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吵吵闹闹一晚上,最后世子硬是赖在她床上不走。
“锦苏,”世子滚来滚去,本就有些女气的眼睛闪动着光芒,看着桃红色的帷幔道,“要不你跟我走吧,我供你吃喝,还给钱。”
...............
“我追求的是靠努力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锦苏已经昏昏欲睡,抽空回了句。
陈召堂撇嘴,侧头去看锦苏的侧脸,一巴掌糊上锦苏的下巴。
“本世子都没睡,你也不许睡。”
锦苏跳起,抬起陈召堂的腿就挠他脚心,两人又嘻嘻哈哈了一阵。
“我一点都不快乐,你要是在我身边,兴许会有趣得多。”陈召堂换了张可怜兮兮额脸,他长相本来就偏女气,唇红齿白,在烛光照耀下真是我见犹怜。
“少利用美色卖惨。”锦苏凶巴巴道:“清北王就一你一根独苗苗,以后世袭王位,锦衣玉食金银珠宝一出生就有,你都不快乐,我们普通老百姓也别活了。”
陈召堂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说:“除了钱,我一无所有。”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锦苏,“他们都说,因为我父王爱民如子,民间威望高,朝中忌惮他的势力,等我再大了些就要去长安做人质。”
锦苏一顿,挺同情世子的,去了长安,就算住得好吃得好,也要提心吊胆,不知哪一天就被砍了头。
普通人虽每日烦恼柴米油盐,至少活得安逸。
“有时候我做梦,梦见母妃哭红了双眼,醒后就很害怕。”陈召堂朝着锦苏拱了拱,声音低低的。
锦苏有些难过道:“至少你现在还有母妃,父王可以叫,我想叫都没有机会。”
此时此刻,她好想逝去的父母,多想当着他们的面喊一声‘爸爸’‘妈妈’
她拍了拍陈召堂的背,柔声说道:“既然你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保准是你没听过的。”
世子仰面躺着,小手交叉着放在胸前。
锦苏先讲了个经典小红帽故事,刚讲到小红帽要去看狼外婆,却碰上大灰狼的时候就被打断。
“幼稚。”世子鄙视。
锦苏又讲《西游记》从孙悟空如何在水帘洞称王,又怎么大闹天宫,足足讲了半个多时辰。
她说得口干舌燥,世子听得越发精神,摇晃着她手臂催促。
“压在五指山之后呢?那神猴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先假装示弱唬住如来,等出了五指山再逃走岂不是妙计,男子汉能屈能伸,去修炼个几百年再来。”
锦苏打了个哈欠,“如来是最厉害的,再修炼几百年也打不过。”
她裹紧被子,迷迷糊糊的撑着困意,道:“我好困,剩下的明天再说。”
世子不依,哀求着,“就再讲一点点,就一点点。”
“我是个有原则的人,说不讲就不讲。”锦苏把被子蒙过头,睡得直打呼噜。
陈召堂看摇不醒人,只好下床去熄了烛火,抹黑爬到床榻上,自个寻了处空地躺下。
“女人?”
“.....”
“睡了?”
“....”
“秒睡,你是猪么?”
“.......”
陈召堂又朝锦苏挪了挪,低声呢喃:“我知道母妃知我必须去长安当质子,所以早已经想再生一个孩子,如果我有不测,那么那个孩子还能继承王位,若是有了弟弟,母妃便再也不看重我,还有那些那些姨娘对我好,只因为不得以,我知她们都想要亲生的....”
他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听着身旁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叹了口气,依偎着锦苏睡去。
锦苏睡得不踏实,半夜起床去查看唐竹川的病情。
已是深冬,她出门才发现下了小雪,身上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还是那日月奴送来的,今日又送了不少冬衣,还有一件乌云豹的氅衣,不愧是清北王,出手就是阔绰。
走到唐竹川那处,锦苏握着灯笼的手冻得发青。
唐竹川屋子暖和,人也正睡着,锦苏呆了会又原路返回,进屋时迎面扑来一阵暖意,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架上了暖炉。
暖炉里烧的是御供的兽金碳,不仅不生烟灰,还透着股松木的清香味。
这驿站里只有王爷和世子住的地方才有暖阁,今晚能享受好炭火,也是沾了世子的光。
桌上茶水也是热乎的,锦苏灌了一碗驱掉身上寒气,这才掀开被窝钻进,呼呼大睡。
次日还未到鸡鸣时,外头还是一片深蓝,平日在乡下,做生意的,要种田的,这时都该起了。
锦苏听见轻缓的敲门声,身旁的世子睡得沉,她压低声音喊:“谁?”
“是我。”追穹特意压低的声音传来,“锦姑娘,有事劳麻你。”
锦苏还以为是唐竹川术后发烧,披上斗篷后下地,轻手轻脚的去开门。
门外,追穹也是一身挡雪的蓑衣,提着一盏微亮的灯笼。
“什么事?”
“你跟我来。”
追穹扫了屋内一眼,显然是不想吵醒世子。
锦苏关好门,跟着追穹走出庭院,见人一副小心翼翼不想被发现的模样,她心中狐疑。
这些日子她对驿站也有点了解,见追穹直往偏门去,越发的不安。
她停下不肯走,严肃道:“凌侍卫,孤男寡女的,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还是先说明的好。”
“有个人要见你。”追穹指着偏门的地方。
偏门处种着腊梅,此时竞相开放,白色的腊梅下站着一个深蓝袍子的男人。
他头上,肩上都蓄满了白雪。
尽管天色灰暗,但锦苏还是认出了熟悉的身影,由快走到一路小跑。
“悠着点!”
如同雕塑般的温子林忍不住出声提醒,也快步朝着锦苏走去。
他手臂上还夹着一件女人穿的袄子,见锦苏穿得暖和,這才放心。
那日见清北王,他叮嘱追穹顾着点锦苏,如今一天比一天冷,她那时两手空空的去,不知现在有没有衣服穿。
虽相信追穹,但不亲眼来看看,心里始终挂念着。
锦苏跑到温子林面前才发现这人穿的还是深秋不加棉的袍子,脚上的棉鞋早就被雪冻得透了水。
他也不知站了多久,嘴唇冻得青紫。
锦苏忙解下身上的大斗篷,恰好温子林抖开大袄子,两人都想给对方披上。
“来这干什么!我在这吃得好穿得暖,乐不思蜀,一点都不想回去。”锦苏拍着温子林身上的雪破口大骂,语气凶巴巴的。
温子林却道:“袄子我一直在怀里暖着,你此时穿上正好。”
锦苏摸着带余温的袄子,小手捂着温子林冰冷的大手,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想抱你。”温子林太想拥抱面前的人。
锦苏主动撞进他怀里,哽咽道:“以后这种事不用申请!”
温子林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如此小心翼翼,只会因不想被她讨厌罢了。
从那日见过清北王后,温子林日不能安稳,也不能寐。
青梅竹马的兄弟,他还了解陈景遂的为人:最讨厌女人太过活泼,性格果断强势,对女人的要求是知书达理,相夫教子,柔顺乖巧。
这几点,恐怕锦苏一个都不占,他就怕陈景遂会对锦苏出手,以让他回心转意。
昨晚,他又在油灯下枯坐了许久,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拖着病体出了门,坐着牛车到了城里,然后走到驿站,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站在这里。
还好,果真是穿得暖,脸色也红润,吃着应该也不错。
追穹故意离两人远远的,见两人情意绵绵也不好去打扰,等了又等,才说:“1雪下大了。”
锦苏忙跳出温子林的怀抱,故意摇灭手里的灯笼,道:“我和相公成亲后还未分开过,他担心我在这冲撞了几位大人,特意来瞧瞧,给大人添麻烦了。”
说话时,她紧张的盯着追穹。
要有关系的话早就认出来了,所以追穹和温子林应该不相识?
温子林给了追穹一个严厉的眼神,后者了然,道:“没事,王爷吩咐过,对你可以有特许....拐角处有个小亭子,可避风挡雨,你们到那处说话,以免被人发现连累我。”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锦苏松了口气,拉着温子林,让他赶紧和追穹道谢。
温子林像模像样的微微屈身,吓得追穹忙避开不敢受拜。
锦苏带着温子林到小亭,亭子四周有竹帘挡风,四个角落放着火盆,桌子上还温着酒。
“这王爷身边的人都挺客气的,我不过是救了个人,这些天对我倒是真不错,现在还准备了这些。”
温子林坐下,拍了拍大腿。
“石凳子冷,坐我这。”
锦苏白了他一眼,道:快把靴子脱了,我给你烘干,你身子骨弱容易积病。“
温子林故意逗她,”我要是病得更重了,你不是能更早实现当寡妇的梦想。“
“说什么鸟话!”锦苏弯腰去摸湿漉漉的鞋面,见温子林慢吞吞的没个动静,索性自个上手就脱,絮絮叨叨道:“就怕这有认识你的人,等烘干了鞋就赶紧走,我那有得的诊金,你也一并带了去,回去租个轿子,别再坐四面通风的牛车。”
解下鞋子,锦苏才发现温子林连袜子都透着水,冰凉得刺痛手掌心。
这么湿漉漉的鞋,走在冰冷的冬夜,该有多难受!