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房子不大,墙面被刷得很白,在四面白墙中央,是一张铁的医用床,房间里还有些其他仪器,但沈良没有注意到。
他只是惊骇地看着医用床上的一幕。
在医用床上,躺着个人,看不清样子,但能看得出是个男人。
他侧躺在床上,把衣服高高撩起,露出腰部对着床边站着的人,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害怕。
站在床边的也是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外面却罩着个白大褂。
他背侧对着沈良,沈良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举起亮晃晃的小刀,那刀似乎是手术刀,被他放在面前看了看。
看了应该有几秒的时间,他看到这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把手术刀拿下来,放到白大褂上擦一擦,就放到床上那人的后腰上,长长的食指按住刀背,轻轻一拉,一道长约十厘米的口子就绽放开来,突然蹦出的血溅到白色的床垫上。
接着,白大褂把刀放下,带着白手套的手顺着伤口的道道伸进去,似乎摸到什么了,伸手握住,轻轻一拽,手伸出来,摊开,手心里就躺着一个淡红色的物体了。
沈良立马明白了,那是肾!
床上躺着的男人在白大褂从伤口里拽出东西时,疼得身体骤然紧绷,接着似乎想跳起来,但剧烈颤了颤没动。
他的嘴里,也只传出了低沉的痛哼声。
沈良看完这一幕,倒吸了口凉气,立马就知道这里不是善地,想要转身就走,正对上带他来的汉子的眼神,还看到在门口搬动西的那两人已经进来了,就站在门边。
沈良这时才有些明白,自己已经不了了。
再转过身,看到那个白大褂已经不知道把那颗肾放到哪儿去了,只看到沾了血的手。
白大褂从大褂的兜里拿出一卷线,找出线头,穿到缝合用的针头上,左拉右穿,三两下似乎就把长长的伤口缝完了,但是沈良看到,那伤口处还有些白肉反卷着,血滴在往外渗。
床上的那男人也不在意,似乎只有在割开伤口和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东西离开身体时,才表现出了明显地动静,之后就放下衣服,捂住后腰,满含期望地看着白大褂。
白大褂也没多说,随手拉开不远处的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一沓钱,就甩给了对方。
对方没在乎被染红了的钱,本能地在胸前擦了擦,就拿着钱,撞开了一面墙上的白布,跑出去了。
白大褂在大褂上擦了擦手,把血糊刺啦的大褂脱下,随意丢到墙角,转过身来朝们口走来。
待看到沈良,他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脸,假笑道:“哟,新来地,运气不错,今天这是最后一个了。”
说完,他就越过发呆的沈良,离开了。
沈良站在门口,发起呆来。
带他来的那个汉子看他没动,就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呵呵,你的工作不是这个,是帮忙打下手而已。
毕竟我带你来的时候,就说了只是干一些小活儿,你看,我可是很讲信誉的嘛!哈哈。”
然后大笑着,他就走出了进来的那道门。
接着,一直没有声音的那两人中的一个走过来,说了句“跟我来”,领着沈良走拐了个道,走到个房间前,丢下一句:“这是你的房间,先休息,明天会叫你。”
然后就走了,全程僵着脸,没有一丝表情,如果不是他能动,沈良还以为他是个死人。
一切都安静下来,幽静地简直不像人间。
沈良没有办法,只能推门走进了房间。这房间里竟然只有一张床,其他的连个柜子什么的也没有,窗户高高的悬着,看这样子只比头大一点。
沈良坐在床上,坐了很久,说不上怕,但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压抑,脑子里也很乱。直到他发觉天已经大黑了,站起来摸了很久,也没找到灯的开关。
最后,借着高悬着的小窗里渗透出来的微光,他才发现,屋子里根本就没有灯,什么灯泡啊灯管啊都没有。
这时,在幽深寂静的房间里,他的心里才涌上了恐惧。
到晚上了,他还没有回家,那家里怎么办?妻子和孩子们会怎么想?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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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父亲一直没有回来,小沈旭的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问了母亲,得到的只有同样的焦虑。
到了晚饭,沈良还没有回来,一家人潦草地做一些吃了,就苦等着,一直到深夜,一家人都把门都看穿了,还是没见有开门的动静。
小沈旭和弟弟还想陪母亲一起等,但是被母亲轰去睡觉了,早上醒来时,发现母亲还在楼下沙发上,已经倒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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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良就醒了。或者说他根本没睡,迷迷糊糊中似乎只是闭了下眼。他一直做在床边等,直到大亮了才有人来拍门叫他。
叫沈良的还是昨天那个没有表情的人。
一夜过去,他还是一样,一点也没有常人起床后那种疲态,还是僵着脸,没表情。
他带着沈良,七拐八拐走了几分钟,进了一个宽敞的房间,看桌椅的摆放是类似食堂的存在,里面此时已经做了十多个人,那个白大褂也在,不过身上没有白大褂,带他来的那个干瘦汉子看不见踪影。
但沈良现在注意的却不是那个死人脸,也不是那个白大褂,而是一个矮壮的男人。
昨晚应该是深夜时,万籁寂静,他偷偷打开门,悄悄往来时的那道门走去,花了好大会儿时间,顺利地找到了那道门,但等他猫出门时,高兴还没散去,就看到门外的巷道里站了个人。
那人正是这个矮壮的男人,别看他矮,似乎不足一米六,只到沈良的胸口处,但沈良却亲眼看到,这个矮壮的男人灵活地捏住了一只疯狗的脖子,任那疯狗如何挣扎,也没挣扎出那钳子一样的手,最后被活活摔死在巷道里。
看巷道的另一头,隐约间似乎还有个人。沈良没敢有其他动作,一切都是未知的,只能原路回了房间。
死人脸一样的男人进了食堂,就没管沈良了,径直走到一个大盆前,拿了几个包子就坐下吃饭了。
沈良没敢多看那矮壮男人一眼,照样去拿了几个包子,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食堂里的人对沈良的到来大多没有任何表嗾使,只有其中几个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简单的早餐,没几下就吃完了,等沈良吞下最后一个包子,抬头看人已经走光了,只有白大褂倚着桌子,看样子是在等他。
果然,看他吃完了饭,白大褂说道:“吃完了?那就走吧!”
沈良有一肚子疑惑,但白大褂说完没给沈良开口的时间,他就转身走了,沈良只好跟你上去。
回到那间屋子,白大褂套上衣服,带上塑胶手套,就站在病床前,示意沈良过来。
沈良犹豫靠了过去,地板被鞋子搓出了声音。
白大褂漠然地说:“你就站在那,给我递东西就行了,还有帮忙去外面叫人。”
沈良点了点头,看着白大褂用手指试着手术刀的刀锋,刀尖划过,刺破皮肤,渗出一颗血珠。
白大褂把手指放入嘴中用力吮吸几下,偏头看到沈良呆呆站着不动,冷声道:“去把白布后面的门打开,然后叫人进来。”
沈良如梦惊醒,跑到那面白墙一样的白布前,掀开了白布。
昨天如果不是看到那个人“撞”出去,沈良还以为这也是墙壁,而不是一块白布。实在是这墙太白了,白森森的看不到一点杂质。
掀开白布,他才发现原来白布下是一扇门。
门上有锁,但是空荡荡地吊着,沈良很轻松就打开了。
吱呀一声,门洞打开。
沈良伸出头去看,发现是一门外的泥路上,排了一队人,约摸十多个,都是脏兮兮,瘦得嫩看见破烂衣服下的皮包骨。
这些人里各色人种都有,黑的白的黄的。为首的一个,是个黑人,很高,骨架大的惊人,但是身上没见几两肉,而且深陷的燕窝里射出的眼神像针一样,刺得沈良不敢和他对视。
沈良用华语弱弱地说了一句:“可以进去了。”
没等反应过来,为首的黑人就冲了过来,沈良没及时躲过,被撞到肩膀,顿时一个趔趄。
剩下的人听到沈良的话,顿时从饿猫化作了饿虎,眼神狰狞得吓人,但不知道是顾忌什么,没敢冲上前来。
沈良不敢多呆,急忙跑进门,撂下白布帘子。
屋内,那高的像柱子的黑人男子已经躺好了,一双长地像竹竿的腿翘出了病床的围栏外。
白大褂就站在病床前,面无表情,举着的手术刀似随意又似严肃,落到身前的后腰上,嗤一声,就拉了个口子。
黑人男子咬紧牙似乎想忍着,但是太痛了没稳住,闷哼一声,晃了一下身体,血被迸溅地老高,晃得得到处是。
沈良看得心里一颤,抓起身边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毛巾就想捂上去,但是被白大褂一下拽住了,手臂被捏地生疼,还没反应过来毛巾就被夺了去。
白大褂拿到毛巾,却没往黑人男子的伤口捂去,也没做任何处理,只是擦了擦溅在自己身上的血,淡漠地看着黑人男子。
看着他疼痛地痉挛,再看着他略微平静下来,就把手伸进刀口里去,抓出了一团热气腾腾的物体。
随意地放在玻璃器皿中,白大褂吩咐道:“去旁边抽屉里拿一沓钱给他,然后给他缝合后,让他出去吧。”
目睹先前的一幕,沈良已经看得胆寒,闻言更是惊吓得几乎跳起来,吞了一口唾沫,哑着嗓子道:“我去缝吗?”
白大褂眯眼道:“难道是我?”
沈良连吞几口唾液,可是感觉嗓子里更加干哑了,像塞了团毛巾堵着一样,艰难地道:“可是,我,我,我不会啊。”
白大褂突然笑了,“害怕吗?”
沈良艰难点头。
然后他就看到白大褂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把缝合用的线和针递给了他,“害怕就对了,我喜欢看到人们害怕地一面。”
沈良想拒绝,但是看到白大褂的淡漠地脸,就感觉汗毛炸起,似乎只要他一拒绝,就会面临他很难想象的一幕。
事实上的确如他所想,如果他拒绝的话,白大褂就打算当场暴起……
沈良哆哆嗦嗦穿好线,拿着凑近黑人汉子时,头上的汗就大颗大颗的掉下来,而且闻到扑鼻来的臭味,几欲作呕。
等他终于缝好,站起来时,头晕地险些要摔倒,只能扶着病床的一角,才稳下来。等略微平复后,看着那如同孩子胡闹乱缝的作品,心里的歉意就如同潮水般涌上来。
出乎意料的是,黑人男子没有在意,反而直直地盯着沈良,似乎在期待什么。
沈良一下就懂了,踉跄着跑去抽屉里拿了一沓钱出来,看着黑人男子抢过去,急匆匆得跑出去了。
他跌坐在地上,只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一句: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