信呢,但祭司神通广大,说不定懂得法术,会相信这种事情呢。唉,要是真有这种法术,黄祭司怎么会不给女儿使用呢?愚蠢。”
黄觉见林克爬上马背,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到昨夜竟没有冻死这小子,醒时满面红光,当真邪门,我曾踢这小子,也挟持过他,从未感到有什么功法的迹象,这番到了君临要好好审问。
纵马飞奔了一个多时辰,林克终于受不了了,戈壁不比官道,众人骑马的速度却比昨日快上许多。
林克向前面的黄觉大喊:“黄祭司!受不了了!慢一点!要是正午就能到,我们干嘛这么急呢?!”
黄觉回头,见林克面色发白,透着惨绿,脸上满是汗水,心知这小子再跑半个时辰必栽下马。忽然想起素衣已走四日,与冯轮约定的日子就是今天,如今冯轮即便查到救治方法,人也已经撒手而去,心想:“都是因为这小子,你难受,至少还活着,还会喊叫痛苦,还能对我说话。”
对林克说:“今日不吉,我们必须快马加鞭,你若是跟不上,就在戈壁上喂狼吧。”
一名祭司喊:“尊主!北方有风沙!”
黄觉回头看,见左前方沙尘滚滚正向众人马方向而来。此时尚远,但黄觉看得出这是很强的沙尘暴,对众人说:“快,我们要躲过这沙暴。”
林克闻此,险些昏过去。他趴扶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肚子,根本无法起身看看黄觉说的沙尘暴在哪儿,只猜测到:“这是有意甩下我,将我弄死在这荒无人烟的戈壁上。”
不知心中哪儿来的一股狠劲,顾不得胃中翻腾,双腿一夹,催马加速跟上。
沙暴看着远,来得快,不到一杯茶的功夫,已离众人只一二百米。
黄沙滚滚漫天而来,距离百米众人已觉强风袭面。林克终于看见沙暴,像一堵高墙耸立,携着砂石,要将众人吞没。
“速找掩体!”黄觉喊,但周遭竟无任何突起,无有可避风沙的去处。
大头马惊慌失措,只为逃离沙暴,脱离了祭司的队伍,向另一方向跑去。
林克在马上颠簸得紧,只是埋头,任马儿奔驰,竟没发现自己即将脱离队伍。
黄觉却发现了,一扭头见后面的林克跑向戈壁深处,还未思虑该不该管他,只听一声马儿嘶鸣,身后一名祭司跌落马下,连人带马卷入沙暴中。
其余两名祭司也注意到了,那祭司不知为何忽然掉落马下,正纳罕间,背心一凉,栽下马去。
黄觉这次看得真照。
那祭司自肩到腿身体被砍为两截,似有无形利刃在空中划过,竟连马匹也一同斩断。
另一名祭司见同伴被无名无形的利刃斩开,拼命催动马匹,向后竟看不到任何怪异,只有滚滚沙尘。
又是一声嘶鸣。
黄觉不必回头也知道,只剩下自己一人,想起今日卜卦“邪祟横拦,损失过半”,不由得气愤:“这何止过半,恐怕连我也要命丧于此。”
忽听得身后有金鸣之音,汗毛乍起,急回身催动“紫雾功”。
一道紫雾展开,如大盾立在黄觉身前。
紫雾功催动需以一种炼制的紫砂为辅,撒向空中,以内功凝空中水气,化雾结晶,立时能在空中形成一道紫色屏障,可挡刀兵。当年黄觉身为最有希望成为大祭司的青年祭司,在二十三岁得尊主亲传这招“紫雾功”,虽然嘴上感谢,心中却不满意,希望能学进攻型的招式。自打学会这招起,几乎从未使用,但这紫砂黄觉却从不离身。
“成!”黄觉凝气成功,紫雾骤然凝结。
只觉一股横力袭来,紫雾碎裂,黄觉未加抵抗,借势横飞出去,在空中见自己那匹马裂为两半,鲜血与残躯被沙暴裹挟,顷刻吞噬。
沙暴竟转向林克的方向。
黄觉从地上坐起,见双手被划开两道伤口,虽然不深但鲜血流淌,撕下衣袖上的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不知那沙暴中究竟是何物,从未听闻过,有如无形利刃。”
站起身来,只觉得双臂酸麻,近乎脱力,见沙暴卷向林克方向,说:“林克,我们的恩怨至此,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了。”说完向都城方向走去。
“马兄快跑啊!黄祭司!我们这是往哪儿跑啊?”林克大喊,不见有人回应。
抬头看前方空无一人,连前进方向也变化了,自己将要奔进沙漠深处。
“天黑了?”林克回头看,沙暴遮天蔽日,已经到了身后。
“这。。。”林克催马急奔,“我把沙暴引过来了?”
不必林克催促,大头马已在全力飞奔,口中泛起白沫。
“黄祭司,我救你们一二三四,四条命,我们也两不相欠,虽然不能让素衣复活,我死在沙暴里也算是报你心头之恨了吧。唉,马兄,可惜你要陪我走这一遭了。”
沙暴赶上来吞没了林克,世界被黄沙弥漫,沙尘纷飞,林克紧紧闭上眼睛,鼻子耳朵却不断钻进沙子。
林强曾讲沙漠中脱水的尸体会变成干尸,埋在沙子下面,几百年挖出来,还能看出来这人生前长得什么样子,是丑是俊。
“这回完了。”林克心想,“要变成干尸了。”
只觉背后一股拉力,将自己腾空提起,胯下一松,马儿脱身而去。
林克只觉身在空中,料想自己将被狂风撕成碎片,耳中不断灌入沙子,却似乎听得一人说:
“你往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