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乍暖还寒。
少女围着头巾，一身单薄的麻衣，站在树下，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哟，这丑女还真来了！”一个带着沙哑变声的怪叫从树后传出。
一阵充满恶意和嘲讽的哄笑跟着响起。
少女似乎受了惊吓，回头看了一眼，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双手拽住围着头的头巾，低着头就要走。
“诶诶，二狗子，把她拦住，我看看她有多吓人，就听你们说丑了，可我还没见过是啥样的呢！”
“成啊，保管你好几日吃不下饭！”
随着话音儿，一个高大少年小跑几步，嬉笑着拦住了少女前面的路。
少女惊慌的瓦着腰错开身，想绕过去，可余下的几个少年，也快步跟了上来。
五个少年围成了个圈儿，把她围在了中间。
少女紧紧拽住头巾，青瘦苍白的手上，青筋鼓起。
几个少年哄笑着，你推我搡，猫捉老鼠般戏弄她，她也试图反抗，可得来的，却是更加用力的推搡。
斑斑水迹，顺着眼角低落到了头巾上。
最后，不知是谁，一个用力，把她推了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白元元，你说你丑成这样，怎么还有脸活着？还妄想嫁给子廷哥，你怎么不去死？”说话的是女孩，脸颊绯红，五官娇美。
少女盯着她的脸，看得微微出了神。是啊，丑成了这样，怎么还有脸活着？
少女行尸走肉般，跌跌撞撞的跃进了村里引污水的臭水沟。
脏臭的污水，渐渐掩过了面庞，……丑成这般的人，只配在这污秽之地长眠了吧……
不知那儿刮来阵阵黄毛风，卷动了无数黄土和干草叶子，四处乱飞。
大风过后，晴朗的天色突然变得暗沉，眼看着就要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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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狂风大作，暴雨骤降，整个潘家营在雨雾中一片蒙尘。
村尾，老白家，一盏昏黄烛火随风“扑扑”作响，映着老两口满是愁容。
狂风骤雨疯狂地拍打着窗户“砰砰”作响。
里屋中，老白头面如死灰的枯坐在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皱紧着眉头，一口一口“砸吧砸吧”抽着旱烟，令得眉头皱纹越发加深。
白方氏坐在离老白头不远处的床边，眼含泪光地望着床上一动不动，枯瘦如柴的少女，一双干瘦如枯木般粗糙的手紧握着少女，一滴滴泪水从那蜡黄枯槁的脸上不断夺闪而出。
屋中安静得仿佛一片死寂，要换平日，这个时分，夫妻二人定不会在家，赶工的赶工，种菜的种菜。
可今日上午，老两口正在田地中忙的热火朝天，偏偏可怜天见的出事了。
隔壁整日闲的没事干的二虎子，突然满头大汗，行色匆匆的跑到田地里来找他们，说白元元被老张家的女儿给一把推进臭水沟里去了，这会儿整个身子泡在面上了，怕是快要死了。
这一听，那还了得，夫妻俩心急如焚，立马放下手中活儿，跑到臭水沟旁，看到里三层外三层一圈一圈围满了人，各个面露八卦的在那儿指指点点，说到兴处，更是不顾眼前还泡着个人，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如那冷血畜生。
饶是白方氏平日里那唯诺软捏的性子，看到这一幕，眼里顿时如那杀红了眼的猛兽，目眦欲裂，一把推开人堆，与老白头找来几个壮汉，救起白元元。
旋即如泼妇般，双手插着腰，指着人鼻子，狠狠地骂了别人祖宗十八代，更是看着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老张家媳妇一把拉过来，当着所有人面，让她赔钱，给个交代，不然定让官老爷把她那女儿送牢里去。
那老张家媳妇是个欺软怕硬的主，看着原本懦弱的白方氏却因护犊情深，此时如那炸了毛的猛虎般凶猛，危险。
那还了得，眼珠子跟车轱辘似的一转，连忙晃着几十斤肉，上下左右抖动，转身逃窜，连一把摔了个狗吃屎也不顾，直往家里逃去。
回到家后，白方氏又让白元元的二婶去请村头的赤脚医生蔡大夫，又热火朝天的将白元元从头到脚一番擦洗干净，只怕她生病。
可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白元元便开始全身发烫，高烧不退，她和老白头更是连番上阵敷热毛巾，但白元元最终说了阵胡话后，便昏迷不醒。
此时的白方氏露出她本来的面目，如孩童般，趴在老白头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还边骂着看热闹的人狼心狗肺。
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恨不得疼到心坎儿里，要不是现在老白头被贬了职，换以前白元元可是真真儿的官家小姐，真真儿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可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就只剩下一口气，让老两口怎么活。
外头，狂风暴雨，“哗哗”直落，打得人生疼，里头，泪水横流，两相照应，似极了那六月飞雪。
……
“唔……别吵。”什么人啊！怎么在哭，不知道不能吵人睡觉吗！
白元元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眼眯成条缝，看着蜘蛛网堆积的落灰角落，一根根错落摆放的老旧残缺的横梁，再看看横梁上茅草盖成的屋顶，还有那“滴答滴答”落在她脸上冰冷的水滴，白元元恍恍惚惚，脑海中一片混沌。
等等，白元元顿时瞪大双眼。蜘蛛网，茅草，雨水，现代农科院什么时候这么穷，连个干净，不漏雨的地方都没有吗？
旋即，她又想起，对了，她原本昨晚和几个师兄正在农科院的实验室中连夜赶做教授布置的作业，几个人在兴头上，互相争辩数据是否准确，结果到最后师兄都走了，就只剩下她一人辛勤劳动着。
而她很不幸的在做实验过程中昏睡了过去，最后她脑海中只剩下一声震耳欲聋“砰”的一声巨响，眼前闪现一阵刺眼白光。
所以这个教训就如同酒驾一般，醉酒不开车，开车不醉酒，同理。
白元元还在思索着自己是被哪个好心人给救上来了的时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时，突然从她的左手上传来一阵疼痛。
整个手掌仿佛被车轮子给碾压了，感觉都快灵魂出窍，额头不断冒出细汗，她不禁咬牙切齿，卯足劲儿，想要将手收回，却发现她全身上下僵直如被冷冻，浑身使不上劲，动弹不得。
正当她放弃之时，那手上的力量突然没了，依稀之间传来的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争吵对话，白元元连忙将耳朵竖起，想要探听一些消息。
……
堂屋，此时夜黑，本就不大的屋子因为第三个人的到来，略显狭窄昏暗。
老白头依旧抽着一口旱烟，古井无波地搬着板凳坐在靠墙角，而此时的白方氏眼底一抹厉色，正襟危坐的望着眼前一团黑影。
那黑影正是先前被白方氏恐吓的老张家媳妇，张翠花。
她的身材算是高挑，比白方氏还高半个头，穿着一件蓝底花布的粗布衣衫，只是身材却比白方氏还大了二倍，全身的肥肉都将衣衫包裹的严严实实，差点没挤出来。
头上因被雨淋，挽的发髻此时早已松散的不成样子，走在黑漆漆的街道上难保不会被人当成鬼。
张翠花的性子却与那膀大腰圆的身材相反，肥大而油腻的蜡黄脸上，此时正一脸战战兢兢，忐忑的望着白方氏，只是眼底却藏着一点小算计，肥腻的双手插在口袋中动来动去。
她正在想怎么样能不掏一分钱，又能把事情解决好，但是过后，她后悔了，她低估了白方氏。
过了一刻钟，张翠花觉得屋子寂静得有些不安，望着夫妻二人，如变戏法般，油腻的胖脸上立马堆积出几层肥肉，硬生生扯出一抹笑，眼眯成缝，讨饶道：
“姐儿，你看看，我家穷得揭不开锅，我家妞儿也不是故意的，你就饶了她吧！她年纪还小，若是坐牢了，那她这辈子就别想嫁个好人家了。”
望着张翠花那肥硕而厚实的脸皮子，白方氏咬着银牙，真想撕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做的，家里穷？若是她家还穷，那估计整个潘家营没有几个富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