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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保定驴肉火烧

秀才判官忽然转头问江郎:“还要喝酒吗?”

江郎也不客气说:“我请你,刚得了五十两银子。只可惜已经丑时了,无处沽酒。”

“我有一处好地方喝酒不花钱。”秀才判官话音刚落,身形就飞奔而出。他有意试探江郎的功夫,脚上用了十成力。一袋烟的功夫来到了一个三进四合院中,他刚要回头找江郎,就发现他正站在庭前的一棵桂花树下,嘴角上挑,挂着一丝无所谓的笑容。

秀才判官来到正房门前推门而入,大吼:“喝酒啦”。只见一个身影咕噜一下从床上起来,直扑秀才判官,一瞬间啪啪啪连出三掌,招招冲着他胸前大穴。邢在谱并未躲闪,那精妙绝伦的三掌在离他胸口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这马屁三掌又进步了不少啊。有好酒吗?”秀才判官抖着鼻子直奔床边,一伸手从下面拉出一个瓷坛子,一巴掌拍开了上面的封泥。

“好酒,二十年的老白干啊”江郎说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秀才判官一边把坛子放在桌上,一边指着江郎说:“江郎,我刚认识的朋友。”又指着另一个人对江郎说:“保定府的总兵,燕王得力干将杨木林,江湖人称追风三绝”,意思是夸他掌快、枪快和马快。

一坛上好的老白干,五斤熟驴肉,十个烧饼,三个人边喝边聊。

说话间江郎的知杨木林和邢在谱的爹曾同朝为官,二人以武交友,志趣相投。杨木林曾经拿过北方七省的武状元,马上功夫了得,后来又经高人指点学了追风三掌。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名号的人物,但其志在仕途,所以少有在江湖上走动。

三碗下肚,江郎聊起了王茂生委托他的事情,着实犯愁。秀才判官哈哈一笑说:“眼前就有一个救星啊!”

江郎赶忙斟满一大碗,敬杨木林,并委托他代为发放粮食,一来是一件积德的好事,二来也可以博一份美名。杨木林也不推辞。席间聊起杨木林勇夺武状元的事情,秀才判官说:“他最厉害的不是啥马屁三掌而是马上功夫杨家枪,尤以回马枪为惊绝。”杨木林很是得意。

江郎问:“回马一枪,扎空了咋办?”

“再扎一枪”杨木林不以为意的说:“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用过第二枪。”

江郎又问判官取的那四枚板指为何物。杨木林看他也是初出江湖,就故作老成的说了扳指的故事。“赤橙黄绿,神圣铁鬼”,他们本是陈友谅的四个侍卫,相传陈友谅兵败时藏了一笔宝藏,意图日后东山再起。赤、橙、黄、绿四个玉扳指上有藏宝图的秘密。陈友谅兵败前把扳指分给了四个侍卫:“神机书生”、“圣手神偷”、“铁面无情”和“鬼手铁算盘”,让他们保着少主陈理杀出重围。

陈友谅兵败身亡后,四个侍卫在武昌再次立陈理为王。不久武昌被围,相传“圣手神偷”和“铁面无情”二卫在血战中身亡,但并未找到尸首。陈理开城投降并献上了橙、黄两枚扳指作为贡礼,“神机书生”和“鬼手铁算盘”从此归隐江湖。后来陈理被圣上送去了高丽,此后音讯全无。但江湖中关于那笔宝藏的传说却从未停息,各路江湖人士都在寻找,目的各不同。

邢在谱没有打断杨木林的话,因为他所讲的故事江湖人尽皆知。当今圣上命令燕王办理此案,杨木林向燕王推荐了秀才判官。秀才判官查办此案的事情,是秘密行事,杨木林并未讲。江郎对杨木林的故事并不在意,倒是对眼前的美酒、美食赞不绝口。杨木林见他一副恶鬼投身的样子,也无心继续讲下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三个人去了城东茂生米行的仓库。杨木林早就安排了人开仓发米,只说是王掌柜归隐佛门善心大发,委托杨总兵给大家发的救济粮。一干饥民对杨木林自是感恩戴德。

日上三竿,江郎吵着要吃昨天的驴肉,杨木林带二人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小店门口挂着一个蓝布帘子,刚好有个妙龄女子挑开帘子出来,二八年龄,中等身材,虽不施粉黛却也婀娜动人,看见杨木林领着二人奔小店而来。她一扭身又进去了,转身一刹那留下一个羞涩的微笑。杨木林看见女子刚要招手,又怕过于造次,于是掀开帘子请判官和江郎进去。

小店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散客。一个老汉陪着笑脸迎了上来说:“杨公子快请坐,这两位是您的朋友啊!还是老三样吗?”

杨木林一边答应着一边坐下,眼睛却在小店里来回扫视着寻找什么。老汉给三个人倒上新茶,回头喊:“燕子,杨公子来了,快来招呼。”

一会儿那个叫燕子的女子就端着一个红漆木盘过来,一壶酒,一碟花生,一盘酱驴肉外加一盘凉拌耳丝。杨木林殷勤得把菜接过来,目光在那女子身上扫来扫去,看的燕子脸上飞起两片红云。江郎夹了片驴肉放在嘴里边嚼边说:“秀色可餐啊!”秀才判官也同声附和。杨木林这才回过神来招呼二人喝酒。

江郎干了一杯酒对判官说:“好酒,刚才那个叫燕子的女孩好像刚擦了胭脂粉啊!”

判官也说:“嗯,还重新梳理了头发,这是为了欢迎我们吗?”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逗了杨木林一个大红脸。杨木林也爽快,直接说比较喜欢这个女子,只是不知如何开口。最近他几乎天天来她店里吃酒,不是为了充饥只为了一解相思之苦。

正说着燕子又端上来五个热烧饼,杨木林赶忙招呼二人品尝:“这油酥烧饼,外酥里嫩,入口香甜,可是燕子的独门手艺,这要趁热吃。”

江郎趁热咬了一口赞道:“的确是难得的好手艺,只是尚欠火候。”

那燕子赶忙说:“请公子指教。”江郎也不答话,兀自一个人干了面前的酒,把空杯子一放。燕子正要去斟酒,不想杨木林也去伸手拿酒壶。指尖相碰之处自是一片酥麻,最后还是杨木林哆嗦着把酒斟了。

江郎接着说:“看在白吃杨兄两顿饭的面子上,我给你指点一下。这烧饼的好坏关键在于和面,虽然面粉和水都可以选择,但是和面的手艺却不可以糊弄。燕子姑娘虽精通于和面,但是无奈女子之身气力不足,在和面之时总是差那么一点点火候。这个也怨不得你,你倘若有男子的气力,烧饼的味道定能更上一层楼。”燕子听罢,黯然神伤,江郎的确说中了她的软肋。

杨木林见她不开心,赶忙安慰说:“你一个跑江湖的哪懂什么和面的手艺,不要胡说八道了。”

燕子反倒说:“公子言之有理,只是我爹年老,干不了那和面的重活….”

秀才判官见她伤心,就接茬说:“杨木林,你可以去帮一下燕子姑娘,也顺便验证江兄弟是不是胡说。”杨木林上来了牛脾气,干了一杯酒和燕子直奔后厨。

江郎把从王茂生处得来的五十两银子放在桌上,也不等杨木林的烧饼,拉起秀才判官走出了小店。

“江兄要去向何处?”

“邢兄要去向何处?”

四目相对,二人哈哈大笑,背道而驰!

江郎与秀才判官分手后,就在保定城里面胡乱逛。正走着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大门脸儿,门口的蓝布招子上写着“刘胖子”三个大字。他知道那是刘胖子的澡堂子,刘胖子开的是澡堂挣的却是江湖消息费。刘胖子江湖人称百晓生,在全国各地都有他的分号。他的澡堂不论男女老少皆可前往,而且一律不分文不取。但来者必须要讲一个江湖消息,消息可以不准但不能胡说八道。倘若消息价值大可以享受单间并有专人搓背按摩,还有好酒好肉招待。

江郎掀帘子迈步进去,早有小厮笑脸迎上来。小厮见他是江湖人士打扮就把他带去一间挂有“武林”牌子的房间。江郎瞥见旁边几个房间挂有“官府”,“民间”等字样,心想着百晓生果然名不虚传,这比锦衣卫还厉害。房间里坐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手拿毛笔正记着什么。江郎也不客气,大咧咧坐下说:“我要一个干净的单间,五斤上好的白干儿,外加城东朱老汉店里的二斤熟驴肉和五个热烧饼。”

账房先生瞥了他一眼说:“这里不是酒馆儿,刘爷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要看你消息的价值。”

江郎也不在意,他对账房先生说:“你帽子上有只蟑螂。这个消息咋样?”

账房先生见他取笑于自己,不由的怒火中烧,但惧于刘胖子的规矩,他强忍怒火说:“这消息只配在前院大池子洗澡。”

江郎坏笑着说:“别急,蟑螂已经死了。”话毕,白光一闪,那是江郎的刀光,账房先生还未来的及反应,刀已入鞘。账房先生颤巍巍的取下帽子,上面赫然有一只身首分离的蟑螂,而帽子没有丝毫的损坏,他只觉的裤裆里一阵湿热,不经意间他从鬼门关转了一圈。

“好刀法!”门外进来一个公子模样的人物。

江郎仔细看了一下来者,二十来岁的样子,身材精瘦,面皮微黄,稀稀拉拉的留着几根胡须,手里还拿了把扇子。他心想这早春时节,春寒料峭,还拿把扇子倒也与众不同。账房先生冲来人拱手说:“请问公子高姓大名?所为何事而来?”

来者慢腾腾的说:“广东,孙元正,打听消息。”

账房先生一听是个有名号的人物,赶忙陪着笑脸说:“原来是孙公子,请公子稍坐片刻。”接着他安排小厮带江郎去后院雅间沐浴用膳。

江郎临出门对孙元正说:“济南府江郎,公子如不嫌弃,我请你喝酒!”

打发走了江郎,账房先生又陪着笑脸问:“公子所问何事?”

原来这孙元正乃是广东人氏,也算书香门第、官宦人家出身,其兄孙元芮是钦天监的主事。偏偏他中举以后无心再求取功名,四处游山玩水美其名曰寻师访友。为人最喜欢读《西厢记》,整日家想的都是红娘和崔莺莺,只恨自己不是张君瑞。

孙元正早年曾得高人指点习得一套无名剑法。由于其酷爱西厢就将其称为“西厢剑”,剑法一共十招曰:宿鸟飞腾、花稍弄影、落红满径、苍苔露冷、花筛月影、雾幛云屏、柳遮花映、夜阑人静、海誓山盟、画堂春生。其名皆取自西厢,临敌难免有些华而不实。

后来孙元正在故纸堆里翻到一本“西游漫记”,是前朝一位高僧西行天竺的见闻。里面除了记述了沿途的一些风土人情,还讲述了当地天竺僧人修炼的一些功夫。孙元正照着葫芦画瓢,无师自通练成了一套轻功身法自诩为“月度回廊”。这身法忽远忽近,闪转腾挪,不失为是逃命的法宝。月度回廊亦取自西厢:仲春夜和,美人无眠,焚香卷帘,玲珑待月,如隐如跃,月光必先及廊,再及栏,及窗,及帘,而后及美人。

孙元正靠西厢剑法和月度回廊轻功在江湖上闯荡。江湖传言他在终南山与空空道人下棋打赌赢得半张内功心法。空空道人武功深不可测,与少林方丈智空和武当派掌门人明忍道长不相上下,如若得到他的指点,定可独步江湖。但是与孙元正交过手的人都不以为然,他的功夫二流,根本不像被空空道人指点过的人。

孙元正二十岁那年拗不过父母之命又去考了武举功名在朝廷挂了个候补,从此以后浪迹江湖,忽南忽北,倒也闯荡出了一些名气,人称“西厢书生”。他自己对这个名号也颇满意,只盼着能碰到自己的莺莺姑娘。

账房先生陪着笑脸端茶倒水,孙元正慢悠悠的坐下,品了一口茶问:“你家掌柜刘胖子在哪里?”

账房先生说:“刘掌柜不在本分号,您有事和我讲即可。”

“我的问题就是刘胖子在哪里?”

“这个……”账房先生刚要回绝,但是想到本店的宗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好把后半句又咽了回去。原则上只要对方开的起价,就是问你老娘背上有几颗痣,你都的说。账房先生捋了一下胡子说:“五十两!”

那孙元正倒是个有钱的主儿,随手把一锭五十两的纹银放在桌上。账房先生收好银子说:“刘掌柜在济南府大明湖畔听曲儿呢。”

孙元正说:“叫人把我带到刚才那个江郎那里,他请我喝酒。”

账房先生一边答应着一边问了一句:“您找刚才那位有何贵干啊?”

“找他交个朋友,顺便讨口酒喝。仅有的五十两银子都给你了。”

账房先生听了这句话差点没把刚才喝进去的茶喷出来,心想这也不是会过的主儿,仅有五十两拿出来就为了听一句话。还找刚才那个穷鬼混饭吃,今天尽是怪异的主儿。

孙元正和江郎在雅间里面谈笑风生,虽说刚见面,倒感觉是认识许久的老相识。只可惜酒要少了,烧饼的味道果然筋道了许多,想必是出自杨木林之手。想起杨木林和燕子一起和面做烧饼,江郎禁不住就笑起来。孙元正用江郎的短刀把烧饼从中间切开,然后把驴肉趁热夹进去,一块儿咬了吃,烧饼融合了驴肉的汤汁,直吃的江郎赞不绝口。

谈笑间,孙元正得知江郎也是无事四处闲逛,就邀请他一起去大明湖寻找刘胖子,江郎一口答应。二人身无分文只好再折回杨木林的总兵府,借了纹银一百两作为盘缠。孙元正把烧饼夹驴肉的奇思妙想告知了杨木林作为回报。从此一道传世名吃保定驴肉火烧就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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