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这时,只听见门口一阵躁动,就见韩羽就这样大大方方走了进来。
“身上有没有不适的地方?”韩羽走到床边沿着床榻坐了下来,问道,“你也可这能睡的,睡了一天两夜的。”
自从来到百花轩后,妙音基本上没睡好过,睡眠很浅,精神又高度紧张。
倒是因为被打晕了,反而放松了神经,还睡得还行。
“为什么要抗命救我呢?”妙音苦笑道,“您是看上了我?要纳我为妾吗?”
韩羽一听愣了一会,说道:“怎么可能?我是一心一意地对公主的,将来只会娶她一个!”
“那您是为什么呢?”
韩羽沉默了一会,讪讪道:“我不想你死。”
“我知道你是谁。”韩羽也知道妙音的疑惑,“出事的时候我不在京城,所以我完全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看来他是察觉到了什么…看来在她在她昏迷期间,似乎已经知道了…
妙音只是低着头,对韩羽道:“这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人不是你杀的。而且你就算当时在,也改变不了什么。”
见韩羽没反应,妙音只得敞开了话说道:“你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成就,前途无量。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那也就很清楚我在你这里活着会是什么罪名。你将来会是驸马爷,跟你喜欢的人一起白头到老,在事态还没有十全十美之前,你的官职上不能有任何污点。”
“你没必要觉得自己不够仁义!这没什么的!有些场面事那都是给活人看的!没必要纠结…”
这时韩羽一把抓住了妙音的手,示意她住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那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就为了自己的私利!就不顾人伦道德了吗?!我虽然不知道什么三纲五常的大道理!但我知道!为人在世要讲究情义!师傅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不求回报地养育了我多年,又亲自传我武功,还送我去做圣人的陪读!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家破人亡!”
“如果我当年没有离开!至就算是拼死也得护住他们的性命!就算贬为庶人也好!流放也好!总比现在好!”韩羽手中的劲道越来越大,颤抖道,“你是师傅遗孤!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你死!”
“你先放手,咱们有话好好说…”妙音瞧着韩羽那模样到还真是吓得不轻,手也被抓得生疼,遂道,“父亲从来没有说过关于你的不是,他以你为荣,虽然你不姓姚,但是父亲母亲都是那你当亲儿子看待。你若是好好活着且仕途顺利,也算是没有断他们的香火…”
韩羽松开了手,皱眉道:“是我的过错!我只见过薇儿的面,虽然听说还有一位身子弱的小妹,但是从未见过面。”
妙音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意回想起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蕴儿,你听羽哥哥一句话,”韩羽对妙音道,“既然你活了下来,那便是天意,师傅的血脉不能就这么断了!不然我真是愧对于姚家列祖列宗!”
“你要我怎么活下去?”妙音终于忍不住了,哭出了声来,“就像你说的那样!只有我一个人苟活着!我就不难受吗?而且我要怎么活?你要跟你的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其他人敢娶我吗?我一辈子不嫁人,不也一样断了血脉吗?!”
“这些你先别管,”韩羽抱住妙音安慰道,“蕴儿,我知道,这几个月来,你过得不好受别怕,以后我会护着你,且先等一等,好不好?我定会帮你找个好的归宿。相信我,可以么?”
妙音只是痛苦,原本一直是自我麻醉,到了真正去面对的真实的时候,才明白这一切都是这么苦不堪言。
姚呈,字智俞。京城人士,原中书监令姚去斌嫡长子,天资聪颖,俊俏不凡!
历庆四年中举人,同年一齐获得文武状元,方时年仅十八岁——乃百年不可一见的治国栋梁!
如此人才,圣人自是十分爱惜,破例提携其任兵部主司,还想将自己最为宠爱的若欣公主嫁与他。
但这姚呈是个重诺的人,几年前随长辈去百兽山狩猎,不幸被猛兽所伤,虽然捡回了条性命但也是奄奄一息,幸得药王白以显恰好随亲友在京城游玩,才能让姚呈身体恢复如初。
中书监令对药王那是感激不尽,但想着对方乃是富甲一方,百里教位于江湖门派第二,财力又仅次于金家,不知该如何报答了。这时夫人提议可以联姻。
原来这白以显这次来京城,把自己唯一的女儿白云也带上了,来姚家治病时,女儿就由姚夫人接待。
姚夫人对白姑娘那是喜欢的不得了,称赞道:“绕是活了这么久了,见过这么多闺阁女子,也没见过这么知书达理,贤惠端庄的人物。”
原本白以显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他只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没想着姚家有什么回报。
结果他们报恩就报恩吧!不过这算哪门子的报恩啊?不仅没好处,还把自己的宝贝女儿给抢走了!
但是!白姑娘却是看上了姚呈,还真只想嫁给他了。
白以显一脸黑线,他一度怀疑女儿是不是在姚夫人那里磕了什么药,才被那个小鬼给勾走魂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白以显其实也对姚呈很满意的,先不说这长相,就从他在京城听到的传闻,都说这姚家大公子品学兼优文武双全,从不沾花惹草也不交什么三教九流的朋友,乃是整个京城所有青年人学习楷模。
这几天相处下来,白以显发现这传闻不假,不免欣慰。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男娃娃一点坏名声都没有,到还真是个好女婿人选。
不过白以显还是舍不得女儿,辛辛苦苦养了十多年就这样拱手让人了,而且还是敌国太蒙这样的是非之地。
只见他旁敲侧击地跟女儿说,京城不比江湖,嫁了人后就没有以前那么自由了,更何况这是太蒙,不像蜀国那般。
结果白云直接回了句女儿不怕!
就把白以显接下来说的话给憋回去了。想从姚呈那里下手,结果姚呈直接跪了下来,说道:“恩公救我一命,如同再生父母!恩公的女儿也是我的恩人,待云儿入门后,定是与之相敬如宾!不会再娶!”
哎,这小伙子太会说话了,就这么一戳话把白以显说得一愣楞的。
不是说好七岁男女不同席么?不是见外男必须隔着屏风么?这一声声云儿云儿地叫得可真亲切啊!
你们姚家可真是故意的啊!把我家的小白菜给骗得团团转!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白云再怎么求他一起来京城也不会同意的!
不过眼看着生米煮成了夹生饭,他也不好棒打鸳鸯,只得遂了女儿的愿,与姚去斌商议了婚事,等到白云及笄后风光地嫁过来。
白云十五岁这年,正好赶上姚呈高中,白以显嘚瑟得不行,逢人便吹嘘自己的准女婿,难免遭到女儿的白眼,明明之前一直不满这门婚事的,结果等到人家出头了,就开始夸了。
不过白云这时却是忧喜参半,喜的是姚呈这么优秀,忧的是听闻当今皇上想赐婚,怕姚呈不要自己了。
结果就在白云纠结的时候,姚家的聘礼就上门了。白云喜极而涕,心道是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自白云过门后,姚呈也遵守诺言没有纳妾,待她极好。
见着白云嫁得这么好,丈夫又这么爱护她,不知羡煞了多少高官夫人。
虽然白云也不愿意丈夫碰别人,不过一直不纳妾会让旁人觉得大娘子不懂礼数,像是母老虎一般压着自家官人,于是只好自己出面送了个姑娘给姚呈。
这姑娘便是妙音(妙蕴)与妙薇的生母。姑娘是澜都人,单名一个敏字,家里清贫,无奈只得卖了最小的女儿,姚夫人见她有几分姿色身子清白又老实,便买了回去。
敏姑娘感激夫人的救命之情,来到了姚府后一直敬重夫人,从不争宠。
只可惜红颜薄命,在生了妙音后大出血,不久就离世了。
白云一生为姚呈生了三个儿子,在生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因为胎盘不稳导致难产,虽然命保住了但也坏了身子,幼子也夭折了,因此白云对孩子就很怜爱。
由于自己没有女儿,便把敏姨娘的两个孩子过继过来带了。
姚呈家里人丁兴旺,仕途也顺利,不久后就升为兵部尚书,为官清廉,更在在夺嫡之争中助禹王登基有功,真是事业有成之典范。
但,登高易跌重,姚尚书很快便被人寻了短处,最后竟然获罪入狱,死在了牢中。
长子姚嘉禾在与南蜀的战争中为国捐躯,次子姚嘉宾与姚呈一同入狱,英年早逝。
两个女儿拜完佛从寺庙回来时却遭歹人所害,惨死于奈河边。主母受不得如此打击,随即裹了条白布随夫君儿女们去了。
原本幸福美满、阖家欢乐的姚家,却落得如此家破人亡的下场,人们每每提及,不由得唏嘘,只道可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