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意识刚恢复的林原想抬手揉揉眼睛,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就从手臂传来。“嘶……”,他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哎,快看,醒了醒了。”说话的人声音粗犷有力,应该是个中年男人,林原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人。
他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自己周围的环境,却只看到围着的一群人。而他自己,正躺在地上,鲜血浸湿了衣服,黏黏腻腻。
“小伙子,没事吧?”“怎么样了?”“能说话吗?”周围的人不住地表示关切。
“我没事。”林原尝试着四肢用力,发现腿和左臂还能自由活动,就是右臂稍微一用力,立马传来钻心的疼,看来是伤着了。
“人还清醒就好,需要给你叫个救护车吗?”这次说话的是个面容还有些青涩的年轻人。
“不用,我没事。”说着,林原左手撑着地坐了起来。
围观的人群看到这个场景,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
“这可真是奇了,流这么多血,怎么跟没事人一样,还能自己坐起来。”一个围观的老人感叹道。
听了这话,林原手下意识往背后伸,想查看一下自己的伤情。他的手有些抖,生怕碰疼了伤口。
围观的人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反应,等待着他疼痛难忍的表情。
可惜林原并没有什么反应。他试探性摸了摸背后和后脑,发现身上一切正常,似乎并没有伤口。
林原一头雾水,围观群众也是啧啧称奇。
“我这是,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吗?唉,我刚才吃完晚饭正散步呢,突然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响,一回头就看到你躺在地上,流了一滩血。”声音粗犷有力的那个中年男人回答了他。
“就是就是,我看到了,就这么直直地摔在我前边不远。我要是走快一点,估计就被砸到了。”一个牵着孩子的妇女还在捂着心脏,大概是当时的场面太过惊悚,那孩子现在还躲在她背后不敢出来。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林原却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明明自己跳楼了,那一瞬间已经感受到摔成肉泥的巨大痛苦,怎么现在全身都没个伤口?难道从地府还阳之后伤口会自然消失?可右手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林原思绪万千,却理不出头绪。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挣扎着起身,说了一句“我没事,这是口袋里装着的道具血包破了”就仓皇地拨开人群,拐进了旁边的楼道。
留在原地的围观群众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一边走一边感叹这小伙子福大命大,从楼上摔下来硬是连个伤口都没留下。
在这全是六层楼房的老小区里,连个电梯也没有。看心情发光发热的电灯泡今天显然心情不佳,楼道里一片漆黑。
林原摸了摸口袋,手机还在,他按了一下电源键,眼前却依旧一片漆黑。大拇指抚过屏幕,意料之中的是纵横交错的裂痕,甚至于有些扎手了。
林原抬手想把手机往地上砸,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口袋,摸索着左边的栏杆一级一级往上走。
到了六楼第一间,他拿出钥匙,又用手摸索着锁孔,试了半天才终于打开了门。
开灯后,林原也顾不得反锁门,随手一带就匆匆跑进了卫生间。
这卫生间没窗户,空间极其狭小,总面积估摸着不到4个平方,除了面盆和便池,最多只能站得下一个人。得亏林原爱干净,不然这地方估计早就臭气熏天了。
他站在面盆前,墙上贴着的镜子里,是那张他看了24年早已厌烦的平平无奇的脸。脸上还留着些血迹,但他顾不上清洗。
他迫不及待地脱下早已沾满鲜血的黑色西服,原本洁白无瑕、此时却被染红的衬衫立刻刺到了他的眼睛。这不是色彩明艳的亮红,而是带着浓厚腥气的暗红。这是林原小半辈子以来见过的最骇人的场景。
他颤抖着手开始解衬衫纽扣,右手受了伤,一只左手有些吃力,费了半天劲才解开。
身材很好,带着明显的肌肉线条,却又不过分突兀,这得益于他长期以来有计划的运动,但是此时林原无心欣赏自己的成果。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去背对镜子,回头看到的是沾满血迹的背部,没有伤口。他又抬起左手在后脑勺上一寸一寸摸索,还是没有伤口,只有凝固的血块粘在头发上。
知道自己得了大赦还无法挽回的时候,林原已经在脑海中想象出一幅画面:他醒来后躺在医院重症病床上,护士惊呼这简直是人间奇迹,而旁边父母和朋友们则不约而同流下激动的泪水。
可现实怎么跟预料的不一样?明明从六楼跳下去,流了满地血,只不过是去地府逛了一圈,这伤口都没了。难道地府多送这一条命不算,还送一次消除伤口的附加服务?
这怎么和小说、电视里的重生不一样啊,林原叹了口气。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也没有外伤,但一碰就疼,似乎是骨折了。
“全身伤口都没了,偏偏给我留了一处,怎么个意思?”林原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一边往客厅走,一边自言自语。
“惩罚”,一个慵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林原毫无防备,吓得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右臂正好撞在墙上。他疼得发出一声惊呼,低头捂着右臂,眼泪生理性往下滴,完全不受他的意志控制,不一会儿地上就一小滩水渍。
“哎哎哎,你别哭啊。”那人眼见着林原疼得就要往地上坐,眨眼间就来到他身边,扶起他想往沙发走。
林原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勉强从疼痛中缓过神来。想起家里除了自己竟还有其他人,心中又是一惊。
只是……这声音好像在哪听到过。
林原依旧低着头,他眨了眨流过眼泪后有些朦胧的眼睛,终于恢复了视力。入眼的除了他自己的皮鞋,就是一双六合靴。林原立马抬起了头。
“果然是你。”
“当然是我,难不成是入室抢劫的?”说话的正是林原之前在地府遇见的判官。他边说边转头四处看了看,“啧啧啧,就你这地方,用家徒四壁形容都不为过,哪个不长眼的会来这儿抢劫。”
林原闻言瞪了他一眼,“废话少说,我这疼得都快没力气了,赶紧扶我去沙发坐会。”
判官点了点头,扶着林原就要朝沙发那边走。林原却完全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意思,判官抬头疑惑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发问,林原就说话了:“你不是会法术吗?”话语中满是无奈。
“这一着急,我给忘了。”判官有些尴尬地笑了,模样相当滑稽。
林原还没来得及叹口气,就已经稳稳当当坐在了沙发上。此时他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心中最大的疑惑正等着解开,于是他直截了当问道:“我身上的伤口都没了,是你的杰作?”
“当然,身体都摔烂了,可不得给你处理一下。”
“那我做错了什么?偏偏留个右臂不给我处理。”林原有些气愤。
“惩罚你违背天道命数,擅自终结生命。”
“阎王的命令?”林原顿时觉得,这地府的规矩真是多。要不以后就在人间出版一本《地府指南》,向世人指导指导到底应该怎么活,又该怎么死。想到这里他又觉得不妥,这书拿出去,估计只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不,是我的意思。按你的性格,只有吃了苦头,才能长记性。”判官表情平静地答道。
慵懒的语调说着这番话,让一旁的林原十分恼火。他还没来得及找判官算账,就看见判官突然起身,说了句:“阎君找我,我先走了。”
“哎哎哎,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这么折磨我,以后我想报仇总得有个对象不是。”
判官轻轻一笑,转瞬之间便消失了,林原耳畔又传来那慵懒的声音:“魏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