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落叶,凉意涌上心头。瘫坐在网吧皮椅上的江河一阵瑟瑟发抖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缝儿,废了老大劲儿终于打开了心灵之窗,打量起今日的这个世界,“嗯,秋天到了,不过还是一层不变的样子。”嘟嘟嘴,伸了个横跨世纪的懒腰,晃晃头站了起来,走向网吧的洗漱间。伴随着酝酿了一夜的污浊排出,本想长长的呼吸口气,想到在厕所,又转而将口鼻捂住。来到洗漱台,扒拉一捧宏颜获水,摩擦摩擦,在油腻的脸皮上摩擦,揉揉略带血丝的眼球,对着镜中的自己,“tomorrow will be better”。
回到座位上,熟练的基操,点开桌面上的网易云,带上耳机,均衡器重低音效果拉满,打开自己的歌单“白日依山尽与子偕行”,嗯,满满一歌单的AVICII,走起。此刻的江河化身一名并不优雅的钢琴手,键盘就是他YY的琴键,手指跟着节奏不由自主地律动起来,接着是腿,然后是全身,像是触电一般。网吧的网管们已经司空见惯,所以一点也不慌,店里的常客也是忍俊不禁,心里想着“看,那货又开始发神经了。”
江河依然在自嗨着,手舞足蹈形容也一点不过分,突然只穿着拖鞋的脚指头告诉他,“摊上大事了!”本来是规则扭动的身体一下绷直,接着全身开启震动模式,正在一旁打扫的网管感叹道:“妈耶,江哥会的挺多啊,刚刚还在free style ,一下转Popping,厉害了我的哥。”接着埋头继续打扫。江河意识尚存,也没有闲心去理会网管的调侃,虚弱的时刻居然来了歌手的颤音腔:“救……救…救……..”在彻底的失去意识之前,终于听到网管通电话的声音,“喂,120吗?对对对,还是熟悉的那个弯……我们网吧那哥们这回改触电了,赶紧来!”听到此,江河终于耷拉下眼睑,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江河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星空之下,虽然星空中只有一颗星,但因四周皆是一望无际的黑,姑且有了星空之感。江河呆呆地望着明亮出神,而这簇明亮也在缓缓下降,慢慢地,渐渐地就到了江河的眼前,光芒却又一点不眼,突然这团光源中出现了一只眼睛,两眼对一眼,各自有着自己的迷惑。江河想要说话,努力张大嘴,出口才发现说给了空气一般,隐匿无形,倒是光源里的眼睛眨巴着,一束光像扫描仪一样照耀了江河全身,接着如涟漪一般的声音从光源内传出,盈荡空间,“老子信了你的邪!”并不是那么流畅,像是刚从哪里检索,倒也表达了真情实感。江河也来不及感叹中国话牛逼,全宇宙都在说中国话,这一团亮晶晶就扎进了自己的身体,江河感同身受了光源的情感,留下了不甘心的泪水。
光源进入身体的那一霎那,躺在病床上的江河就惊醒了过来,用格子病号衣拭去额头的冷汗,暗道虚惊一场,原来是一场梦,还好还好,不过庆幸之余又觉得梦太真实了,反过手来,继续擦汗。“妈妈,隔壁的叔叔是不是肾虚啊,怎么额头这么多汗?”江河向右撇过六十度,入眼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不过这小孩的样子让江河气一下消了大半,这是什么鬼斧神工,满脸黢黑,一头爆炸的卷曲,小孩的妈妈看来很有教养,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不会说话。”江河摆了摆略显僵硬尚未恢复知觉的手。小孩显然是个话痨,“妈妈,我不干,你在家不是经常这样说爸爸吗,我看爸爸也是经常满头大汗,叔叔也是这样啊……”妇女的头上明显一头黑线。
江河一副“我懂得”笑呵呵地看着有趣的小孩,为打破尴尬,关心起小孩来,“小朋友,你是怎么了啊?”妇女抢过话来,“唉,我们家这小孩,太调皮了,也不知道哪里找到两根铁丝就学着电视里,要给自己充电,认为这样就会拥有超能力,这不,还好孩子他爸在身边,发现的早,及时上去拉了一手,及时喊了救命,我也才能一棍子把他两救下来……”小孩咧着两行白牙对江河笑着,大概他看到了江河和他相似的发型,把他当做了同类人,江河望着妇女,明显能感觉到她是操碎了心。
江河翻过身去,背对着小孩和妇女,刚躺下,就看着一头黑发矗立的中年人,一根棍状的红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鼻头,他也看到了江河,先是一愣,接着直截了当地转过身去。妇女刚刚在喂小孩喝粥,听脚步,又到了中年人的病床边,“起来,自己喝!”见江河望着自己,“小兄弟,让你见笑了,这是我老公,老公,和小兄弟打声招呼。”江河心想刚才妇女那番话按理说故事里少个人,看来“一个都不能少”,哈哈嗝。
又是交流了一会触电心得,医师总算来了,病房三个,除去正常的眼镜妇女外,三个触电的人的狼狈形象,引得跟在医师后见习的医生和护士一阵嗤笑,三人皆是别过头去。医生挨个检查了,没什么问题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接下来又和这搞笑一家人相处了几天,江河在住院后的第七天也就是一周后奇迹般出院了,在大家惊为天人的一番操作后不留下一片云彩挥了挥衣袖。出院是出院了,打开自己的钱包,空空如也,手机拿出来查看一下银行账户,醒目的0.3,何去何从。
遥想江河当年,不说指点江山,那也是C市金县白鸟村村口第一颗歪脖子树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人刻外号:大嘴江。其实嘴也不大,是正常的,没办法,家里就他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本上了年岁,没什么劳动力,平日基本靠村里大家救济,某天,老太抱回来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啥递到嘴边都要张嘴,这婴孩自然是江河,大嘴江也因此而得来。
江河成长期间没少惹事,蹭这家的窝窝头,拿这家晒着的咸菜,但拿捏的都很有分寸,村里大家也睁只眼闭只眼,小江河得以长大,但上了年岁的奶奶等不到小江河成年便因为砍蓑草不慎滑倒仙去了,村里人帮着操办了丧事。奶奶临走之际交代了自己是赶集卖菜的时候捡到的小江河,江河的身世总算有了点线索,江河留在村里本就是照顾奶奶的,现在奶奶不在了,自然拜别了乡亲,开始了背景离乡的日子。
来到城市里,江河第一天来就被昧良心的无良中介将身上仅有的两百盘缠骗去了一百多,要不是说要吃饭,可能是分文不剩,没办法啊,说好的帮忙介绍工作结果是场骗局,江河就在中介办公地外等呀等,等呀等,入夜了困了就睡公园长凳,中介的人熬不住,门口天天有个丧门星影响生意,只好把钱都退给了他,说是没见过这么执拗的人。之后江河又找到了一个建筑工地,那时也没童工一说,江河就安稳地在这赶着,帮忙给人递东西,跑腿,包工头也是心善,不仅解决了江河的吃住,还每天给他开十来块的工资,江河也是心满意足。
后面离开工地之后,也去捡过破烂,发过传单,做过推销……后来可算遇到一个贵人,他看江河这个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问愿不愿意跟他干,后来的江河也没想通,原来贵人是个修车的,“你说你修车,也与我眉清目秀无关啊,大概是那天看到我执拗的在跟一坨硬馒头较劲吧。”江河心里这么想着,为什么是贵人呢,江河跟着他把修车的手艺学到了手,又经他的介绍去到了一家4S店负责修理工作,再后来自己也开了一个门店,营收不错。
故事的转折也发生在开了门店之后,此时的江河正值青春,二十来岁,正是荷尔蒙旺盛的年纪,某天正在挂Q的江河只听“咳咳咳”的声音响起,想也没想,点了同意。头像蛮可爱的,是部动漫的女主,“哥哥,哥哥,可以帮我吗?”嗯,江河想了一会,礼貌地回了一个“什么事,我们认识吗?”从这开始,后面两个人约着见了面,江河见面后发现是个可爱的妹纸,一时间没了自我,网上的“谁动我翅膀,我必毁你天堂。”的主流语言让他的男子气概爆棚,女生的温婉更是让他着迷,夜不能寐,食之无味,满脑子都是女生的样子。古语云,越是美丽的东西越致命,玫瑰带刺,但先入为主的喜欢已经让江河沦陷,对女生的要求都全力以赴。女生的胃口也越来越大,家里亲人连着亲戚挨个出事得病,有的甚至还患癌,江河陪着她一起悲伤,答应就是砸锅卖铁都要帮忙,女生则是半推半就,待江河真的山穷水尽就直接消失了,留下孤零零的一个人。
朋友们早就劝过他,但都在女生的挑拨下疏远了,但朋友总归是朋友,得知了江河的遭遇,让他有困难随时来找他们,吃住是不用担心的。江河是骄傲的,无颜面对朋友,自然不可能再去找他们,于是又开始打短工,饥一顿饱一顿,出租屋的房东也是心善(其实是朋友垫付),没让江河流浪街头,江河失恋后打完短工经常混迹于网吧打发时间,出租屋也很少回,人们给上网安了个好听的名字,“surf the internet”,江河沉溺其中,消磨时间。
直到这次触电住院,已经不知道几次了,成了医院的常客,原本健康的身体变得消瘦,而余额回到“0.3”,又回到最初的起点,不,还要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